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却并不买账,婶子们叉着腰比他吼得还大声。
“我不换!王建房你哄鬼呢?一斤多的粮食能换5块钱?你怕是还没睡醒呦。”
“我也不换,王支书你咋也学会鱼海吹牛皮了?你要是说能挣1块钱,咱们还能信,可你一张口就是5块,你当我们傻呢?”
“就是,王支书你快抬头看看天,看天上是不是牛都在飞?”
“反正我们不换,你就是说出一朵花来,我们也不换。”
鱼大有傻了眼,昨儿晚上他和本家叔叔们商量过,大家都说这是好事,可为啥妇女们这么反对?
再次扯着嗓子喊:“乡亲们静一静,你们听我说…”
周婶子打断了他的话,“说啥说呀,大有你听听你那嗓子,叫的比鸭子还难听,你昨儿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
“大有你回去,我倒要看看王支书要咋糊弄我们。”
王建房闻言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谁糊弄你们了?这是为你们好的事,要不是想你们有点钱过个丰年,我才不操这个闲心呢!”
王春撇嘴,“拉倒吧,真为我们好,你昨儿个咋不跟我们一起收红薯?从头到尾你头都没冒一个,今儿竟还敢批评我们淋湿了几个红薯。”
其他婶子气愤的附和,“可不是,拿着根鸡毛当令箭,天天显摆你那支书的身份。”
“以王建房你的德行,有好事能想到我们?说不定是村里的黄豆坏了或是发霉了,没法交公粮。”
“准是这样!王建房你个鳖孙竟然敢坑我们!”
王建房的婆娘李春菊从人群里站出来,单手叉腰,横眉竖眼的指着赵小草,“你再骂一句鳖孙我听听?拿粮食换豆芽的事是鱼阿蔻提的,要骂…唔…建房捂我嘴干啥?你一边去,赵小草我跟你说,你今儿个要不好好的跟我认个错,我就坐你家门口不走了!”
被推得踉踉跄跄的王建房,听完腮帮凸起,牙齿咬的咯咯响,这猪脑子的瓜婆娘!自己在家再三交代过她别说出鱼阿蔻的名,她在家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一出来就沉不住气的把鱼阿蔻说了出来!
被人骂两句怎么了?等他强压着村民们换了黄豆,再把豆芽卖了换成钱后,他们现在骂的有多狠,数钱的时候就对他有多内疚,他们尝到甜头又心怀内疚之下,以后不都得听他的?
届时,他在村里的威望有了,促进集体经济发展的功绩也有了,有了这些肯定能再往上爬一步,可现在全被这瓜婆娘毁了!
王建房深深吐出一口气,这群人都是没脑子的,说不定他还能把话圆回来,绝不能把这个功劳落在鱼阿蔻的头上。
赵小草把李春菊当空气,急急扭头去问鱼大有,“大有,粮食换黄豆这事是蔻囡说的?”
王春几个凑过来,语气着急,“是不是蔻囡说的,大有你快说。”
鱼大有偷觑了她们的神色一眼,见她们面色只有焦急并无怒色,小心的斟酌着语句,怕妇女们像骂王建房一样骂鱼阿蔻。
“这事确实是蔻囡提起的,你们也知道她去了城里一中上学,见识的多了再加上她脑袋瓜本来就聪明,就跟我提了这事,说你们手上有点余钱就能给娃交学费,娃病了也不怕…”
“对,这事最先是鱼阿蔻随口说起的,”王建房忙打断他的话,大义凛然道:“可我却放在了心上,因为我身为一个支书,我就要为你们负责,哪怕你们不理解我的做法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只要你们吃饱穿暖、病了…”
“乌鸦嘴你一边去,你才病呢!”妇女们一拥而上,不耐烦的把王建房推开。
大家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鱼大有围了个密不透风,异口同声扯着大嗓门问:“能挣5块钱的事也是蔻囡说的?”
鱼大有看着群情激昂的妇女们,脚下后退了一步,扶着墙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是,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我又被小猫咪们包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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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妇女们齐齐逼近一步, “不过啥?”
鱼大有抹去头上冒出的汗,“黄豆得出芽率高坏的不多,不能还没长成你们就心急的割掉换钱, 豆芽都是论斤称的, 你们更不能为了钱就以次充好。”
“还有啥要求?你全说了,别跟羊拉屎一样,一点一点往外挤。”
鱼大有丝毫不敢还嘴,“没…没了。”
王春疑惑, “就这么简单?蔻囡可不会坑咱们,那这不就跟白送咱们钱没啥两样?”
