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说来也真是奇了，昨天晚上繁星漫天，一看今天就是个大太阳的天气。

　　谢文秀抱着甜笑出门的时候，害怕回来的路上甜笑被太阳晒到，特地带了块斗笠，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天是阴着的，没有太阳毒辣辣的晒着，一路上走回去都凉爽的很，谢文秀脚下的步子都快了许多。

　　可是走到半路，经过一条河的时候，谢文秀就听见了‘噗嗤噗嗤’的声音。她心中一跳，还在想是不是遇上蛇了，这时候的蛇可是很多的，有时大路上都会爬过去一条蛇。

　　她准备赶紧走，却又听见鸭子‘嘎、嘎’的叫声。她心想难道不是蛇，是只鸭子？

　　抱着这样的疑惑，谢文秀壮着胆子朝河边走去。小河跟大路隔了一片芦苇荡，但还是有路可以走的，谢文秀走过去一看，瞧她发现了啥？？！竟然是一只肥硕的野鸭嘴里正叼着一条鱼往岸上拖！

　　那条鲤鱼大得很，足足得有两三斤，那只野鸭虽然肥硕，但拖一条两三斤重的鱼上岸，还是需要些力气的。

　　鲤鱼还没死，噗嗤噗嗤地甩着尾巴，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刚刚谢文秀听见的声音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谢文秀赶紧走过去，她正琢磨着拿什么东西砸晕野鸭，坐收渔翁之利，把鲤鱼和野鸭都带走的时候，野鸭瞧见了人，连鱼也不敢要了，扑棱着翅膀‘嘎、嘎’的叫了几声就跑了。

　　谢文秀看着野鸭跑进了芦苇荡里，她抱着甜笑也没法去追，就赶紧把那条鲤鱼给抓了。她找来一根草藤，穿过鲤鱼的鳃和嘴巴，再打了个结，就能提着走了。

　　但她心里还惦记着那只肥硕的野鸭，那鸭子按小了说也得有个六七斤，家里都多久没见过这样的荤腥了？就这么让到手的鸭子飞走了难免可惜。就算抓不到鸭子，能跟过去找到些鸭蛋也挺不错了！

　　可她怀里还有个甜笑，虽然用围兜绑在她身上不用她抱着，可她也不能带着甜笑去芦苇荡里钻，那茅草特别割人，割到她不要紧，却不能伤了甜笑。

　　于是，思来想去的，谢文秀还是准备先把甜笑带回去，等会儿再过来找鸭蛋和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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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宝珠的头成了癞子头，非要刘桂芬给她找个帽子戴上。刘桂芬翻箱倒柜还真找了顶帽子，只不过是她以前的，又旧又大，还有些泛黄，咋洗也洗不掉了。

　　姜宝珠本来很看不上这么丑的帽子，可要是不戴的话她就只能顶着她那颗癞子头出门了，没办法，她只能暂时妥协了。

　　但是她心里想着，等过几天他爸爸能去山上打到一头野猪，后来卖了几十块钱呢！到时候她让爸爸给她买顶帽子，爸爸肯定不会拒绝的！

　　现在甜笑已经被送给上辈子倒霉透顶的三房了，甜笑以后会慢慢过上穷的叮当响，连口饱饭都吃不到的日子。而他们二房会好运爆棚，她爸爸会挣越来越多的钱！

　　到时候，她就是小公主，还要抢走上辈子那个优秀的男人，而甜笑呢？她这辈子会变成一条可怜虫！

　　姜宝珠想到这些，心里好受了许多，跟在刘桂芬身后的步子也加快了一些。

　　她们这是去司家，刘桂芬不能白白看自己闺女被欺负，司家兄妹两个敢这么欺负她闺女？她非要去讨个公道不可！

　　到了司家，刘桂芬就看见司金宝他妈王招娣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司家两兄妹在玩闹，司美琪头上用来扎辫子的，就是从她闺女那里抢走的红头绳！

