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也没叫读者久等,甫一拿到冬秀的稿件,便直接安排刊印了。
作为稿件原作者,王怀远比起其他人自然更加关注和期待这件事。
自从知道自己的稿件要被改编后登报刊载,他就成了远近的名人,要知道,这时候的报纸简直就是时髦、有学问等高大上的代名词,能登上报纸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啊,否则怎么老有人情愿买别人的文章去自费登报呢,图的就是个名啊。
自从请朋好友知道王怀远的文章即将登报了,不免纷纷打趣的叫他“先生”,虽说是玩笑话,可也足够王怀远乐呵得瑟的了。
“老爷,今天的报纸!”
佣人按照他的吩咐,第一时间取来当天的报纸给他,王怀远满怀期待的打开,照旧先看完了宝先生的连载小说,主角林与文被父母送到了一个叫幼儿园的地方,开始了启蒙教育。
哎,先前他还感叹这未来世界的美好,不仅人人丰衣足食,而且每个孩子都有学上,还必须上,至少要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做到能写会算,识得常用字为止,现在看却又觉得过于严苛了,哪家的孩子才三岁就要不分寒暑、整日呆在学校学习呢,看林与文小小年纪早出晚归也怪可怜的呢!
看完小说,接着便是作者有话说的部分,说起来,这部分内容也着实怪好看的,上次那篇“坐火车记”写得也真是妙极了,不仅有趣,还教会人许多知识,他也是做过好几次火车的,可其中那些门道他还真不知道,比如怎么快速买票、头等车厢有哪些免费的服务、西餐怎么吃等等,都是一些极实用的小窍门,对头次坐车的人来说帮助尤其大,简直就是一本活指南呢。
除了这些正儿八经的文章,还有作者的随笔和寄语,那些短短的拉家常、唠嗑式的话语也极其受读者的追捧,里面时常写些作者本人的日常小事,叫人看了只觉亲切温馨,一下子拉近了和读者间的距离,对他们来说宝先生不再是高高在上、神秘多才的偶像,反而更像身边一位乐观豁达的好朋友。
今日的作者有话说里倒是简单,就一句话:索命鬼火,为何如影随形,究竟是前世的罪恶,还是今生的冤孽,敬请关注本刊第六页“鬼火的秘密”。
王怀远一看就激动了,早饭也顾不得吃,连忙翻到第六页,果然见到硕大的几个黑体标题“鬼火的秘密”,紧跟着便是他的名字。
哎哟,他真的上报了,这上面千真万确就是他的名字啊。
王怀远激动的了不得,当下拍桌吩咐道:“赶紧再去买十份,哦不,二十份报纸,老爷我要送人!”
叫那些酸文假醋的人嘲笑他,这下他非把报纸糊到他们脸上去,叫他们羡慕死。
爽歪歪的吩咐完,他便迫不及待的看起正文来。
这篇文章也是以第一人称写的,而且开篇交待了故事背景,务必使读者们相信这是真实可信的事件。
大家原本就知道这是征文稿件的改编,自然深信不疑。
而这也是冬秀故意为之,虚构的小说往往是没有真实的事件更能震撼人心的,后世的恐怖小说便以其真实性、神秘感和后怕感取胜的,而真实感往往能使恐惧程度翻倍呈现。
冬秀仿照后世恐怖小说的写法,极尽渲染之能是,把一个赶路商人,不得不夜宿坟场的那种冥冥之中的宿命感描写得玄之又玄,叫人一看便觉后面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提心吊胆,却又欲罢不能。
坟场那种死寂、恐怖,和种种不详的动静直叫人看得冷汗直冒。
这时候的恐怖小说的恐怖程度可完全无法与后世相比,那就好比国产僵尸片与国外十八禁恐怖电影的区别,冬秀都担心有人受不了刺激,还不等看到结尾,就嘎嘣一下,不敢看了!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个精神世界极度贫瘠的时代,人们巴不得受些这样的刺激呢,哪怕怕得瑟瑟发抖,裹着被子也要坚强的看完啊。
王怀远原本的稿件里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件笑谈来写的,他走南闯北这些年,别的不说,胆识是早就历练出来了,别说只是遇见鬼火,就是真的遇见鬼了,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他第一反应也是要开通地府商路,赚一笔“死人钱”啊,绝不是被吓成个死人。
可看着这篇小说,他却真的要被吓成个死人了,明明是坐在洒满晨曦的厅堂里,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晚路过的那片坟场,完全沉浸在那种叫人窒息的死寂、令人惊惧的响动、不详的老鸦嘶叫营造出的恐怖氛围中,叫他背上渗出冷汗来……
他的精神高度紧张,心脏也似被一只手捏住了般欲跳不能,正紧要处,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王老爷被吓得一哆嗦,本能的暴喝一声,并神经质的挥手打掉肩上那只手,然后快速跳起来连退好几步。
王太太被丈夫吓得呆掉了,久久不能回神,还是王怀远率先反应过来,长长的舒了几口气这才稳住自己差点跳出胸腔的心脏,他不好意思的轻咳几声,先发制人道:“你属猫的啊,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差点没吓死我!”
