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姚氏走出来。
“母亲!”霍澜音惊了,赶忙去扶她,“您怎么出屋了?”
“不碍事的,今日觉得好了些。”姚氏在石凳上坐下歇了好一会儿。
“母亲若能每日下床走动走动对身体也是好的。”
姚氏点了点头,道:“倒也希望活得更久一些,要不然哪里舍得音音。”
霍澜音不敢想母亲的身体。
半晌,姚氏感慨道:“虽然你没了亲哥哥的庇护,可你周家哥哥对你极好,大概也是上天的一种补偿。”
霍澜音弯唇。什么亲的假的?周自仪就是她的兄长,唯一的兄长。
周自仪临走前不准她去跟卫瞻求情。霍澜音一直陷在挣扎中,走不出来。
可她也没能犹豫太久,因为三日后,卫瞻出事了。
三日后的早朝,卫瞻忽然发病,伤了朝臣,若不是霍平疆等几位武将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已经血流成河。
第149章
卫瞻发病的时候,皇后正在烦心。
三二七案中那些贪官罪臣几乎没有是被冤枉的,只不过是犯事儿大小不同罢了。皇后承认,她当然夹带私货。可若这些人当真两袖清风没有一丁点错处,个个都像周自仪那般顶天立地,也不至于被她抓住这些把柄。
皇后的目的是想将这满朝文武进行一场大清洗。能够暗中换上自己的人最好,就算只能更换极少的自己人,朝廷大量人员调动提拔新人,无疑也是对旧势力的强有力打击。
她没有看错周自仪,此人果真无畏生死,捅出这震惊朝野的大案。不过皇帝身体不佳已七八日不曾上早朝,都由卫瞻代理。若时间久了,再想将卫瞻赶下去无疑十分困难。
她必须加快脚步。
但是,卫瞻故意压下了三二七案。虽然他在朝堂上震怒誓言彻查,可是进展呢?这案子如今实实在在地僵持住了。
是以,她才暗暗敲打了霍澜音,让她去催促周自仪再做进一步的动作。当然了,她又不可能将所有赌注都压在周自仪的身上,周自仪不过是那枚打头阵的棋子。她还安排了其他重臣,最近就会在朝堂上做出别的大动作来。
可是周自仪因为反诗入了狱?
别说是皇后不信,就连朝中旁的大臣也不相信这是周自仪所为。人人都以为是三二七案中牵扯到的大臣做出反击,以来谋害周自仪。
但是皇后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所以,她暗中派人去调查了此事。
暗探渗透半个北衍的皇后,着实花了些力气才查出来。
“你确定反诗是太子派人送进周自仪书房的?”皇后脸上的表情是一旁的翠风、红风极少见到的威严。
“是。属下确定!”
“竟然才查出来!”皇后随手拂了桌面上价值连城的宝瓶。
黑衣人立刻跪下:“属下失职!”
“太子送到霍澜音身边的几个宫女做的?”皇后又问。
“不是。是周家身份尴尬的那个表少爷,赵宝意。”
皇后凤目中一丝讶然,怒意倒是稍消。她微微向后靠,倚着椅背,美艳的脸庞上这才有了平日里的慵懒傲然来。
“退下罢。”皇后挥了挥手,黑衣人退下,殿内只剩下翠风和红风两个属下。
皇后轻轻扯起唇角,笑道:“我儿终于怀疑三二七案的幕后人是本宫。”
翠风跪在皇后身边为她捶腿,开口:“人人都以为是三二七案中牵扯的大臣报复周大人,却没人想到是太子殿下对周大人的另一种保护?”
“错。”皇后揉了揉眉心,“他是不是有心保周自仪尚待研究,拖延朝臣大清洗之事才是真的目的。”
翠风皱眉:“娘娘,若太子殿下继续代理朝政,恐对娘娘的大事不宜。陛下的身体又……”
皇后想到仍旧卧床的皇帝,心下烦躁,骂道:“三王爷这个混账东西居然给陛下下毒。陛下也是个蠢的,连眼皮子底下的身边人都摆不平,给小人可乘之机!”
这话,翠风可不敢接了。
三王爷本可以不用死那么早,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暗中对天子下毒。他还有利用价值,皇后才忍耐他颇久。可震怒之下的皇后,直接将他杀了。棋子千千万,丢掉一颗,还有旁的。大不了多费些心思。
皇后自诩非善类,可即使为了大事有所为,亦当有所不为。
“咚咚咚……”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这在规矩森严的栖凤宫,是极少发生的。
红风疾步赶去开门。
——“太子殿下在朝堂上发病,伤了许多大臣,如今被霍将军、秦将军钳制住,尚且未恢复神智!”
皇后猛地站起来,惊问:“划伤他的血也不能止住他的暴戾?”
“霍将军试过,没有用处!”
