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可以选择旁观的，三妹。你了解我，我怎么会不了解你，我之所以会毫不怀疑你给我的消息，就是知道，你虽然总是爱嘲笑这个，挑剔那个，但是你的心是软的，这些年，你对我们这些亲人，从来没有什么坏心思。”

　　“你让我旁观什么？旁观你是如何犯蠢，让人三言两语地挑拨成功，想要陷害自家长兄？我若是旁观了，你觉得，你今天得到的惩罚，还会这样轻吗？”

　　“轻？”夏侯燿讽刺一笑：“被赶到白家的大本营江城，管理夏侯家的生意，不经召唤，永远不可回到陌城，这样的惩罚，算轻？毕竟，我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也没有被废了修为关起来，呵！”

　　“二哥不满意？”

　　“成王败寇罢了，我被抓的那晚，就有心里准备。只是，母亲那里，我是不能尽孝了，三妹，以后多去陪陪母亲，她在府里一个人，不容易。”

　　不曾想，夏侯灿没有答应夏侯燿的请托，她摇了摇头：“我恐怕没有多少机会陪伴母亲了。”

　　“怎么，你都选择站在大哥那边了，他还是不放心你吗？赶走了我，还要驱逐你吗？”听到夏侯灿的话，夏侯燿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连累了三妹，夏侯烨把他们兄妹二人一起赶出陌城了。

　　“不，二哥，你看，你总是这样误会大哥。”夏侯灿的唇边溢出笑意，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事。

　　她起身走到房门口，开门向院子四周扫视了一遍，确定周围没有人在偷听两人的谈话，才转身凑到夏侯燿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解释：“二哥，大哥答应我，送你去江城之后，过一段时间，就安排咱们母亲‘病逝’，然后把母亲偷偷送到你那里。”

　　听到这个消息，夏侯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刚想质问，就被夏侯灿捂住了嘴：“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夏侯燿要被这个死丫头气死了，他用眼神焦急地催促夏侯灿，让她快些解释，顺便松开手，他要被捂窒息了。

　　“大哥会给母亲重新安排身份，出去了，就是母亲的新生！你记得小时候，咱们去外祖家，遇到的那位秦叔叔吗？”

　　夏侯燿点头，再次示意夏侯灿松手，脸憋得有点红。

　　夏侯灿注意到他是真的呼吸不了，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连忙松手：“那个秦叔叔，就在江城。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就是放不下咱们母亲，我和大哥商量着，你在江城安排好了，我们就把母亲送过去。你在那边帮忙把把关，看看他俩有没有希望在一起？要是母亲不喜欢，你就再给她张罗别人！”

　　“那父亲？”

　　夏侯灿讽刺一笑：“他不是有他心心念念的珊儿吗？这些年冷落母亲，如今残废了，还想拖累母亲的后半生吗？二哥，你不会想着让夏侯松回心转意，重新和母亲好好过日子？”

　　夏侯燿张了张嘴，发现确实说不出这样的想法，只能和夏侯灿确认：“母亲会同意？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父亲的？”

　　“我呸！”夏侯灿双眼一瞪，拎起夏侯燿的衣领怒喝：“你真是夏侯松的好儿子！怎么，你以为女人都是傻子，你想冷着就冷着，你想和好就和好，我告诉你，老二，趁早收起你这样的念头，别人我不清楚，但是我和母亲，从来不是这样上赶着的人，你可聪明点！”

　　夏侯燿被亲妹妹骂得有些讪然：“刚刚稳重了一些，你这痞子一样的做派怎么又复发了，大哥那样的谦谦君子，不嫌弃你？”

　　夏侯灿哼笑两声，再次规规矩矩地坐好：“总之呢，母亲早就对父亲没有感情了，我们做儿女的，忍心看着母亲一辈子孤孤单单地过吗？”

　　“如果母亲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如今我算是落魄了，母亲跟我去江城，肯定要苦上一段日子的，在府里，衣食住行毕竟要精致许多。”

　　“这还像是孝顺儿子说的话。”

　　夏侯灿点了点头：“钱财上的事情，你放心。大哥说，母亲的嫁妆和这些年积攒的私房可以全部带走，同时，夏侯松这些年送去白雄城的金银珠宝，听说那个女人都藏在密室里没有使用，大哥也让人把那些钱财运了出来，都送到江城，给母亲当作安家费了。”

　　听完夏侯烨的种种安排，夏侯燿心中最后的一丝不服气，终于还是消散了！

　　内院，夏侯烨的住处。

　　“主子，主子，饶了我，三年前，我也不知道有一天，你会带着一个姑娘进书房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了忘了，啊！小墨救命，小瑾救命……”

　　夏侯烨拎着一根长长的鞭子，冷着脸站在院中央，抽得夏侯宏四处乱蹦，上蹿下跳。

　　苏瑾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手里翻着一本装订精良的‘男女和谐动作指导手册’，听到夏侯宏喊她救命，佯装好心地劝了几句：