　　刘桂芬气的要死，一脚踢在司家的大门上，叉腰骂道：“王招娣你还管不管你家的两个小杂种了？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小小年纪就知道抢人东西？将来是不是还得抢人男人？要是这么没教养，不如早点掐死得了！养活在这世上干啥！”

　　她作为崔凤菊的儿媳妇，到底是在崔凤菊后面捡到一些骂人的话。

　　可是说到底她不是崔凤菊，没有崔凤菊的那股子彪悍。崔凤菊要真被人惹急了，能操两把菜刀去砍人，她刘桂芬敢吗？

　　她最多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王招娣也不是个好惹的，从来都是能赢不能输。昨天的事情她不是没听说，可到头来还夸了司金宝，说他关键时刻知道保护妹妹，是个男子汉，非但没训斥俩孩子不能打人不能抢人东西，还给他们俩一人煮了个鸡蛋！

　　要不然司家怎么教的出司金宝和司美琪这俩土匪头子呢？

　　此时王招娣听见刘桂芬的骂声，眼睛一瞪，立马就把手里的脏衣服摔进盆里。她站起身来，直接冲出去就跟刘桂芬打了起来。

　　俩人嘴里都骂骂咧咧的，王招娣一把扯住刘桂芬的头发就开始骂：“你个狗日的，敢骂我儿子是小杂种？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你个短命鬼，死娘们！”

　　头上吃痛，刘桂芬也没闲着，刺啦一声就把王招娣的衣服撕了个口子：“日你娘个卵，你们一家子土匪，你家里的两个小杂种抢我闺女的头绳，还把我闺女的头发给扯掉了！你们两个老土匪占了你侄子的房子跟钱，还虐待人家，我打你个土匪婆娘！”

　　司家有两兄弟，王招娣男人是司家老大，原本家里穷的叮当响，司家老二日子过得倒是不错。可司家老二前两年出意外死了，他媳妇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受不住打击，身子越来越差也跟着没了，就剩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儿子司禛。

　　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能顶啥用？司老二一死，家里的房子和钱都成了司老大家的了，司老大还美其名曰是替侄子保管家产，等他长大了就把房子和钱都还给他。

　　可外人哪个不知道，等他侄子长大，司老大怕是早就把钱给霍霍光了！

　　刘桂芬说这话倒不是替司禛出头，她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还能替别人操心？说这话不过是用来臊王招娣的脸罢了。

　　但王招娣偏偏是个不害臊的，刘桂芬跟她骂，她就骂的更欢更难听。王招娣比刘桂芬壮实，没打多久刘桂芬就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要被王招娣骑在身上抽打了。

　　刘桂芬心里一急，看见司禛细胳膊细腿的拎着一桶猪食去给猪喂食，顺势就把王招娣往猪圈里一推——

　　王招娣眼看着就要摔进猪圈里了，一把抓住刘桂芬的衣领，两人谁也别想逃，双双摔进了猪圈里，沾满了一身的猪屎。

　　谁也没见到，站在猪圈外头的司禛，低头的时候勾唇笑了笑。

　　刘桂芬跟王招娣打架的时候，司金宝和司美琪也没闲着。他们见姜宝珠竟然敢带着她妈打上门来，趁着俩大人打架的时候，他俩冲过去一人踹了姜宝珠一脚。

　　姜宝珠被踹的摔在地上，头上的帽子也摔掉了，她顾不得身上的痛，赶紧去捡帽子。

　　司金宝手疾眼快地一脚踩住帽子，他俩看到姜宝珠的癞子头还有她额头上被烫伤的疤痕，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姜宝珠，你咋成癞子头了哈哈哈！”

　　“哥她长得好丑啊，我看到她都快吐了！”司美琪也跟在后头嘲笑。

　　他们的话让姜宝珠心里难受的跟针扎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最后的结局是王招娣跟刘桂芬俩人两败俱伤，司金宝和司美琪KO姜宝珠，刘桂芬知道自己打不赢王招娣，只能放狠话下次不会放过她，接着就带着哭成了泪人的姜宝珠回去了。