皇后的脸色逐渐冷下去。
卫瞻非要反其道而行,修习阴阳咒,企图彻底掌握这门功法。如今他卡在第九重,不上不下。他表面上压制了阴阳咒,且获得了强大了力量,可实际上,邪门之力岂是那么容易掌控?邪力死灰复燃不过早晚之事。
“太子如今在哪?”皇后问。
“已经被两位将军强制带回了东宫。”
“宣江太傅立刻赶去东……”皇后忽然想到江太傅已经死了。她也没有想到卫瞻绝情冷血至此,在得知江太傅是她的人之后,不念幼时师徒之谊杀了他。
皇后立在殿中。半晌,才开口:“红风,令影卫寻找一个叫司徒十三的人。找到后,立刻带去东宫。”
“是。”红风领命。
皇后难得连衣服也没换,直接去了东宫。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见到卫瞻的时候,皇后还是惊了惊。卫瞻被沉重的铁链捆绑在床上。鸦发散乱,露出一双猩红的眼。他身上的衣服乱了,全然没了往日的高傲模样。体内的痛苦让他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铁链撞击声,还有重床晃动声。
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都到了,围在一团,不停商议着对策。
皇后朝锁着卫瞻的床榻走过去。
“娘娘且慢!”
素星急忙拦住了皇后的脚步,道:“这铁链未必锁得住殿下,以防万一,娘娘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这样的铁链也能挣脱开?”皇后的目光扫过两指宽的铁链。那铁链在卫瞻的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被勒出了一道道红痕。
“是,刚刚殿下挣脱开一次。几位将军不得不又加了几道锁链。”
皇后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往前。隔着段距离,望着被绑在床上的卫瞻。不由想起他小时候,还是刚刚会走路的年纪,生了病,她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时隔多年,她仍然记得当年心疼。
然而这一回,是她亲手将他推进了深渊。
“娘娘?”翠风轻唤。
皇后回过神来,转身走到外殿叮嘱了太医几句,又叮嘱侍卫将东宫围住,以防卫瞻失控。
皇后迈出大殿,一股冷冽地寒风迎面扑来。冬天了,天气越来越冷。栖凤宫里温暖如春,她过来的时候也没加衣,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寒冷。
“娘娘,当心身体。”翠风展开臂弯里的狐绒斗篷。
皇后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也没有登上凤舆,缓步往栖凤宫走回去。
翠风不敢多言,默默跟在后面。
走了没多久,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皇后抬眼,前方是好似没有尽头的红墙。飘落的皑雪沉甸甸地落满她的青丝。
曾经,她有着疼爱她的父母,感情深厚的兄弟姐妹,宠她敬她的皇帝丈夫,两个出类拔萃的孝顺儿子。未嫁时,她是享有盛名的美人贵女,嫁了人她是云端的皇后,日后会成为太后。
她简直拥有了一切,活成了天下女子嫉妒的模样。
皇后忽然开口:“翠风,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跟在后面翠风往前快走了两步,回话:“奴的父母家人死于战乱,奴自幼跟在娘娘身边做事。娘娘心想事成便是奴所愿。”
“还有呢?真正你想要的,自私一些。哪怕是些觉得不到的东西。”
翠风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奴想上战场,想着帅服,想在史册留名。”
她双目中的光很快熄了,黯然下去。她知道这些不可能。紧接着,她听见皇后轻笑了一声,说:“这有何难。”
翠风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前方的皇后。
“去年,本宫随口问了红风,这孩子说想开学堂教书,听孩子们喊她先生。可是她当时连字也不识得几个。”
翠风忽然想到从去年某一日开始,红风每日晚上都要读书背诗。才一年而已,她已经认识了绝大部分常用字。
翠风的心忽然猛地跳跃着。
“别以为本宫会帮你们,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皇后懒懒打了个哈欠,神色中带了几分疲态。
她没有回栖凤宫,而是不知不觉走到了皇帝的宫殿。
娴妃正在殿内伺候。见皇后到了,娴妃赶忙下跪行礼。
“退下。”皇后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娴妃低着头,视线里只能看见皇后的裙角。她恭敬地退了下去。
皇帝睡着。
皇后没有唤醒他,只是坐在龙床旁,一言不发默默陪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舍就有得。她要的有点多,早就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
当日下午,霍澜音才得知卫瞻在早朝时发病的消息。她匆匆赶去皇宫,可是皇宫戒备森严,侍卫被往日多了三倍。纵使她拿出了卫瞻的扳指,宫门侍卫也不放行。
她竟是,不能进宫!
霍澜音何其后悔,后悔没有早一日进宫,留在东宫里也好过今日这般连见都见不到卫瞻。
霍澜音苦苦等了三日,竟还是没有等来好消息。卫瞻一直都没有上朝,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无限的担忧几乎将她淹没,如今多事之秋,见不到卫瞻,她害怕宫中有人对他不利。
母亲病着,兄长入狱,连卫瞻也生死未卜。食不知味夜不能眠。
到了第四天早上,卫瞻还是没有上早朝。
霍澜音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要采取行动。她要见到卫瞻,她要知道他的生死。
霍澜音去找了霍佑安。她刚到霍府,迎面遇见正要出门的霍佑安。
霍佑安挑眉:“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