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出门访友了,六姑娘也出门了,说是再去补充一些土仪, 好带去江阴。九少爷上族学了。”
很好,二房没人在,如此天赐良机,她岂能不取?
谢氏叹息道,“阿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也有我的无奈。俗话说,京城居大不易,去到京中,处处都要花钱的。对于老安人那边来说,心诚则灵,同样是在顺福斋请大师傅雕刻的佛陀,老安人拜这尊和拜那尊区别不大。”
心腹低下头,心想,哪能一样呢,大夫人说这句话,表面看来是在说服她,其实也是在说服她自己。
“一会,我让人将萱北堂的人下人都引出来,然后你就让人开始吧,记得走西边最隐秘那条道。”谢氏说道。
这个计划酝酿了很长时间了,从见着周蓁蓁献上这尊故意将金身做旧的佛陀开始,她心里就渐渐琢磨开了。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临门的那一脚了,让她放弃,不可能的。
萱北堂
何老夫人去上香,带走了大半的下人。剩下的下人都井井有条地干着手上的活计。
就在这时,谢氏的命令来了。
“快快,大夫人让咱们去前院,她有话要说!”
“都去吗?”
“是的,全部都去,手上的活计放一放啊,回来再做。”
“咱们院子不留人吗?”
“我和春金两个留下就可以了,你们都去!”
谢氏召唤得急,加上萱北堂这边有大丫环帮忙催促,所以没多久,整个院子里只剩下那两名谢氏收买的大丫环了。
她们俩人,一人取了钥匙去开小佛堂的门,一人将外面抬着佛像等候的人引了进来。
何老安人那厢,马车刚出城不久,轮子就坏了,坏的还不是一辆,是三辆同时坏的。
一看这情形,何老安人在心腹的规劝之下,只当是佛祖给她的警示,死活不愿意再往前走了,而是直接了当地打道回府,连邀请她的老姐妹都顾不得了。
谢氏大张旗鼓,将府里的下人全都集中到了大厅,以致整个府里各处都见不着人。
何老安人回府之后,一路长驱直入,没遇到半个下人,也没人通知谢氏她婆婆突然回转的消息。
实施偷梁换柱之计,谢氏不敢抽调太多的人的,办这事的都是她的心腹,以致连个望风的人都没有,然后他们被何老安人全堵在了萱北堂。
“你们在干什么?!”
何老安人刚才就听见小佛堂那里热闹得很,此时两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佛陀此时都被放在地上。看到这一幕,何老安人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气得发抖。
见到突然出现的何老安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人脏俱获,他们被抓了个正着!当下有胆小的就忍不住跪下了。没一会,小佛堂里外就跪了一堆人。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何老安人阴沉着一张脸问。
“是大夫人。”到了这个时候了,下人也好,心腹也罢,自然不会再帮谢氏兜着,兜也兜不住。
何老安人气,就猜到是她这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来人,去将我那好儿媳请来!”
东窗事发!接到这个消息的谢氏只觉得脑门一阵阵晕眩,但她知道她不能晕。即使晕了,以她对她婆婆的了解,她也一定会想办法将自己弄醒的。她想了想,连忙让人分别去请她的儿女们去萱北堂。
她人刚到大厅,一只杯子就朝她门面砸了过来,她吓了一跳,闪躲了一下,那只杯水就砸到她的脚边。
砰!
何老安人见了她,怒极,指着她的鼻子就大骂,“谢氏,你好大的胆子!偷东西竟然偷到你婆婆身上来了!”
周宴、周寄、周盈盈先后赶到萱北堂,听到这话都觉得不可思议。
“祖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宴身为长孙,立即硬着头皮上前。
“误会?人赃并获,你瞧瞧是不是误会?”何老安人指着那两尊一模一样的佛陀,再指着一溜跪在一旁的他娘的心腹。
两尊一模一样的佛陀,一尊是纯金打造的金身,故意做成旧色,一尊是黄铜掺杂着少量黄金,涂抹于金身表面外层。连佛陀金身的颜色看起来都一样,用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
不难看出谢氏打算偷梁换柱,以假佛换真佛。
周宴看到这一幕也是头皮发麻,他娘做出的这都什么事啊!
儿女们不敢置信的眼神和下人们若有似无的鄙夷,让谢氏脸皮发胀。
“谢氏,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当家主母应该有的样子?这尊金佛是蓁蓁孝敬给我这个老太婆的,我问你,你出过半分银子吗?没有!你不曾孝敬过半分也就算了,现在还打算用这尊假货将我这尊真金白银打造的佛陀昧了去?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何老安人一句句数落,直接将谢氏的脸皮揭了,往地上不断地踏踩着。
何老安人看着她青紫着一张脸,整个人还直挺挺地站着,那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就来气!
“来人呀,将她捆了!然后派人去谢家,将她爹娘请来,我倒要问问他们谢家是怎么教女儿的,竟然教出一个小偷来了!”
“祖母息怒啊!”
何老安人此话一出,吓得周宴兄妹三人立即跪了下来。真请他们外祖父外祖母来,他们娘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被休回家,而且还是因为偷盗这样的罪名。
“祖母,你疼疼我们,疼疼我们呀,真请了外祖他们过来,我们怎么办?”
“娘,你快说,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我——”谢氏张嘴。
“快说啊娘!”周盈盈催促。
谢氏呐呐地道,“我就是寻思着咱们一家子都上京了,在京中嚼用大,想在手里多把一些银钱!”
何老安人闻言冷笑,“你想手中松泛一点,就将主意打到老太婆身上来了?”
谢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也不想的,但她在二房身上弄不到钱了,她能怎么办呢?