　　王招娣扭了腰，趴在猪圈里起不来了。猪圈里的两头蠢猪可不管王招娣是不是在猪圈，它们好像怕王招娣抢了它们吃的，赶紧扑过去嗷呜嗷呜的在猪槽里拱，甚至其中一头猪还在王招娣脸上踩了一脚！

　　王招娣鬼叫一声，见司禛还站在那里给猪喂食，气不打一出来，张嘴就骂：“你个小杂种眼睛瞎了是不是？没看到我摔了？还不赶快扶我起来？！”

　　司禛听见王招娣刻薄的骂声，小小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可是他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自从爸妈死后，他就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儿，过上了挨饿受冻的日子。

　　大伯和大伯娘不喜欢他，常常不给他吃饱饭，还要让他干很多活，要是他不听话就会挨打。以前他哭过也反抗过，但除了换来一顿毒打，没起到一点作用。

　　后来他就学乖了，司家夫妇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坚强的不像是才五岁的孩子。村子里的人说起他的时候都说他是个小可怜，但在这个大家都吃不饱饭的年代，谁家也没余粮去帮这个孩子，最多就骂几句司家夫妇丧良心。

　　司禛也在等着，他在等自己长大，等到他大到能反抗这一切的时候。

　　“我叫你过来你没听见是不是？耳朵是不是聋了？！”王招娣看到司禛低着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被遮挡在了阴影之下，她见到司禛这幅样子就反感，跟他那个死去的妈一个模子！

　　司禛原本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最终还是走到王招娣身旁，伸手去扶她。可是就在王招娣挣扎着快要起来的时候，司禛假装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王招娣没了扶持，整个人又重新摔进了猪屎了，摔的敦敦实实。

　　司禛瘦小，哪怕真的摔了也不怎么疼。

　　王招娣就不同了，她一身的肉，怎么摔怎么疼。她的膝盖磕到猪槽上，瞬间青紫一片，最好笑是正在吃猪食的猪仔子以为王招娣还是来跟它抢猪食吃的，在她的脚上啃了一口。

　　“啊！！！——”王招娣大叫一声，骂道：“你个小杂种，我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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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王招娣没能真的揍司禛，她跟刘桂芬打架的事情传到了书记罗友根那里，罗友根立马就来了司家给王招娣做思想教育。

　　“现在村子里在评选先进，经常有县里的领导来咱们村子里，要是因为你的原因咱们村没能评上先进，你自己掂量着该咋办！”罗友根穿着一身服帖的中山装，很有书记的派头。

　　王招娣揉着自己摔伤了的膝盖，没好气地说道：“刘桂芬那婆娘都打上我家门了，难不成我还得躲着她？罗书记，你就算要批评人，也不能只批评我一个吧？”

　　她说话的空档，见司禛在洗碗，因为之前摔倒的事情还惦记着要揍司禛一顿，朝他骂道：“你个小杂种给我小心着点，要是把碗打碎了我非把你的皮扒了不可！”

　　瞧这一声声刻薄的话，罗友根听了都不敢置信这是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他看了一眼才五岁就要干那么多活的司禛，心里也觉得他可怜，但司胜利是司禛的大伯，司禛爸妈死了，理应跟着他大伯，说到底这都是他们司家的家务事，他作为红星生产大队的书记，至多在某些时候提醒司家夫妇几句，也没办法整天盯着。

　　“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侄子才多大，你想让他一个人把家里所有活都干完？有你这么当大伯娘的？”罗友根知道王招娣的秉性，知道跟她说再多都没用，可见司禛实在可怜，还是忍不住要替他说几句话。

　　“我把他养大，给他粮食吃，让他干点活咋了？罗书记你要是看不过眼，你就把他领回你家养去，我正好不想要他了。”王招娣无所谓地说道。

　　罗友根被口水一噎，他虽然是个书记，但家里孩子多，家里情况也不好过，哪里有精力再养一个？他见王招娣滚刀肉似的，说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把司家老二留下的钱跟房子让出来？我记得当初你家司胜利是入赘你们王家，这房子跟你们没关系吧？”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招娣见罗友根说起房子的事情，心里有些打鼓了。