　　“阿烨，宏大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你看，他都把书藏到书房中，又塞进矮榻的夹缝里面，他知道你那个时候腿脚不便，来书房肯定很少用到矮榻的。哎，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忘就忘了三年呢？是不是别的地方还藏着呢，所以不稀罕这一本啊？”

　　苏瑾话音刚落，鞭子挥出的速度就又快了几分，同时，苏瑾手中的画册也被鞭子灵活地卷走了，在半空中被绞得粉碎。

　　夏侯宏逃跑之余回头，看见这心爱的小黄书‘粉身碎骨’的下场，打了个冷战，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脚下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没了，没了，再没有藏着的了，小瑾，我错了，你别火上浇油了，我不该想着教坏主子的，啊！主子，你别气了，我是为你好啊，你看，你这么些年……”

第81章

　　第二年六月, 陌城的妃色婉茶开遍城中的大小角落, 夏侯烨正式成为了夏侯家的家主。

　　这天, 苏瑾休假, 夏侯烨粘着苏瑾一起回到苏家。

　　“夏侯家主，你和我姐的婚事, 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苏珩再一次看到不请自来的某人，刚刚对姐姐扬起的笑脸立刻收了回去：“该不会是有人想要赖账？听说不少世家想要把女儿嫁给你呢！”

　　夏侯烨车轻路熟地自己翻出茶叶和烹茶的工具, 在绿意葱茏的小院里随意一坐, 不急不忙地冲调起香茶来。

　　“你不是一直嚷嚷, 不想让姐姐这么早就嫁人吗？怎么又这样急匆匆地问婚期，这样可不像是一位有所坚持的男子汉。”

　　苏珩磨了磨牙, 觉得自己说不过牙尖嘴利的夏侯烨, 机智地转头, 向苏瑾求救：“姐姐，这人要是诚心拖着婚期,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如今你是那位老前辈的关门徒弟，武艺又高强, 有好多人想要追求你呢！”

　　苏瑾注意到夏侯烨直接坐在了石凳上, 就去屋内取来一方绒垫, 示意夏侯烨铺在石凳上。这人刚刚恢复健康没几年, 就不太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夏侯烨笑着递给苏瑾一杯新沏好的热茶，眼神中带着一丝讨好，表示自己下次一定注意。

　　苏瑾闻着茶香, 接到弟弟的求救眼神，挑了挑眉：“你最近不是在闭门创作一个志怪冒险故事吗？怎么还有精力听这些八卦？”

　　听到苏瑾的提问，苏珩气鼓鼓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粉红，他的眼神向着墙角移了移：“嗯，最近徐伯父家的大小姐，来询问过几次做点心的小诀窍，我想着都是邻居，就和她多聊了一会儿，后来我问的多了，她就给我讲了一些从徐伯父那里听到的传闻。”

　　“徐伯父？”苏瑾有一瞬间的疑惑：“这人是……徐猛？”

　　苏珩点头：“就是徐统领，咱家邻居就他家姓徐啊，姐，你忘了？”

　　苏瑾抽了抽嘴角，看着苏珩不打自招的红脸蛋儿，无奈地说：“我都是喊他徐大哥的，你突然升了一级，我还真没反应过来。这么说，你是中意徐家的大丫头了？”

　　“姐，你怎么问得这么直接啊！”苏珩蹭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我，我问你和夏侯烨的事情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我和阿烨的事情，我们自有打算，你且安心，就像你说的，后面那么多青年才俊等着娶我呢，你着什么急？你坐下，现在和我说说‘徐伯父’的事情。”

　　“就是……就是，有点好感！姐，你别问了，我肯定不会和某人似的，办事拖拖拉拉的，等我确定了，就立马通知你，让你帮我去提亲。”

　　苏瑾喝了一口清茶，看了一眼神态自若的夏侯烨，心里笑了一下，这个小心眼回去说不定怎么犯病呢，还是先理清苏珩的事情。

　　“阿珩，你自己心里有谱就行，但是姐姐嘱咐你一句，千万要尊重人家姑娘，知道吗？”

　　“嗯，放心，阿姐。徐姑娘是玄士，我就是想不尊重，都没法子啊！”

　　看到弟弟能这样坦然地面对普通人和玄士之间的差异，苏瑾心里高兴，她摸了摸苏珩的脑门儿，这已经是个有担当的小伙子了。

　　吃过晚饭，夏侯烨拉着苏瑾漫步回府，路上，遇到有小孩子卖新摘下来的妃色婉茶，大朵大朵接近红色的婉茶，叠压在翠绿欲滴的圆形叶子上，显得可怜可爱。夏侯烨停下脚步，把一整篮子的鲜花都买了下来。

　　“阿瑾，我为你簪花可好？”夏侯烨从篮子里挑出一朵最娇艳的，掐好花梗的长短，端详着苏瑾的发髻，从他最喜欢的角度为心上人带上了一朵生机勃勃的妃色婉茶。

　　“真好看！”

