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佩君高兴得什么似的,在一边站着直说孩子疼妈妈,贺时黑着脸,说:“这还折腾得不轻啊,还疼妈妈呢?”
暗挫挫磨牙,这要是个小子等长得皮实点他非揍得他屁股开花不可,如果是个闺女,闺女怕是软软嫩嫩的吧?想到这里,闺女的话就算了,教育教育就好。
孕吐一好,沈瑶就又恢复了重新上学我的日子,只是梁佩君格外小心,一天四趟车接车送,贺时在学校里也注意得很,连坐都跟沈瑶坐在了一处,除了女厕所那样的地方没法进,他在门外不远候着,其他时候给同学们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舞蹈班那边自然是不能再去了,已经交了的学费秦蔓给她挪到了生产恢复之后再接着用,心里可惜得不得了,看沈瑶跳舞真是百看不厌的一种享受,自打沈瑶来了后,没几天她这舞蹈室外边简直堪比放电影,男女老少通杀。
这得小一年不能来上课,那群天天挤在那一整排窗外看仙女跳舞的人一连几天见不到人,等知道一年都看不到后魂都要没了。
这可比那几年如一日天天重复放的几部电影好看太多了,才看多久啊,就没了。
个中遗憾不消说,倒是在附近几个大院刮起一股送女儿学舞蹈的热度,秦蔓这舞室的生源一下爆增不少,最后分了两个班才安排下去了。
舞蹈课是上不了了,梁佩君给沈瑶找的会弹古琴的老师倒是找着了,是赵秋敏给她推荐的一位B大教授的妻子,年五十多,古琴教一教沈瑶还是没问题的。
原怕沈瑶累,可沈瑶除了孕吐和嗜睡些别的症状半点没有,听说找到了古琴老师挺有兴趣的,梁佩君寻思古琴是个风雅物,这天天弹奏,没准儿肚子里的孙子或是孙女还能听听,也就张罗着把人请了来。
时间就安排在周末,课时费给得高些,请人上门来授课的,也解释了下原因,说是沈瑶怀孕了,家里不舍得她太累,周末想让她少奔波点,请那位老师多谅解一二。
贺家课时费给得多,说话又客客气气的,老太太没什么不谅解的,尤其真正见了沈瑶,是个温柔知礼的,并没有什么傲气,挺好相处。第一次上课发现天赋还很好的时候,就跟捡了宝一样了,教得劲头十足。
贺真在旁边也跟着蹭课,老太太也无所谓,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脾气好得很。
除这事外,另有一件事值得一说,王云芝给沈瑶打电话说起车间长胡常喜提点她的分房一事,问沈瑶怎么看,要不要争一争。
沈瑶想也不想,说:“争啊,这必须得争,房子是其次的,刚子上初中能到城里上,乡里的中学可没法比,这种时候可不是讲谦让客气的时候。”
她原先教过王云芝几个点心方子,问她用了哪个,选了两个叫她再用上,又给出主意,说:“看厂里厂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人,孤寡老人或孩子什么的,你去帮帮人,我回头给工会那边我原先的科长大姐联络一下,这事看是不是能运作,给你做个表彰贴在宣传栏。”
说白了,就是造势,这年头就讲究助人为乐、无私奉献,该用点小心机的时候千万别手软,真要埋头苦干等到领导看到你太难了,全厂那么多人呢,想脱颖而出光埋头苦干怎么行。
王云芝听得怪玄乎的,原来在乡下就是个踏踏实实干活的农妇,沈瑶说的这些个东西她听得明白,真要做起来却觉得不好意思。
沈瑶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您只管真心实意的助人为乐去,表彰的事我来帮你想办法。”
她接这电话的时候,贺时恰好就在旁边,说恰好也不对,贺时从前就黏她,沈瑶怀孕后他更是寸步不离了。