“生豆芽是简单,咱家家户户都会, 可咱们谁能想到把豆芽拿出去卖?还是挂在集体经济的名头下光明正大的去卖?”周婶子咂吧嘴, “说起来,还是蔻囡心好, 要不是心里有咱们,怎么能想出这么个主意?”
有感性的已经红了眼眶,“对, 你说蔻囡这孩子咋这么让人心里软乎呢?她说的那些娃病了也有钱看病的话, 我家老赵都没敢这么跟我说过。”
“唉,一说起蔻囡,我就羡慕死花嫂了, 有个这么好的孙女, 不比十个孙子强?我啥时候也能生个闺女,哪怕只有蔻囡十分之一我也满足了,不像现在, 我看到我那几个小子我就烦。”
“这话你跟我们说没用,得去跟你男人说。”
“对对对, 今儿个快回去给你男人炖俩鸡蛋补补,补完你们两口子晚上好好说说。”
“哈哈哈…”
妇女们顿时笑作一团,笑着笑着看到了鱼大有,惊奇的问:“大有你还在这干啥?还不赶快喊会计来登记换黄豆的事?”
鱼大有懵懵的问:“你们同意换黄豆了?”
“咋能不同意?蔻囡说的话就没错过的,再说就算错了也没啥,我们全当加菜了,你别啰嗦了,快去喊会计。”周婶子的话引来一片附和声。
鱼大有明白了,看来妇女们是看在蔻囡的面上换的,早知道他早把蔻囡拎出来了,也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
当下笑的春风满面,“成,咱们现在就换,你们赶紧回去拿粮,粮食得干净不能有土粒,换了后要交公粮的。”
“行。”妇女们一窝蜂的回家拿粮,拿完粮回来后自觉的排着长龙队伍换黄豆,喜笑颜开的和队伍前后的人夸着鱼阿蔻。
王建房不死心的上前去强调自己想法,却再次被妇女们集体嘲了回来,并且话题也转向了讨伐他,掀他老底,这个说他偶尔上次工也是偷奸耍滑,那个说他从来不干实事,只会摆谱,说到最后连他几岁尿床都抖落了出来。
王建房被这些话气的鼻翼翕动,眼底一片血红,现在所有人都在夸鱼阿蔻贬低他,而他预想中的威望、功绩全没了!
李春菊呸了周婶子们一口,上前拉着他往外走,“5块钱有啥可高兴的?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当谁能稀罕呢?建房咱们回去,回头他们要开介绍信去城里时,你别盖章,我倒要看看没有你的章,他们怎么卖豆芽!”
“建房你咋不说话?”
王建房猛的甩开她的胳膊,反手扇过去一巴掌,目眦欲裂的吼:“蠢货!”
李春菊捂着带着红手印的脸,愣愣的看着王建房的背影,许久后如一头愤怒的母牛追上去,“王建房你竟然敢打我,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众妇女收回因看热闹而伸长的脖子,拍着会计桌催促,“快点快点,别签名了,多浪费时间,我们直接摁手印,等着去看戏呢。”
鱼大有答应,“成,那你们就按手印。”
从抽屉拿出红印泥,抬头看了眼李春菊离开的方向,眼底带着三分不解,王建房那鳖孙刚刚是想把蔻囡的主意占为己有?他为啥要这样做?不过不管他为啥,回去都得跟本家叔叔们说一声,明年不能再把票投给他了。
众人忙活到近中午才换完,妇女们三五成群的拎着黄豆篮冲去王建房家看热闹。
鱼大有看着这群妇女无奈的摇头,待看到粮仓里的粮食又背着手笑了出来,豆芽发的快,过个十来天他们就能见到钱了。
“鱼村长,好久不见啊!今天有什么喜事,让你这么高兴?”一道和蔼的声音响起。
鱼大有回头就见是十来个男人站在树下,因地面没干,泥巴沾鞋的缘故,众人皆卷高裤腿,手中提着鞋。
为首的是个穿着中山装、40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额头上的抬头纹又长又深,两鬓夹杂着银丝,深刻着皱纹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鱼大有疑惑的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大队长和张校长,以眼神询问,这是哪位?
中年男人看出他的迷茫,儒雅的笑,“鱼村长不记得我了?去年你跟着大队长来城里开会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还帮我把茶杯盖捡了起来。”
鱼大有拧眉回想了起来,他只帮一个人捡过杯盖,那次是那个人震怒于各村虚报粮食产量,一气之下摔了茶杯,撸掉了五个大队长。
他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王领导,再看看眼前的男人,这不就是王领导?不过怎么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老的这么快?
