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园芳叠衣服的手顿时就停停了,仔细点还可以看出她的身体非常僵硬,只是钱建家没注意到。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周园芳眼里全是慌张,但因为她背对着钱建家,所以钱建家一点都没看到。
买房这种大事,钱建家肯定会和周元芳说,他说了一遍自己和几个哥哥的打算之后,又憧憬的道:“有了两个哥哥的房子,以后咱们两个儿子娶媳妇就不用愁没房了,至于他们娶媳妇的钱,他们俩现在还小,咱们俩再苦几年,就应该差不多够了。”
这确实是个好事,然而,想到自己干的事,周园芳浑身僵硬的更厉害了。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建家,我看要不再等等,反正现在儿子们还小,等几年之后,房子旧了,价格说不定能更低点,现在买,不划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钱建家不高兴拍桌子,“我和二哥三哥可是亲兄弟,亲兄弟我要是和他们耍这种心眼,那我还是人嘛!”
周园芳的脸也跨了,小声嘀咕,“可是,现在他们难道不是坑你吗?大哥家都只收老六的一百,二哥凭什么收一百二,他这又把你当兄弟了吗?”
钱建家对这二十块钱可不在意,皱着眉头说:“不就是二十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园芳看钱建家无所谓的态度,也生气了,“你倒是大方,你也不想想,二十块钱你半年都不一定能存下来,明明没钱还充大爷,你有为我们这个家想过吗?”
钱建家当时心里确实没想到,现在周园芳提出来,他才觉得,二十块确实有点多。
不过,自己可已经答应了,再反悔也不可能的。
一家之主怎么能出尔反尔?
于是,钱建家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不耐烦的站起来,“你这娘们屁话怎么这么多?我都答应了你还唧唧歪歪的,算了,我自己来。
家里的钱虽然一直被周园芳管着,但放在哪里钱建家可是知道的,就在周园芳的嫁妆柜子里,也没上锁,想拿很方便。
“不行,”看到钱建家的动作,周园芳匆忙起身想阻止。
钱建家看周园芳这么大的反应。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他质问周园芳:“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拿钱?”
不让拿钱建家家偏要拿,所以,钱建家倏然使劲,甩的周园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钱建家却看都没看周园芳一眼,更别说扶了,他用力一下拉开箱子盖,然后就径直往最下面翻,翻到最后用黑布包着的钱,拿着就感觉不对,打开一看更是惊呆了。
因为,当初分家的三百块钱,厚厚的一叠,如今居然只剩几张零零散散小钱,全部加起来估计还没有十块。
关键的是,钱建家他们自己多少还有点私房钱,那是钱建家以前偶尔上山抓到兔子野鸡打柴卖来存的,都是血汗钱。
结果现在,家里的三百三十多块钱,居然就剩了这么点。
这可是自家的本钱,买房给儿子娶媳妇全靠它了,如今却全没了,钱建家眼眶一下就红了,眼珠子里遍布血丝,额头青筋暴起。
他凶神恶煞的瞪着周园芳,怒火冲天问,“说,咱家钱去哪里了?”
周园芳吓得脸色煞白,神色惊恐坐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没……就是……是……被我……哦,放其它地方了。”
“放哪里了,啊?”钱建家质问的非常大声,也一点都不信周园芳。
自从周园芳嫁进来,她藏钱的地点从来没有变过,所以钱建家一点都不信。
同时,钱建家的这一声,也惊动了钱家其他人,就连钱奶奶钱爷爷都出门了,却因为看见钱建家房门还关着,便暂时没声张。
钱红越钱红财两兄弟听到爸妈吵架,也在他们爸妈门口急的团团转,却不敢进门。
见周园芳还是结结巴巴说不出钱在哪里,钱建家又吼了一声,如同震天雷一般,靠近一点耳朵都能吼聋了。
“快说,钱在哪里?”