把事情听明白后,觉得媳妇儿操这心多费神啊,大包大揽说:“这事你交给我,保管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贺时日常和她在一起时偶尔还跟个大男孩似的,实际上办事多靠谱沈瑶是知道的,有事相公服其劳也没错,很是放心的就把事情交给了贺时,当真就撂开手不管了,表现出了对他绝对的信任。
这样的信任让贺时很受用,看看时间已经是下班的点,第二天找了时间往江市那边给赵主任打了电话,两人叙了叙话他就切进了正题,说是江市食品厂那边八月份有分房的指票,他丈母娘在食品厂呢,问赵主任有没有路子。
听是贺时的丈母娘啊,赵主任能说没路子吗?那必须有路子,没路子也得给找到路子来,市委办公室这边打交道的部门海了去了,现找都来得及,何况他陪着邢振声去过一次江市食品厂,那位赵厂长他还是认识的,大致问了问王云芝的情况,直接把这事包揽了下来。
后面具体怎么运作就不用贺时和沈瑶再操心了,贺主任直接找赵厂长,再有贺家和邢家这样的关系,王云芝那套房妥妥帖帖的。
市委这位办公室主任走了,赵厂长额头的汗都下来了,沈瑶这丫头,嫁进了这种权贵人家啊。
找了工会主席私下把情况一说,拍了板,这房子指标无论如何得有王云芝一份。
讲实话,两人都被吓得不轻,这一家子除了沈瑶看着特别优秀,灵气得不像个农村娃,王云芝和沈国忠赵厂长是都见过,怎么看怎么是老实的老农民啊,这可真是,山窝里飞出只金凤凰,这是带得一家子都发达了。
就是这王云芝,也太低调了,厂里头是一点沈瑶夫家的消息都没有,要不是今天赵主任上他们这食品厂来考察了一番,在他办公室小坐了会儿,他还只当沈瑶是厂里提携的普通一大学生呢。
厂里毕竟那么多人,名额直接给王云芝这也不能服众啊,戏还是要做全的,赵厂长还是想了几出方案的,把王云芝叫过来私下谈了谈,还别说,他提的那几套方案跟沈瑶提的神奇重合了。
王云芝:闺女厉害了。
听着厂长给路子都安排好,她只需要照着计划走就行,王云芝全程点头点头再点头,临出去的时候对着赵厂长那是千恩万谢的,看得赵厂长心里那个羡慕,他怎么没个这么好的闺女女婿带他躺赢呢?
命好真是没得比。
江市这边不过是个小插曲,贺时打电话的时候沈瑶其实就在旁边的,知道他把事情托给了市委办公室主任了,沈瑶也就没什么愁的了。
贺时又开始逛黑市的日子了,倒不是纯为了卖半导体,他给他媳妇儿寻摸吃的。
家里日常吃食都有配给,比平常人家那是好老多了,至少荤腥不缺,可梁佩君那是要给儿媳妇做营养餐的啊,鸡鱼肉蛋少不得,这年头物资紧缺,不是天天都有这些东西供应的,就是说,你半夜去排队,排第一个,也不一定有想要的东西供应。
母子俩个人兵分两路,一个走正常渠道排队,一个黑市里淘换去,不止是鸡鱼肘肉这些个东西,水果也少不得。
摊上这样的老公和婆婆,沈瑶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好,短短半个月那气色就被养了回来,甚至比从前还要更好些。
至于她娘曾经传授的如何应对婆婆,如果拉拢小姑,如何拢住丈夫,沈瑶觉得基本没有用武之地,除了穿越了不能和爹娘在一块了,她这福气简直好得没边儿。
不过她也没真把那些个东西丢了,人与人的相处自然不能是单方面的付出和给予,她偶尔做道小点心,又或是给婆婆做件好看的衣服,给小姑做个漂亮的头花,就是贺时和公公的也不漏下,贺时的她会自己做,公公的大多是和贺时贺真逛街时买的。
贺家这小日子啊,不知道多美,梁佩君扎扎实实在了儿媳妇奴,大院里不是没人侧目,这也太宠了吧,上学车接车送啊,见天儿买好吃的,出去逛街几个人陪着,金疙瘩啊?