王太太回过神来,闻言不禁翻个白眼,她是小脚,走路当然是轻些的,可也不至于叫人听不见哪,何况她之前还叫了他好几声,也不见他应,这才过来搭了个肩,哪知他居然这么大反应。
“你至于嘛,就吓得这个样子,跟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恨不得窜到房梁上去,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王太太与他老夫老妻,又性情泼辣,才不怵他,当即反驳回去。
“哎哟,说哪儿去了,我都是叫这故事给吓的,”又献宝一样把报纸摊到太太眼前,不无得意道,“看看,这是什么?”
王太太看眼报纸,立马欢喜道:“哟,这不是你一直念叨的那篇征文嘛,还真给登报了呀,快叫我瞧瞧!”
“劝你别看,一会儿别被吓得厥过去!”
“一篇小说而已,不就讲的那什么鬼火嘛,我又不是没见过!”
王太太傲娇的表示自己乃女中豪杰,顺便鄙视了一番丈夫的鼠胆,然后便拿着报纸看起来。
即便是恐怖小说,冬秀也写得十分引人入胜。
开头便是对坟场的恐怖渲染,接着便是对这乱坟场来历的一番交待和其种种诡秘的传闻,其间又夹杂着主角“我”的各种胡思乱想,种种描述叫王太太看得是既怕且惊,却还迷得丢不开手,只捂着自己胸口一气儿读下去。
王老爷瞅着时机,一脸坏笑的拍到太太肩上,王太太果然惊得尖叫一声,浑身一颤,手里的报纸掉在腿上,连脸都白了。
“这下可信了我的话吧!”王老爷一边得逞的大笑,一边给太太抚背顺气。
王太太也不是小气的人,嗔骂两句便过了,也不与丈夫计较,又笑道:“还真是怕人得很,我从来也没看过这样的故事啊,这可比那些神神鬼鬼的好看多了,不过寥寥数段话,竟然叫我看得汗都冒出来了,偏还舍不得丢开手,你可别闹了,我这正看得入味呢,好好坐着,咱俩一块儿把下面的故事看完了,也不知道这商人最后到底活着走出坟场没有?”
王老爷捡起报纸,笑她:“当然出来了,要不现在坐你旁边的是鬼不成?”
王太太听这话,再一琢磨,拍腿笑道:“可不是嘛,这篇故事就是讲的你呀,你就是里面那个商人哪,不过你当时路过的那个坟场真像这故事里写的那么恐怖么?”
“要是真有这么恐怖,我早给吓死了,我当时的确是遇到鬼火了,不过也不是在什么乱坟岗,更没有里面说得那么吓人,不过几座小坟包罢了,那鬼火也弱得很,自己个儿忽闪几下便灭了,并不怎么吓人,再说了,那时候皓月当空,亮如白昼,不远处又有人家,狗吠鸡鸣声都清晰可闻,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这故事里的事倒是真事,可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怪不得宝先生那般受追捧呢,你瞧瞧,经他这么巧手一改编,原本寡淡无味的一件事,竟然变得如此惊心动魄起来,别说你看得后背冒汗,就是我,现在都觉后怕不已呢,仿佛当时真有那么惊险似的死里逃生躲过了一劫,不细想还行,越想就越害怕,刚刚我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自己吓起来了!”