迎上前,搓着手慌的语无伦次的说:“王领导您什么时候来的?一年的时间您变了太多我都没认出您来,下过雨的泥巴路不好走,您没摔着吧?咱们回家喝杯热茶驱驱寒气。”
“正是因为路不好走,我才要来走走,”王温笑,“你不必如此紧张,我就是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走累了找你讨杯水喝。”
鱼大有忙前行带路,“我不紧张不紧张,我家都在前面岔道拐口处,王领导您跟我来。”
王温摇头失笑,还说不紧张呢,这走路都是同手同脚。
鱼大有走到家门口,才想起自己是让王领导光着脚走来的,黑黝黝脸唰的变白,哆嗦着嘴皮子,“王…王…”
王温抬脚进入篱笆院,打量后夸奖道:“院子打理的不错,这片苗苗是什么菜?马上都下雪了这菜不怕冻死吗?”
“这边是雪里蕻,越冷他长得越好,”鱼大有忙擦去落到眼角的汗珠,上前解答,“这边是芹菜,两种菜都耐寒。”
“原来如此,”王温颔首,看鱼大有惶恐的后背都汗湿了,拍着他的肩膀严肃道:“鱼村长,你今天就把我当成一个客人来看待,不要这么诚惶诚恐,否则连带着我都不自在了,你越自然我与你的相处就越融洽。”
“是是是,”鱼大有试探道:“那、那咱们先去洗脚?”
“这个态度才对嘛,”王温笑,“ 劳烦鱼村长带我们去洗洗,也不用烧热水,这么多人烧热水得烧到什么时候?我们用冷水把泥冲掉就行。”
鱼大有只好带着几人去缸边,趁他们洗脚的功夫去找婆娘,交代她煮蛋茶杀鸡、把家里的能做的好吃的全做上,便抱着几双木屐去找王温。
王温好奇的拿过木屐观察,木板底和草绳做成的木屐,是人字拖加后脚跟带的款式,木板底两头薄翘、中间厚,如同弯弯的扁舟,最特别的是板底纵横交错的嵌着六根一指长的细木钉。
用手颠了颠木屐,发现重量非常轻,不由好奇的问:“这鞋子为什么要做成这样?”
鱼大有憨笑,“咱农村都是泥巴路,一下雨路就没法走,我们村的蔻囡就想了个办法,用轻木做了这样的鞋子,鞋底的木钉既能撑高鞋底防水,又能嵌进泥里防滑,木钉占地小,抬脚时也不累。”
王温新奇的穿上木屐,特地在院子里的泥浆处走了一圈,发现鞋子果然如鱼大有所说的防水防滑,而且鞋子翘起的两头,又能防止抬脚间带起的泥巴甩一身。
转而踏上鹅卵石小路,感觉除了鞋底太高有点不适应外,别的地方和正常的鞋子无二。
点着头感叹,“不错不错,鱼阿蔻同志发明的这个鞋子非常好,可以推广出去。”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记下来。
虽夸奖的不是自己,但鱼大有照样高兴的咧着嘴笑,完全没注意到王温喊出了鱼阿蔻的名字。
“王领导,你们进屋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行。”
王温进屋后看到桌面上冒着热气的糖水蛋碗,勃然变色,眉心紧皱成“川”形纹。
戴眼镜的男人上前附耳,“这不是特殊招待,他们村待客的风俗就是糖水蛋,若客人上门不煮糖水蛋,那就表明主人家不欢迎这位客人。”
王温面色好转,冷不丁的问鱼大有,“今天中午你准备杀几只鸡啊?”
“一只。”
“胡闹!”王温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碗里的糖水被震得汤面波动泼出碗外,“你是想搞思想腐败、特殊招待的那一套?”
鱼大有慌了,头摇手摆,“不是不是!您刚刚说把您当客人看待,我就想着客人上门怎么也得杀只鸡,却忘了你们不是普通的客人了,我现在就去跟婆娘说不杀鸡了。”
拔腿就往后院跑,跑时没看路,差点被门槛绊摔倒,回头朝众人憨笑了下,稳着身子继续跑。
王温看的失笑,“这个鱼村长还是这么实心眼,去年亦是如此,我把杯子摔了,别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喘,只有他小声嘀咕我不知道心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