有人边边鼓鼓试探着问几句,梁佩君笑啊:“我家瑶瑶好啊,可不就招人心疼。”
千金难买她乐意啊。
第122章
王巧珍是快放暑假时才知道沈瑶怀孕一事的,她到B大找沈瑶,问她暑假有没有什么打算,那时沈瑶怀孕堪堪满了三个月,也可以对外说的了。
王巧珍问她是不是回老家的时候,她笑着摇了摇头,说:“原本答应刚子暑假回家的,不过我怀孕了,这么远来回奔波不太好,今年暂时不回去了。”
王巧珍一听她怀孕了,惊喜得不得了,问多大月份了,听刚满了三个月,很是替她高兴。说起来,她们表姐妹俩个还真都是比较容易受孕的体质,王巧珍一恍神又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个孩子,心里多少有些感伤,不过沈瑶怀孕了是大喜事,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又问姑姑姑父是不是都知道了,沈瑶点头:“刚查出来的时候婆婆就打电话告诉我妈了。”
王巧珍笑,看着养得面色红润的沈瑶,想也知道她在贺家的日子是过得很好的,也很放心了,说:“那我过几天放假了就先回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去的,这两天准备一下,我临走前一天我到你家里去拿,东西重,你别自己往学校带。”
沈瑶笑着应了,姐妹俩说定了正事又聊了会儿,王巧珍就先回学校去了。转眼就到了学校放假的日子,学生们打着背包收拾着行李回乡去的很多,王巧珍拎了她自己的一个大旅行包找到了贺家。
正是周末,贺家人都在,梁佩君早两天就听说了王巧珍要回乡的事了,沈瑶买了些轻便不重的东西让她表姐带回去,梁佩君瞧着也要给亲家买点东西,问了沈瑶她爸妈和弟弟的鞋码,跑百货大楼去买了三双鞋,亲家亲家母的是牛皮鞋,给沈刚买的是现在孩子们都流行的白色懒人鞋。
她做事自来周到,不止是给沈瑶家里人准备了东西,就是王巧珍家她也备了份礼,倒不是穿的,而是上好的点心糖果,华侨商店才有卖的进口货,江市那边应该还没有。
要不是怕王巧珍拎不动,梁佩君是真想给自家亲家多带点东西回去,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心意,王巧珍送东西过去的时候顺带能跟亲家亲家母说说瑶瑶在这边的情况,也叫她们放心些,其它东西她寻思着自己去邮局寄个包裹。
王巧珍是晚上六点多的火车,梁佩君留了她下来吃晚饭,说把晚饭时间提前到四点半开餐,再叫贺时送她到火车站,保准不误点,王巧珍也没太客气,大大方方的谢了梁巧珍就留了下来。
要说这人是真不经不惦记,梁佩君这头才寻思着给沈家人寄东西呢,这头邮递员敲门送邮政包裹单来了,是王云芝给寄了东西。
让贺时去了趟邮局取回包裹,挺大一个纸箱,里头林林总总装了不少东西,有自家晒的笋干、菜干、豆腐乳、辣椒酱,都是些贺家寻常见不着的东西,早餐就白粥吃是顶好的。
靠边上有个用红色袋子层层包裹着的东西,她拿出打开一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纯手工的绣花鞋垫,活计做得很细致,最面上就是一双幸福美满。
梁佩君一双双看起来,招财进宝、花开富贵、年年好运、岁岁平安、喜鹊登枝、步步高升、一帆风顺、心想事成、吉祥如意等等,不同的码数,足做了十几双。
她捧着这东西像看艺术品,一边看还一边惊叹:“亲家母这手艺绝了,绣得这样好,这怎么舍得往鞋子里头垫啊。”
这真不是她大惊小怪,城里头女人大多都要上班呢,还真没谁琢磨做这样的东西,大多是买那种碎布拼接用缝纫机一通胡踩走线的鞋垫,那个最是经济实惠,好一点的就是上好棉布,手工缝出来的,要贵一些。
像这样绣花的鞋垫,那就看谁家女人手巧了,手巧又贤惠的晚上下班了就做一做这活计,家里人也少不了绣花鞋垫穿。
很显然,梁佩君就不是这样的贤惠人,哪怕这种绣法是比较好上手的十字针,她年轻时候学了半天也不肯再沾了,手工这一块她天生少根筋,学不好。
可还是有颗喜欢漂亮东西的心啊,这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好看的鞋垫,稀罕得很。
其实这还是梁佩君三月份给沈家寄东西那一回王云芝就寻思要给她的回礼,不过做这东西费工夫,也是她现在吃住都在厂里,一天除了上班时间,还剩了大把时间能用,要搁在乡下要下地做饭、管鸡管猪的,她还真做不到这么快。
饶是这样,这些个东西也做了好几个月,四月份开始,直做到六月中才做出这十几双,寄过来可不就月底了嘛。她原还怕这东西寒碜拿不出手,后边接到梁佩君电话才晓得她喜欢得很,喜欢到都不舍得拿来垫,被王云芝笑了一通:“鞋垫子可不就是垫鞋的,再漂亮也不能挂着看呀。”