两人说笑两句便头挨着头接着往下看,待一气看完了,满室只剩寂静,两人久久的坐着谁也不开口说话。
倘若用一句现代的词语来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那就是:日了狗了!
开头分明是那般的惊悚离奇,看得人满腔的血一半激如沸水,一半冷如寒冰,中间探询查访的过程也是精彩至极,不输宝先生以往写的那些侦探破案的过程,可结果呢,大费周章、提心吊胆的搞来搞去,结果既没探出个惊天奇案,也没查出了妖魔鬼怪,临了居然说那鬼火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是封建迷信,不过是个什么叫磷的东西烧起来罢了。
这,这简直也太叫人失望了么!
不独王氏夫妻如此感受,其他读者也纷纷被这神来一笔给噎得说不出话来,许多老读者瞬间就想起来当年被宝先生的脑筋急转弯和侦探迷集所支配的恐惧来!
惟有冬秀乐得不行,哈,这就是原汁原味的走近科学呀,而且走得心甘情愿、心惊胆战!
不出意料的,这种恐怖式开头,侦探类内容以及逗逼式结尾的新式小说在读者群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和热烈的讨论,一时信件真如雪花般飘到报社,编辑们将反馈统计报给冬秀,她立马决定将走进科学做成系列科普小说,以故事会的形式,每篇做一个常识科普。
随着“神秘的鬼火”的大爆,王怀远也跟着火了一把,现今已然成了众人口中大无畏的英雄式人物,不少人都慕名前来与他打听当初夜宿坟场的细节,叫他很是出了一回风头。
等他拿到着实不菲的报酬后,更是震惊了整个朋友圈,刺激得他那些有过“奇特”经历的朋友们纷纷开始给报社写信,以期能像他一样的名利双收。
报社那里自然不用说,如今已然把冬秀当做活菩萨供着了,只可惜这活菩萨既不要香火也不要孝敬,叫他们有心想献个殷勤都找不着门路。
第84章 八卦
天气一天天燥热起来,想到未来几个月都要迫于太阳□□裸的威力而不能出门,冬秀干脆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捡着好天气的尾巴每天出去游玩去,这时候的北京城不说别的,自然景致绝对一绝,几百年的古城风韵也是后世绝看不到的。
这一日经过那女子茶舍,冬秀想着也好久没去里面玩过了,还怪怀念的,便干脆带着王妈过去打算再去给那对女先生捧捧场,上次她还在这里阔气的“一掷千金”了一回呢。
茶楼门前依旧热闹非凡,但与以前聚着围观群众的那种热闹不同,这次是在楼前搭建的凉棚里坐满了等待的观众。
冬秀细一打量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这家老板当真是个心思灵活的,在听取了冬秀的建议后,便逐渐开始按场卖票,把个茶馆硬是经营成了大剧场,后来又请了不少戏曲班子、评词艺人等过来驻场,一天到晚的都热闹极了。
门前的一块木板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今日的节目单子和时间场次,冬秀一瞧,真是巧了,里面这出戏唱完,正好就是女先生说书的节目,便赶忙买了两张票也和王妈一道坐在那凉棚下等着。
她前脚刚买完票,后脚便见那周老太太带着两个仆妇一道坐车过来了,门口售票的小哥忙殷勤的过去问好引路,一看就是常客,享受着VIP待遇。
冬秀本因为周家大太太干的那昏头事与他们家疏远了不少,后来又忙于写小说,便很长时间没到陆家拜访过了,倒是周老太太很是热情,几次三番请她过去玩,不过她因怕见到周大太太尴尬便推拒了,现下既然遇到了老太太,就不好不打个招呼了。
还没等她想好开场白,周老太太就眼尖的发现了她,很是热情的与她寒暄了起来。
要冬秀说,这周家人里最可爱的恐怕就是周老太太了,一天天活力无限,很有几分现代退休大妈们跳着广场舞全世界景点打卡的劲头,活得十分潇洒自在,为人又热情真诚,叫人十分想亲近。
老太太干脆也不跟着那售票小伙去她的VIP专座了,就与冬秀一道坐在凉棚下拉家常。
“叫了你好几次也不出来,都闷在家里做什么呢,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女人出门逛逛也是寻常,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多出来走动的,不要跟我那大媳妇似的,整天窝在宅子里,人都憋傻了,闲的没事就想找事!”
