说着江慕提喉咙有些发堵:“可你真不用一个人背负这些,说到底还是我,我半点亏都不肯吃,但凡一点不合我意,我就不惜搅得天翻地覆,我——”
江慕提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慢慢安抚说话越发急促的妹妹。
他轻声道:“不,不是你,你根本不知道哥一开始在打算什么。”
“我也没把这场意外归咎到自己身上,只是——,爸虽然是座难以撼动的大山,但不可否认,一旦没了,心里倒有些无所适从。”
“我没事,我还有妹妹要养呢,肯定不会倒下。”
江慕提这才稍微安了安心,又道:“那你先去吃点东西。”
江允隽无奈,又想说点什么,只是这次他妹妹已经不听了。
直接对不远处的云丞使了个眼色,那狗腿子立马上来架住他——
“隽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厨房里熬了粥,可香了。”
别看平时只有他收拾这蠢小子的份,但真说起来云丞体格还比江允隽这个成年人要壮实,这会儿心力交瘁的江允隽哪儿是他的对手?
连说带拽的就被拉下去了,气得他的牙抽抽直想削人。
而江母冷眼将两兄妹的表现看在眼里,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不相信事情就有这么巧,她和江志德这辈子坐了多少飞机?可就这一次,就卡在这个时机出了事。
而江允隽却一副比亲女儿慕提还要难过的样子,反倒要妹妹觉得他更内疚安慰他。
这到底得多深沉的心机才会作秀到这个地步?
待江允隽下去之后,江母终于忍不住拉了拉江慕提,悄声道:“你最近说话注意点,别老跟你哥讨论你爸。”
江慕提挑了挑眉:“这会儿可就是我爸的葬礼呢,不讨论他讨论谁?”
江母是又惧又气,但这事又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跟和江允隽撕破脸似的,如果事要真的是他干的,那对于她,相比也没什么好留情的。
于是只得咬牙道:“让你闭嘴就闭嘴,成天哪儿这么多话?妈难道会害你吗?”
江慕提似笑非笑:“害我倒不至于,就是替我想的也有限了。”
“哦对了,表妹在酒店住得还好吧?酒店的毛巾用得惯吗?要不要让人给她送点牙膏香皂什么的过去?”
江母脸色一讪,这几天从老江的遗体被带回来,再到葬礼期间一些列的忙碌,还有她心里惶惶不可终日,倒是差不多已经忘了另一个女儿了。
只是当时既然是家里的车把她送走的,又言明了让她去住酒店,自然有人会负责安顿好她,倒是不用担心。
因此江慕提也颇为讽刺的一笑:“看,除了您自己以外,您从来真正操心过谁没有?”
所以也就别说什么为子女好的话。
据江慕提的了解,这两天倒是小姨还抽空打电话给萱表妹问了问她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住的吃的有没有问题呢。
虽说那边怨气深重,每次说话都是不欢而散,可好歹人家养母还知道嘘寒问暖。
可号称要为对方一辈子考虑,要带她过上好日子的生母就——
江母在女儿面前狼狈的败下阵来,只觉得这女儿太凉薄了,对爹妈没有半点孺慕,看待感情也是冷眼旁观。
只是她的想法如何,显然江慕提是不在意的。
江母借故头晕让人扶下去打算休息会儿,其实也是为了躲开糟心女儿。
她走后不久,倒是又一个熟人来吊唁了。
说起来最近季非时天天借故送云丞回来,会经过他们家,也顺便见一见他。
从出事到现在,也仅仅只有几天没见而已,可这会儿却有种隔了很久时间的感觉。
季非时献上花吊唁结束后,来到江慕提面前,轻声道:“你还好吗?”
江慕提耸耸肩,不置可否。
要说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除了江家兄妹当事人之外,别人不得而知,但他倒是冷眼看透了全程。
也知道两兄妹是怎么一步步把自己家的老爷子撵下台当家做主的。
现在老爷子在出去散心的途中飞机失事,作为子女的,但凡没有丧尽天良,这会儿心里复杂内疚是肯定的。
季非时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安慰好,最后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都可以尽管开口。”
江慕提诧异的抬头,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歪到这上面。
不过这种承诺,由这家伙做出来的话,其中包含的分量可不能轻易视之。
饶是现在不合时宜,江慕提也颇为心动。
她点了点头:“谢谢!”
季非时也不多打扰,找到云丞打过招呼之后,便退了出去。
虽说是气氛沉重的葬礼,可江家整个圈子的人该来的都来了,半点没有江家领头人骤然离世的颓败没落之感。
因为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江家不要说没落式微,在今年最大的开发案中,他家是唯一的赢家,能最终一口吃下众所垂涎的蛋糕。
虽说其中不满的大有人在,可生意场上的交锋,这等手笔和大胆的谋略,一气拉下两位上一代的巨擎做自己的踏脚石。
时机也正正好,江老爷子的离去倒是并没有造成了什么动荡,不要说动荡,因为肉眼可见的利益,最近开发文件下来,江氏的股价甚至还节节攀升。
比上一代更年富力强,手腕高明的继任者接班,整个利益集团如今也是信心十足。
可以说刨除主观情绪,客观上江家江允隽两兄妹现在的状况是更上一层楼的,不管哪方面来说。
倒是之前与江家黏黏缠缠的周家,整个葬礼居然没有露面。
不过江允隽坑爹的同时别人家也没客气,现在他家倒是丝毫无损反倒赚得盆满钵满,可周家如今立场狼狈。
没有找他们算账那是因为人家现在分/身乏术,但面上的友善那就别想了。
只是可怜了家里的女孩儿,这亲事还没正式开始就黄了。
江慕提期间就听到好几位夫人明里暗里安慰她别难过的。
她听了只觉得这些女人脑壳有包,虽说联姻之事算是周家撇下江家抽身不干的。
可就这样把她看做一个可怜被退的女人真的没毛病?看清楚,老娘现在身价又涨了一倍,更因为死爹接下来正式继承了遗产眼看就要从十亿级别变成百亿级别。
别说周家在这次的策划中是彻头彻尾的输家,即便她真有点什么心思,难道数百亿的身价不足以让一切伤口变得渺小吗?