周园芳从来没有见过丈夫这么凶的时候,终于怕了,哭着说:“我给我爹娘了。”
然后,周园芳又急着解释说:“可是,建家,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是知道的,我家实在太穷了,小弟因为腿有问题,如今三十都还娶不上媳妇,爹娘老了帮不上他,前段时间又有一个寡妇提出来有三百聘礼就嫁他,我不能看着我家绝后,我是真的没办法。”
周园芳娘家在隔壁宏兴公社,因为她爹娘身体不算太好,家里的日子就比较穷。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周园芳弟弟周园林一出生,有条腿就要短一点,为了治唯一的儿子,周父周母曾经跑了附近几个县的所有医院,花光了家里的钱,却都没办法。
而周园林,也因为腿不好,从小偏激,怨怪他爸妈对不起他,没把他生健全,在家里非常作,时常要吃肉吃大米饭。
周家本来条件就不好,为了满足儿子的要求,周父只能把两个女儿卖了,大女儿卖进偏远山区,要了两百块,周园芳嫁到钱家,聘礼也花了一百五。
当初,要不是看着钱建家真喜欢周园芳,就凭周家的家庭,钱奶奶根本不会同意她进门。
当然,钱奶奶可不是嫌弃周家穷,而是嫌弃周家人不好,偏心到咯吱窝的爹娘,自命不凡认不清自家处境的弟弟,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周园芳,又会有多好?
虽然有歹竹出好笋的说法,可要是原身家庭若是太差的话,又真有几个会挣出来的,多半更是随波逐流罢了。
果然,后面周园芳就是家里最作的一个媳妇,验证了钱奶奶的猜测。
而钱建家听到说钱用了,顿时心都凉凉了。
怪不得前段时间周园芳回了娘家之后脸上全是喜色,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他老周家娶到儿媳妇,有后了,能不高兴吗?
可是,钱建家悲哀的问周园芳,“那你有想过咱们儿子吗?红越今年已经十五了,最多三年,他就要娶媳妇了,现在没房没钱,你叫他拿什么娶?”
提到儿子,周园芳心里也有点愧疚,但和娘家比起来,周园芳肯定更看重娘家。
于是,周园芳用带着安慰的语气说:“没事的,大不了红越再晚两年结婚也成,这段日子,我一定会拼命多挣工分,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先找老六老七借嘛!他们有钱。”
周园芳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在大门口听到的钱红越两兄弟心都凉了。
那可是三百块啊!听他妈这意思,好像是不准备要回来了,可他妈有没有想过,没了这三百块,他们这个小家会有多苦,生活质量下降了不是一点半点。
还有向六叔七叔借,想的到时挺美,可人家要是明知道他家是个无底洞的话,又凭什么借?
况且,说的这么轻松,借钱不用还吗?最后还不是要靠他爸他们两兄弟。
然而凭什么?凭什么外公舅舅家穷,却要他们来买单,他们可不欠外公家的。
同时,钱奶奶也忍不下去了,那可是三百块,周园芳这个败家娘们,敢拿她家的钱去贴娘家。钱奶奶真想把周园芳撕了煮了炸了,都不能泄她的心头之恨。
“老四,你给我开门,”钱奶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冲到钱建家他们房门口,“砰砰砰”的敲门。
钱奶奶因为太生气,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感觉房子窗户都在动,像是地震了似的。
周园芳霎时吓得瑟瑟发抖,拉着钱建家不让他开门。
钱建家:emmm……他不开门才怪了。
对自家这个婆娘,钱建家实在无招,再待在这里,他真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把周园芳打残。
所以还是老娘来吧!
为了让钱奶奶收拾周园芳,钱建军果断去开门了。
而钱奶奶也不负众望,进门冲到周园芳身边,甩手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边打她还边骂,“周园芳,你个遭瘟的懒货,白痴,三八,娘的你居然敢把老娘给儿子们的钱送去娘家,玛德谁给你的胆子,当我家是死人吗?”
“那可是三百啊!老娘省吃俭用,费尽心思省下的钱,就是为了让我的儿子孙子们能过的好一点,不是用来贴你娘家的无底洞的。”
“你娘家算什么,居然敢拿我的钱,那是我的钱啊!”