冬秀一听,这话头不对呀,怎么听着好似在埋怨周大太太似的呀,还没事找事,要说以前冬秀是不相信的,因为那周大太太的外表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属于小白菜式苦情媳妇那一挂的,可事实证明,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就算是小白菜,周大太太也是那种寒冬腊月里的小白菜,硬得能崩掉人的牙齿。
“我倒是想出来的,可我这个人既怕热又怕冷,现在就是趁着天还没热得那么厉害赶紧出来转转,再过几天我怕是又要变成家里蹲了!怎么没见两位太太陪着您出来呢,她们不爱来这茶舍里玩么?”冬秀不着痕迹的八卦。
“老二媳妇又有了,况且家里还有一堆皮猴子要她照看着,实在走不开,老大媳妇么……”老太太沉吟了会儿,露出些微恼怒不满的神情,“家里来了个她的远房亲戚,这段日子都忙着招呼她呢,也不得闲出门!”
哟,好像有个大瓜可吃啊,这周大太太似乎真的惹到老太太了啊。
不过冬秀也听出来老太太不想多言,也不追问,只说恭喜她老人家又要抱孙了。
对于这个话题老太太倒是很乐意多聊,说到最后不免也关怀了她一把,对她这个大龄未育人士送来了宽慰和鼓励,并附赠许多独家生子秘方,嘱咐她回去再接再厉,勇造小人,冬秀一路做乖巧状的虚心聆听,心里却还惦记着没听到的八卦,索性等候时间不长,聊了一会儿便轮到她们入场了。
说书的还是那对女先生,说的也还是冬秀写的故事,可从现场观众的反应来看,最受欢迎的却不是现今正在连载的未来世界,反而是短篇科普文呢,一个个听得瓜子也不磕了、茶也不喝了,连眼睛也不眨了,自发营造出一种看恐怖片的寂静氛围来。
搞得冬秀怀疑民国百姓是不是更钟爱恐怖小说一点,要不她迎合市场仿照着鬼吹灯、盗墓笔记啥的写写这类型小说给他们提提神?
观众的热烈反应给了冬秀莫大的信心和激情,她这才信了报社的话,原来这种走进科学的系列短文是真的十分受欢迎啊,哈哈,跨越百年时间,用神神叨叨来治疗封建迷信一样的好使啊。
回去路上周老太太还十分可爱的对她说:“昨儿讲的是半夜鬼敲门,哎哟,听前半截差点没把我老婆子给吓得厥过去,听后半截又觉得新奇得了不得,说那半夜鬼敲门就是拿鳝鱼血抹在大门上,引来蝙蝠撞门罢了,我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这是真是假,刚好那天家里买了鳝鱼,我就叫人把那鳝鱼血抹在门上了,你猜怎么着,半夜里真把蝙蝠给引来了,我守在外头亲眼见着了,我们家里厨娘被吓个半死哪,我这才信了,你说这写小说的宝先生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江湖术士的秘密的,怕不是他也跑过江湖?”
冬秀心里得意非常,咱是没混过江湖,却早已看遍江湖了啊!
连周老太太这样的乡下老人也能被她撼动信念,勇于破除迷信,冬秀相信,那些即便没有半信半疑的人,今后倘若遇上了这样的事也会多留心眼,不会盲目轻信了。
回到家里,带弟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冬秀去看了看她的儿子,这个奶白圆润的小团子已经被他爹赐名石板儿,希望他的命和身体都能跟石板一样强硬,而崔有粮和带弟也已然被王妈改口叫做石板他爹,石板他娘了。
石板儿是个乖得不得了的孩子,天生的爱笑不爱哭,冬秀写作疲累时便很喜欢逗弄这个小家伙,现在这个小家伙被一个人孤零零的放在炕上,不时舞动那藕节一般的胖胳膊腿而,那手镯和脚镯上的小铃铛便发出阵阵脆响,把小家伙自个儿逗得嘎嘎直笑,看得人心都化了。
冬秀一边拿今天买到的布老虎逗他,一边心情舒畅的叫住打算去帮忙的王妈,与她打听道:“对面周家可有什么新闻么,我今天听着他家的老太太似乎跟大太太之间有些不快啊!”
