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阿蔻的人设是懦弱、心肠软的苦命妻子。
只不过现在她们不再叫这个名字。
鱼阿蔻变成了燕二妮。
凌北归改成了杜有根。
两人同时小幅度的勾起嘴角,向狼口村走去。
*
报信的男人跑进村西角一栋泥房里,兴奋的喊:“老大…老大!杜来弟的弟弟来了…咳咳…”男人刚推开门就被空气上方的烟雾呛得直咳,忙从门后拿出蒲扇往外扇。
屋里三个男人嘴角叼着卷烟吞云吐雾,手中捧着起毛边的牌。
坐在左侧的男人抬脚将男人踹倒,“来就来你大呼小叫的叫个啥?大冷的天扇个p的扇子,给我滚开!一对三。”
“不是啊三当家,”男人揉着腿弯爬起来,“杜来弟她弟媳挺清秀的,而且一看就是被他男人打怕了的,性子软的很,最关键的是他们来没带娃,肯定还没生娃,这样的小媳妇准能卖个好价钱!”
“真来了?走,咱们出去看看。”坐在上首的男人丢下牌起身往外走。
*
鱼阿蔻和凌北归已到了村口,两人边走边打量着狼口村,村口处是一方池塘,池塘里水色漆黑,发出冲鼻的臭味。
捏着鼻子快步走过池塘,映入眼帘的是并排的低矮黄泥房,所有的房子都破旧不堪,房顶上铺着的草把漆黑腐烂,上面长着杂草与毒菇;半面熏成黑色的泥墙,泥巴已脱落了大半,露出坑坑洼洼的墙身和麦秸杆。
有几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蹲在自家破个大窟窿的篱笆院前,静静的盯着他们,眼底污浊肮脏。
耳朵里听不到鸡狗叫,听不到孩子玩耍的笑声,听不到妇女们扯着嗓门数落孩子的震天吼,这里只有呼呼吹过的风哮。
整个村子就像池塘里的水,死气沉沉。
透着腐朽与暮气。
凌北归不着痕迹的挡住鱼阿蔻。
鱼阿蔻似怕怕的躲在他的身后,揪住他的衣角偷偷露出只眼睛往外看。
走到村中心时,两人见到了这个村里的第一个女人。
瘦弱的短发女人吃力的提着大桶水往家走。
两人默契的上前。
鱼阿蔻捏着衣角害羞的问:“大嫂你知道杜来弟家在哪不咯?”
凌北归把行李扔在地上,热络的准备去接桶,“我来帮你提。”
“啊!走开!”女人惊叫一声,反应激烈推倒桶,拎着空桶劈头盖脸的朝凌北归砸去。
鱼阿蔻装作心疼的模样上前去夺桶,“嗳大嫂你别打,俺们不是坏人,俺是杜来弟的弟媳燕二妮,这是俺男人杜有根,她给俺们写信说她病了,俺们是来看她的。”
手抓到女人的手腕愣了下。
好细,细到皮包骨。
女人听到这话停住动作,缓缓的半抬头看了她一眼,随之沉默的拎起桶走开。
鱼阿蔻触到她的脸,一颗心被人攥紧拉扯的生痛。
女人约摸25.6岁,面上瘦的颧骨突出,双眼深凹,大眼下挂着厚重的青黑,让人心疼的是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惶恐和警惕,犹如惊弓之鸟。
鱼阿蔻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几道视线,控制住自己的微表情,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这大嫂咋不理俺啊?”转身怯弱的去给凌北归整理衣裳,“有根你没事吧?”
凌北归温和的一笑,“没事,你没被她吓到吧?”
远处传来道女人热切的呼喊,“有根啊二妮你们来了啊!”
鱼阿蔻望着挥着胳膊跑过来的线人‘杜来弟’,脸上露出惊喜迎上去,“大姑姐,你病好啦?”