让梁佩君放心用,说是没有了她再给绣几双,当然,这是后话了。
王巧珍在贺家呆了半天,傍晚时候贺时开车送她往火车站去,沈瑶也陪着一起。
也是那样巧,车子出了大院不久有家供销社,沈瑶想着火车上东西贵,叫贺时先停一下车,她拉着王巧珍到供销社买点在火车上垫肚子的东西,这一下车就撞到了老熟人。
徐向东。
徐向东被张秀兰扯着,正跟他妈说着什么,背对着刚进来的沈瑶两人,张秀兰又被他遮挡了视线,也没看见。
她这会儿拽着徐向东不叫走,说:“就当是来买东西的,相一相,看中不中,妈都跟人家约好了。”
徐向东今天是被他妈诓出来的,说是让陪着出来买东西,还一直让穿好点,开始只觉得有些奇怪,到了地儿才被告知,是带他出来相对象的。
徐向东满心不愿意,知道是相亲后就急着要走,这会儿被张秀兰拉住,满心无奈地道:“妈,我才刚离婚多久?我现在真没心情想再婚的事。”
一个离婚,一个再婚,刺得张秀兰耳朵都疼,急着拍了下他手,压低声音斥道:“胡说什么东西,我可没跟姑娘说你结过婚的。”
沈瑶和王巧珍听到这话,双双撇了撇嘴,这老太太可真浑。
正好张秀兰做贼心虚,紧张的四下看,就看见脸上微带嘲讽之色的王巧珍和沈瑶。她脸色就是一僵,这给儿子相对象呢,碰上前儿媳算怎么回事。
她神色一变,徐向东回头看去,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几步开外的王巧珍珍,他下意识喊了声巧珍,脚往王巧珍那边去,才迈一步,叫张秀兰猛的一拽拉了回去。
她气得脸铁青,小声提醒徐向东:“别忘记你今天干嘛来的。”
徐向东一张脸又红又白,心里莫名就怕王巧珍生了误会,难堪得很。急急道:“我只知道我陪您买东西来的,别的事我不知道,也没那打算。”
这话明着是回张秀兰,实则是下意识解释给王巧珍听。
然而王巧珍在意吗?并不。路上遇到会侧目,但也就是这样了,她和沈瑶往卖面包饼干的地方买了点东西,转身就要走。
徐向东追出去,见两人走向一辆轿车,那该是贺安民的车,不过下来给两人开车门的却是贺时,他快步过去,问王巧珍:“这是去哪里?”
王巧珍回头笑笑,说:“你还是别关心我去哪了,毕竟不太相干。”
示意他看后边,说:“你的相看对象来了,走吧,别让你妈觉得又是我坏了你相看。”
徐向东急死了,解释道:“我没有。”
王巧珍不在意,说了句:“有没有的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赶时间,你也回去吧。”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也没说什么再见的话,她其实,并不想再见他,不是厌恨记仇,而是,有些人,你见一回心里刚结痂的伤口就被撕扯一回,见到徐向东如是,见到张秀兰更是。
沈瑶原是和王巧珍一起坐后排的,贺时看徐向东过来说话,帮她开了副驾车门让她坐进去。
王巧珍那几句话他是听到了,顺着看了眼供销社门口,张秀兰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站在一处说话,呃,那女孩,挺壮的……
那身量不比徐向东小,腰和膀子怕是比徐向东的还要粗一些,贺时嘴角抽了抽,看向徐向东的眼神带了两分同情。所以,王巧珍这样的张秀兰百般看不上,她中意的是这款?东子真是她亲生的吗?这可怕的审美。
倒不是说粗胖就不好,可是前边有个王巧珍了,生生给折腾散了,现在整个这样的来,人最怕是比较。
沈瑶和王巧珍都上了车,车边站着的就只剩这两个从前经常玩在一处的哥俩个。
贺时走过去跟徐向东说话,问了问他近况,工作怎么样,徐向东应着他的话,目光还时不时往坐在车里的王巧珍脸上瞟,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苦涩无奈。
贺时见状心下摇头,这是离婚了还放不下,或者,离婚了又觉着人家好了。
他移开话题,问徐向东:“今天出来相看的?”
徐向东听他也问,脸上就觉狼狈,说:“没有,我妈只让我陪她出来一趟买东西,相看的事我事先不知道。”
贺时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回头看:“门口那个,跟你妈站一处往这边看的,是你妈给你找的对象?”
徐向东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这下子脸更黑了,黑了红,红了黑,简直不要太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