　　苏瑾低头，同样从篮子里挑选了一朵半开的鲜花，斜斜地别在了夏侯烨的玉冠上。

　　“阿烨，我戴了花，你也戴了花，你看，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一起来。所以，你别想着留我一个人在陌城，自己去赴约。”

　　“你知道了！”

　　“怎么会不知道？我猜你继承家主之位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去光明正大地杀了那个人，如今又迟迟不提婚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听到苏瑾这样说，夏侯烨沉默了片刻，突然，他好像卸去了身上最后一层枷锁，大笑着打横抱起苏瑾，飞身一跃，踩着不知是谁家的围墙和屋檐，向着内城最高最大的那棵妃色婉茶树上飘去。

　　衣带翻飞，晚风中的花香越来越浓，苏瑾下意识地搂住夏侯烨的脖子，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开满鲜花的高大树冠当中。

　　“阿瑾，你说得对，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分开。现在，夏侯烨正式和你提出邀请：阿瑾，我要去一座守卫森严的城池，采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和一位世家子弟生死决斗，你愿意和我一同赴约吗？”

　　“这个约定，是你经过深思熟虑的吗？”

　　“是。”

　　“这个生死决斗，你有几分把握获胜？”

　　“九分。”

　　“那为什么不在出发之前和我定下婚期？”

　　“一分的意外，也有可能发生。”

　　“你心甘情愿放我自由？”

　　“不甘不愿！但是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自由！”

　　“为什么不想让我一起去？”

　　“决斗之后，回来的这一路上，并不安全。”

　　“那现在呢？”

　　“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完成复仇的最后一步。”

　　“我答应你，夏侯烨。但是，这样单方面的隐瞒行为，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知道，阿瑾，是我想岔了，下不为例。”

　　那一夜，苏瑾和夏侯烨坐在开满妃色婉茶的树冠之上，吹拂着晚风，谈着未来和过去，直到东方天空泛白，才披着一身的露水和花香，回到了家中。

　　“主子，萧家来信，萧家主请您三思，愿意割让利益，保住他儿子萧桓的性命。”

　　“我给了萧家多少年的时间了，如今才来认错恳求，已经太晚了。”夏侯烨拿过萧家主的求情信，直接用玄力烧成灰烬。

　　当萧桓把带毒的玄药交给夏侯珊的时候，当他因为和夏侯松的私仇，不去直接报复本人，反而暗中残害无辜稚儿的时候，他就应该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九月，夏侯家新上任的家主夏侯烨，服下第五种玄药，彻底消除了身上的病痛隐患，自此，这位强大的年轻玄士，终于摆脱了自五岁之后就纠缠于他的噩梦。他把族务暂时委托给夏侯灿和大长老，带着苏瑾和一干忠心护卫，直奔生死之战的约定地点。

　　十月，夏侯烨在决战中获胜，轻伤。至此，参与当年换药事件的最后一个幕后黑手，生命彻底终结在了夏侯烨的长剑之下。

　　十月初七，夏侯烨一行人在返程的途中，遭遇到了第一次截杀，苏瑾提前感知前方埋伏，反杀萧家精英护卫二十人。

　　十月十二，夏侯烨的饮食中被投毒，佯装中毒后引出萧家护卫三十八人，反杀。

　　十月二十二日，夏侯烨派出的护卫队传来消息，突袭计划成功，萧家主重伤中毒，夏侯家死伤八人。

　　十月二十七日，再次传来消息，萧家继承人中毒昏迷。

　　十月三十日，萧家求和，愿意用南方三城的五年盈利，换取解药。

　　十一月上旬，夏侯烨一行人平安返回陌城，和萧家的谈判，正式启动。

　　当细雪洒满庭院的时候，苏瑾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嫁给了夏侯烨，成为了夏侯烨这一生，唯一的挚爱。

　　番外一

　　婚后，夏侯烨和苏瑾每年呆在陌城的时间不足三分之一，大部分时间里，两人都在其他城市巡查家族的产业，顺便游山玩水。

　　直到第三年，苏瑾有孕，两人才停下了探险的脚步，安心呆在陌城养育下一代。

　　也是这一年，苏珩终于追到了徐猛的大女儿。两人成亲之后，就把家安置在了那座小院里，这样既方便苏徐两家交往，也让苏瑾更放心弟弟苏珩的安全。

　　苏瑾的房间一直保留着，里面不仅有苏珩为姐姐添置的家具，更多的摆设还是来自夏侯烨的亲手设计和亲自摆放。

　　苏珩的家庭分工也很有意思，大概和现代社会的女主外男主内差不多。他本人不擅长任何武力活动，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莳花弄草，写文填词，照顾妻子和儿女的一日三餐。而他的妻子徐氏，则继承了徐统领的一身力气和修炼方面的资质，经常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外面打拼。

　　两人和乐融融，生儿育女，像姐姐姐夫一样，恩恩爱爱地度过了一生。最后，还是身为普通人的苏珩先走了一步，临终，这个一生聪慧的男人，紧紧攥着苏瑾的手，一句无声的谢谢，让苏瑾明了，终究，还是没有瞒住苏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