不过江慕提是知道有些女人发给她们一块裹脚布,她们就能完美还原大清地主太太的。
也不怎么理会这些人奇妙的脑回路,匆匆应付过后便不再理会。
葬礼过后,果然她哥还是很快振作了起来,那块地所带来的利益运转也热火朝天的忙开了。
可再忙有一件事还是要办,的那就是宣读遗嘱。
这天到场的除了江家母子三人,小姨和姨夫也在,据说遗产也有他们的份。
虽然不多,可毕竟近亲就这么几个人,也难漏掉谁。
遗嘱倒是并不会让兄妹俩担心,江父这辈子都是个做事早有谋划的人,肯定不会让明明可控的事到头来起变故。
偌大一家公司,牵扯这么多利益纠纷,肯定不会让公司在内斗中消耗,早做了安排。
律师团队宣读遗嘱的时候,内容大部分也在意料之内。
江允隽本来就有继承自亲生父母的股份,虽然在成年前被江父稀释不少,但仍然可观。
至于江父自己的所有遗产,公司的股份按照一定比例分给了两个子女,总之既能保证江允隽的绝对话语权,又能保证倒霉闺女一辈子躺金山上不用伸懒腰都能吃香喝辣就是了。
除此之外名下的不动产,基金,其他地方的所持股份,收藏的古董珍玩——
江慕提现在才知道她爸居然在太平洋还买了两座岛,用了她俩夭折的哥哥的名字命名的,兄妹俩正好一人一座。
这些东西便是也比例分给了母子三人,其中倒是江慕提得的最多,估计也是知道女儿没用所以给这些实惠的。
江慕提之前不觉得江父有什么好,这会儿人死灯灭,倒是某些好处就突显出来了,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千。
其中小姨和小姨夫得了一定金额的现金还有市内的两套别墅,虽然不多,倒也算姐夫的一点心意。
众人都对这遗嘱挺满意的,可唯独江母不满意了。
她忍了很久,直到最后遗嘱宣读完,确定没有特意留给她的东西之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这就是遗嘱的全部内容?我,作为配偶,得到的只有这点?公司的股份没有我的份,别的资产连女儿的一半都赶不上?”
律师翻了翻文件:“这就是遗嘱的全部内容,真实有效,我们是反复确认过的,请江太太不要质疑我们的专业性。”
江母神色扭曲,顿时大笑出声:“江志德啊江志德,跟了你一辈子,替你生了三个孩子,到头来三瓜俩枣就给打发了,没流着你江家的血就不被当人看是吧?”
江慕提早知她便宜妈贪婪,不过客观的说,江父在财产分配上却是对妻子颇为苛刻。
首先他并不知道江母出轨有私生女的事,否则估计连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不过这样分配的原因也不难猜,一来两夫妻早已形同陌路,自然不会用心为其考虑。
二来也如江母所说,像江父这么对血缘传承执着的人,肯定会尽可能的将财富凝聚在江氏血脉之内。
还真被她说中了,在江父眼里,没流着江家的血,就是不被他正眼看。
可江母现在这副要死要活的作态也真的颇为难看,她并不缺钱,江氏除了江父持有的股份没有分给她,这并不代表她在江氏就没有自己的股权,虽然不多,但毕竟是这么多年走来的。
而且她也经营了自己的产业,说她生意平平规模不大,那是跟江氏比,实际上她那数十家连锁店,开遍本省,也是不可小觑的。
再说江父分配的财产,她的份额和江允隽差不多相当,只是比江慕提少,这些财产加起来,市值也是极其可观的。
无非是欲壑难平而已——
当然这话不适合江慕提说,作为利益既得者,这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谁知江母估计这几天一直心中惶惶本就压力巨大,这时候的财产分配又给了她吐血一击,整个人终于失去理智了。
她笑了半天,然后指着江允隽大声道:“是不是你?全部都是你安排的,你就是想把整个江家夺过去。”
“哈哈哈哈哈!江志德,你没算到吧?当年你处心积虑,最终还是报应不爽,最终这江家还是他江未绸家的。”
江未绸就是她哥亲爹,江慕提她堂伯的名字了。
好么,这下可以确定了,当年她爸是坑了堂伯的,至于怎么个坑法——
这时江允隽却不会容忍江母发疯下去了,对一旁的佣人道:“太太累了,送她下去休息吧。”
佣人才一接近她,就被江母推开:“少来这套。”
“你是想不声不响弄死我是吧?就跟弄死你爸那样——不对,你那里把我们真当过父母?是江志德太自负了,以为你那时候年纪小就什么都不知道。”
“看看,人家全记在心里呢,几岁的时候就有能耐装傻充楞瞒过大人,隐忍这么多年,这点手腕何曾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