钱奶奶的话,让钱建家和他的两个儿子愧疚极了,三人同时低下头,都不敢再看钱奶奶一眼。
因此,即使钱奶奶对周园芳又打又掐,打的她痛的嗷嗷叫唤,钱建家他们也没管。
周园芳被打的受不了,不停的说:“我错了,我错了,”可这事,真不是随便道两句歉,就能过去的。
周园芳又将求救的眼神看向钱建家和两个儿子,不过都没用,他们都视而不见。
男人不理自己,周园芳能理解,可连儿子也是这样,周园芳就愤怒了。
他们实在太没良心了,自己可是他们的亲妈,十月怀胎生了他们俩个,又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
结果呢!仅仅就为了三百块钱,他们居然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挨打,这儿子养来就什么用?
周园芳心寒,也完全没想到,她做的事,对钱红越和钱红财造成的伤害有多严重。
而钱奶奶虽然打了周园芳一顿,但也没打到她哪里,就是受点皮肉之苦,反而钱奶奶自己累的半死。
关键的是,这样钱也回不来,钱奶奶想想还是算了,不打了。
气喘吁吁,钱奶奶居高临下看着周园芳,问她:“你知道错了吗?”
周园芳痛哭流涕:“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钱奶奶愤怒的一把抓住周园芳的头发,“还想有下次,做梦吧!既然知道错了,那你马上给我滚回你娘家,把钱要回来。”
即使头皮发麻,可听到要钱,周园芳脸上还是只有不情愿。
她说:“娘,我求求你,这次就算了吧!我娘家真的没钱,现在去要,就是把他们卖了都不够,要不,再等等,等他们有钱了,他们一定会还的。”
“老娘信你个鬼,”见周园芳执迷不悟,钱奶奶无招了,气冲冲的跑出来,问钱建家,“老四,现在你要怎么办?”
“我……我……”钱建家犹豫,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做。
此时,冷眼看了半天的钱爷爷,突然出声:“还要怎么做,直接休了,哦不是,离婚就成。”
钱建家被他爹这个主意吓到了,结结巴巴问:“爹……爹不用这样吧!”
钱红越和钱红财也不闷声不坑了,紧张的说:“爷爷,我妈这是第一次犯,求你饶过她。”
尽管是亲妈太过分,可要是离婚了,他们家不就散了。
“哼!不用,”钱爷爷背着手说:“第一次就敢偷拿了这么多钱,周园芳不就是仗着你们不会拿她怎么办吗?你们可要想好了,这才是第一次,要是以后她继续如此,你们这个家,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你们自己清楚。”
“我……”可以自己管钱,只是钱建家话还没说完,就被钱奶奶掐了一下。
钱奶奶用你就是个榆木疙瘩的眼神看着钱建家,然后偷偷在他耳边说:“蠢货,你怎么这么笨,没看见你爹是故意吓人的。”
这次要是不把周园芳吓住,钱建家管钱有什么用?都是一家人,周园芳早晚能找到。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所以必须一次让周园芳彻底怕了。
知道爹娘的打算,钱建家顿时不坑声了,算是默认了这个办法。
钱红越两兄弟也是一样的,他们也认为,总要给妈一点教训,让她知道怕。
在屋里的周园芳开始听到儿子男人都不愿意公公的提议,她心里还有些得意。
呵呵!她就说嘛!这个家里,她的男人儿子都离不开她,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大胆。
可是,等后面听到他们都不反驳,周园芳就慌了,怕了。
她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孩子也生不了了,要是离了婚,娘家又养不起她,那她还能有什么好去处?
无非不是嫁给家穷的要耗子都不光顾的光棍,或者就是嫁儿子孙子一堆的鳏夫,这样的人哪能和她现在的家不。
不,不能离婚。
周园芳疯了似的冲出去,对着钱爷爷就磕起了头,卑微极了,“公公,我求你,我真的知错了,你别让建家和我离婚,我马上回家要钱,行不行?”
周园芳对自己下了狠心,把头磕的“砰砰砰”响,很快头上就有了一片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