周盈盈只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她不明白她娘是怎么想的,如果真的担心京城抛费大,她宁愿到时挪用泓大婶子托付在她这里的五万两银子,她不明白她娘为什么要挺而走险呢。这下,将他们小大房的脸都丢光了。
“好,你真是好样的!”何老安人咬着牙道,怒大伤肝,她此刻只觉得眼睛冒出一团一团的火,偏偏三个孙子个个都站在他们亲娘那边,没一个人为她这老太婆想一想的。
“祖母,念在我娘一心为了爹为了我们的份上,你饶了她这一遭吧。”说着,周盈盈就朝她祖母磕头。
周寄见了,也跟着磕头。
周宴倒是顿了一顿,垂着头,默默跪在一处。
何老安人头疼得很,见此,更是冷了脸,“你们这是想逼我吗?”
“孙儿孙女不敢。”
啪啪!何老安人恨得直接甩了谢氏两耳光,“寄儿和盈盈就是被你教坏养歪的!我看你京城也不用去了,就好好留在家中禁足思过吧!”
接着,她下令将谢氏关进柴房,至于孙子孙女?被她驱赶走了,看着他们就感到生气!
“大哥,怎么办?”周寄和周盈盈都看向周宴。
周宴只觉得心累,弟弟妹妹他娘,一个个地会作。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跪在萱北堂大门外。
周寄和周盈盈见此,也跟着跪了下去。
三兄妹一直跪,跪到傍晚,何老安人才出来,“宴儿,你起来吧,按计划带你弟弟妹妹进京。至于你娘——”
何老安人手上的拐杖点地,“就留在家!我是不会再让她上京去祸害你们的!”
何老安人难得驳了他这个长孙的面子。
周宴抹了一把脸,低低应声。
等周蓁蓁补充完要购买的土仪回府时,不出意料地从萱北堂的眼线那里得知了谢氏闹了这么一场好戏。
周蓁蓁心想,谢氏果然还是这么做了。那枚饵她一开始就放下了,故意将佛陀的金身做旧,故意透露出雕刻佛像的地点是顺福斋,就想着看以谢氏前世今生都一如既往嗜财如命的性子会怎么做。
她祖母在小大房举房上京前和她远行之前去烧香,她就觉得蹊跷了,隐隐觉得谢氏要有动作了,估计是想趁着上京前捞最后一票。
果不其然,她猜对了。但是她是不可能让谢氏得逞的,如果让她得逞之后,以后长驻京中不说,一定还会找机会捅破佛陀金身非纯金打造一事,到时她祖母怎么想她?
所以别怪她让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腿,她当时也是秉承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想法,只要谢氏不起歪心,那就大家都相安无事。
周氏六房
得知周盈盈他们会举家迁入京城,周秀秀羡慕极了。
她很想她弟弟周宕,自打她娘(郑氏)死后,她爹虽然没有在热孝期间续弦,却也蓄了一二美婢。她在这个家越发没有存在感了。唯有想到一母同胞的周宕,她才会有些许的安慰。
她今天特意来四房,是想托盈盈堂姐带点东西给周宕,是她亲手做的四季衣裳和鞋袜。
但她来到四房之后,发现今天四房的气氛怪怪的,有种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周秀秀正找人传话,就碰到周蓁蓁一行人。
周蓁蓁隐约听到她和门房说想找周盈盈的话,又看到她怀里抱着一大包东西,就使人过去将她请至蒹葭馆。
即使周秀秀不来四房,启程前,周蓁蓁也要去她那里走一趟的。
被周蓁蓁所邀请,周秀秀吃了一惊。
她娘去世之前,曾悄悄和她说过,如果她遇到难处,找盈盈堂姐解决不了,还可以找蓁蓁堂姐。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这么说,但她一次也没有麻烦过她们。这次前来,也是硬着头皮来的。
她看过去时,周蓁蓁对上她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和善的笑容。
周秀秀留意到她旁边还站着一位男子,那位是袁公子吗?族里隐约有风声传出他们不久之后会定亲呢。顺着周蓁蓁的目光,袁公子朝她这边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手心还出汗了。幸亏对方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多作停留,接着蓁蓁堂姐和他两人似乎在道别。
然后两人便分开走了,蓁蓁姐朝她走来,示意她和她一起往里面走。
其实比起周盈盈,周秀秀最羡慕的人还是周蓁蓁。两人相似的身世,都是母亲早亡。但无疑,周蓁蓁要比她幸运,也不是幸运,怎么说呢,对方把日子过得比她好。
还有啊,这段日子她经历的事,周秀秀暗地里都替她捏了一把汗,但这么多荆棘困难,她都淌着过来了,真厉害。如今蓁蓁姐是宗房的座上宾,直接参与族中大事的决断,无人敢小觑于她。私下里,她甚至听见族人悄悄称她为周氏护族之光。连她爹偶然谈起她这侄女,都略显不自在呢,嘟囔着她一个女子风光太盛什么的。
回到了蒹葭馆,下人上了热茶之后,周蓁蓁对周秀秀说道,“你找周盈盈?”
“是是啊。”周秀秀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找她做什么?”周蓁蓁放缓了语气。
“她近日不是上京吗?我想托她给我弟弟带些东西。”
“就是这些吗?”周蓁蓁指了她放在手边的大包袱。
周秀秀点了点头。
“你盈盈堂姐大概是没有精力帮你将这些东西带进京了,如果你信得过我,我让人帮你带去给宕哥儿可好?”谢氏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周盈盈此刻怕是顾不上她这头了。与其让她去受气,倒不如她顺手一帮,反正她也欠着郑氏的人情债呢。
周秀秀倒没多想,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将包袱递给她。
周蓁蓁接下之后,取出三千两银票递给她。
周秀秀吓了一跳,六堂姐太吓人了,一出手就是三千两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