王妈这样年纪的女人,简直人人自带包打听属性和八卦雷达,颇具现代狗仔无孔不入的功力。
果然,王妈一听她问,立马兴奋的道:“去年她气得您这样好脾性的人都扔了茶碗,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鸟……”
咳,这话也太过了,冬秀忙说:“没有的事,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你可别出去瞎说,叫人听到了还了得,不定以为我怎么跋扈了呢!他们婆媳到底怎么回事啊?去年看着关系不是挺好嘛。”
老太太也挺照顾大太太,大太太也十分孝顺老太太,虽然不似母女般的亲密无间,可也十分和谐融洽。
王妈十分机灵的跟着转了话题道:“那大太太自从进了城脑子就坏了,您也知道她至今没个孩子,周老太太怕大儿子绝嗣,就说要从二儿子的孩子里挑一个给他们大房过继,这本来是好事么,她生不出孩子,婆家不仅没休了她,还这么体贴的为她着想,可她居然不同意,说情愿给大老爷娶个妾室来生孩子,大老爷不同意,人家是教授啊,名声要紧,才不兴纳妾娶小呢,结果大太太就说如果不纳妾生孩子,那就到慈幼堂里抱一个孩子回来养,你说说,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主意啊,那二叔家的孩子好歹也是自家的,放着自家孩子不要,偏要去收养孤儿,这不是脑子有病么,把她婆婆气得了不得!”
在西方,或者现代世界,领养孤儿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过对这时候的人来说就不能理解了,血缘高于一切,像这种过继式的领养,一般都是从近亲里选的,近亲里没有就从远亲里选,总之要沾亲带故,是一脉相传、一个祖宗的关系。
周大太太这样的选择着实很奇怪,十分令人费解。
“难道是她跟二房关系不好,所以不想要二房的孩子?”
冬秀脑补宅斗剧里的常见场景:大太太常年受二太太欺压,所以宁愿把家财让一个外人继承,也不想便宜了二房?
王妈摇头:“不是,我听她们家佣人说,这大太太天天陪着老太太到茶舍消遣去,认识了个什么原配太太团,被人哄得晕头转向,胆子也大了,脾气也大了,整天神叨叨的,都转了性了,老太太怕她被人哄骗了,就不叫她再出门了,好容易消停了一阵,人也老实了,嚯,又不知怎么跟个秦香莲搅和到一起去了,不仅自作主张把那母子五人接到家里住着,还天天撺掇着大周先生给她们打抱不平呢,把大周先生烦得好些时候不着家了,听说现在都搬到学校里住去了!”
王妈一边说,一边啧啧的摇头晃脑,一脸鄙视的总结道:“真是个缺心眼的傻娘们,怪不得老太太现在不待见她呢,这种破烂事,人家躲还来不及呢,她还上赶着挨上去,当自己是那铡陈世美的包青天哪!”
冬秀黑人问号脸:?
“什么秦香莲、陈世美的,到底怎么回事啊?”秦香莲那不是宋朝的事么?
王妈拍腿乐道:“哎哟,这可是咱们胡同里一个大新闻啊,咱们先生有个同事夏教授您还记得吧,也住这片儿,刚搬来的时候您和先生还送了乔迁礼去。”
那可太记得了,那位夏先生和他太太都是留洋回来的新派人士,夫妻两为人十分的亲和大方,接人待物又极有章法,很得冬秀喜欢,而且那天举办的乔迁宴也十分新式,直接搞了个舞会趴体,她还被胡竞之教着跳了回交际舞呢,不可谓印象不深刻。
当然,叫她印象深刻的还有另一点:那对夫妻跟她与胡竞之一样,至今没孩子,还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呢!这就更叫她有好感了。
“前些天,突然有个女人拖着四个孩子找到他门上,哭哭啼啼,吵吵嚷嚷的要他负责,说自己是他原配的老婆,在乡下活不下去了,便带着四个孩子进城来找他,要他养活她们娘儿几个,还说叫夏太太给她磕头敬茶,否则她就不承认她这个妾,把夏太太气得当即就离家出走了!”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