　　这房子的确不是他们的，是司老二死后，她男人司胜利以帮侄子保管的名头占为己有的。

　　“我的意思很简单，人在做天在看，别总不把这孩子当人看！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要一直这么对司老二他儿子，我还真就让他去给别人当儿子，有这么一大栋房子，别人不一定不答应！”罗友根愤愤地说道。

　　王招娣心里骂骂咧咧的，嘴里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直到罗友根走了，她才剜了司禛一眼，咬牙切齿道：“你给老娘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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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桂芬一身猪屎味的带着眼睛都哭肿了的姜宝珠回家的时候，正巧撞上了崔凤菊。

　　崔凤菊从麦场回来见家务活没人干，心里正憋着火要找人撒气，一见到刘桂芬母女两个，气的眼睛一瞪就开始骂道：“你个懒婆娘，家里的活也不知道干，你死哪儿去了？”

　　今天大房和四房都去了麦场帮忙，就只留下二房和三房俩媳妇。刘桂芬以为她出去了，谢文秀会把家里的活都干了，没想到谢文秀竟然没做，还害的她被骂了一通。

　　她心里有些不服气，顶嘴道：“那老三媳妇不也没做？娘，你不能这么偏心只骂我一个！”她在外头挨了欺负，回来还要被婆母骂，她心里头不服气！

　　她说完这话，谢文秀刚好从灶房里出来，问道：“娘，我把鱼头剁了炖汤，再做个红烧鱼尾，剩下来的做腌鱼留着下回吃吧？”

　　谢文秀也才回来没多久，崔凤菊心里虽然生气没人做家务，但知道她是去她姐家给甜笑吃奶了，还带回来这么大的一条鲤鱼，就没有说她什么。

　　可刘桂芬能有啥事？自从她生完孩子后就经常躲懒，真当自己是地主婆了？

　　崔凤菊没好气地骂着：“你还不服气是不是？老三媳妇是去给甜笑送到她姐家吃奶去了！你没有奶水，你想让她活活饿死？再说她带回家一条三斤重的大鲤鱼，你呢？带回满身猪屎味？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没皮没脸的，说你几句还好意思顶嘴！”

　　刘桂芬又被臭骂一顿，这回连顶嘴也不敢了，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什么胃口。

　　刘桂芬跟王招娣打架，掉进猪圈的事情，没多久就被传遍了，在麦场干活的冯翠珍跟王建红自然也听到了。

　　“诶，咱家也没养猪啊，我咋闻到一股子猪屎味啊？”王建红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在整个姜家，她除了崔凤菊不敢惹，还有跟她关系好的大房不招惹，时不时就得刺二房和三房几句。

　　王建红说的是谁，大家心里头都明白。但她不说还好，一说好像还真闻到股猪屎味了，冯翠珍几人赶紧捂住了鼻子。

　　冯翠珍笑着说道：“四弟妹，你这话不是在说二弟妹吗？现在村里谁还不知道二弟妹跟王招娣打架，摔到猪圈里了？”

　　刘桂芬本来就觉得没什么胃口，此时听见大房和四房唱双簧似的笑话她，更加觉得吃不下去了。

　　崔凤菊皱着眉头说道：“吃个饭也要叽叽歪歪的，我看你们是撑得，不想吃就赶紧滚蛋！”

　　这一下，饭桌上才没什么声音了。

　　吃好了饭回到房里，谢文秀就跟姜爱华说了准备给甜笑办个满月酒的事情。

　　姜爱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并且说道：“成，这事就交给我来办，你就别操心了，等到日子，我肯定给甜笑办一个热热闹闹的满月酒！”

　　谢文秀笑笑，然后从床底下拿出来一个篮子，篮子里面装了的全都是鸭蛋，个头又大又饱满：“你看这是啥。”

　　“这是鸭蛋？”姜爱华睁大了眼睛，现在城里鸡蛋五毛钱一斤，还得用粮票买，鸭蛋比鸡蛋还要贵两毛一斤，他媳妇儿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鸡蛋？“咱姐给的？文秀，姐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们不能再拿姐家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