线人年龄应该超过40岁,头上包着绿色带补丁的头巾,露被风吹的皲裂通红的面颊,三角眼鹰钩鼻的面相带着刻薄。
杜来弟一把推开她,急切的抓着凌北归的手上下打量,“有根啊,你咋这么瘦啊?咱家可就你一个男娃,你瘦成这样俺咋对得起爹娘?都是俺不好,让你瘦成这样。”
凌北归条件反射的甩开她的手,甩完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演戏,忙面上做出强忍着不耐烦的表情,低声说:“快点带我回家,走了大半天累死我了。”
“嗳,马上回。”杜来弟谄谄的松开手,
鱼阿蔻指着女人的家小声问:“大姑姐,这家的女人咋瘦成这样?还怪怪的。”
“关你啥事?咸吃萝卜淡操心!”杜来弟破口大骂,“俺还没跟你算账呢!让你好好照顾你男人你就是这样照顾的?看俺回去怎么修理你!跟俺回去,你个不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玩意。”
鱼阿蔻被骂的双眼含泪,缩着肩膀跟上。
杜来弟叉腰,“俺家又没死人你哭啥哭?天天流猫尿,好好的日子都被你哭没了,当初真不知道咋找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凌北归温和的说:“姐,你别老是骂她,她好着呢,生不了孩子这事跟我也有关系。”
“放p,跟你有啥关系,都是她不中用。”
杜来弟将恶毒的大姑姐演绎的淋漓尽致,边骂边走。
等三人远去,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四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双手插袖踹了报信的男人一脚,“鳖蛋,你不是说杜来弟他弟弟打媳妇?我咋看他对他媳妇好的很?他姐骂一句他都心疼?”
鳖蛋从地上爬起来,“不可能!前面在路上时我亲耳听到他要揍二妮,那时他还让二妮拎行李自己空着手,老大你等我去杜来弟家探探。”
脚下飞奔跑去杜来弟家,片刻后气喘吁吁的抹着汗回来。
“老大,杜来弟姐弟俩正在打二妮呢,那个叫杜有根的打的贼狠。”
“你没看错?”
“没!虽然他们关着门打的,但我透过门缝看了,二妮被打的在地上滚,这样看杜有根肯定不是条子!”
被称为老大的大刚抬起黑的发亮的袖口擦鼻子,“只这一点哪能看出来,谁家男人不打媳妇?条子也是男人,咱们不能放轻心,老2你说呐?”
老2点头,“大哥说的对,他们来的点太巧,前几天条子刚偷偷的来过,今儿个他们就到了,就算杜来弟给他们写了信,但谁家弟弟会去看赔钱货的姐姐?还是来到咱这穷山沟沟里,路费干粮都要好多,先别让老四老五送货回来,咱先试试他们两口子,老六不是最会扮女人吗?明儿个让老六扮成被拐的女人去找他们求助,要真是条子,咱做了他们。”
大刚笑的下/流,“就按老2说的,要真是条子男的弄死喂狗,女的留给我,我刚爷教教她做女人,一对三也敢来我刚爷这四个2脸上凑,走,咱们去地窖看看货,鳖蛋你去盯着他俩。”
“嗳。”
杜家。
鱼阿蔻拿着膏药往自己手臂上涂抹揉匀,片刻后,白嫩的胳膊上和脖子处,多出许多紫红色的伤痕。
从包里找出条绿色的丝巾围上,调整角度让伤口似露非露。
杜来弟稀奇的看着伤处,“这伤就和真的一样,不过你怎么不把脸上也弄上伤?弄到这又没人看到。”
“会有人能看到的,”鱼阿蔻指着凌北归,“他扮演的身份是个在外面疼老婆,关上门家暴成癖的斯文败类,所以我不能把伤口弄在脸上,而他在外之所以表现的疼老婆,是他很色,他要用温和的假象去骗别的女人。”
“我们会来看你也是因为他在家乱搞男女关系,这次事情闹大了我们来你这避难,不然只用你生病的理由会经不起推敲。”
凌北归补充,“想要快速的融入这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设定成坏人,如此才能打消他们的警惕心,让他们照原计划行动。”
“我懂了,”杜来弟正色,“那我把我知道的信息向两位同志说一下。”
“出坑狼团伙共有23人,团伙首领本叫杨粪缸,现改名杨大刚,原本是土生土长的狼口村人,25岁时因抢劫伤人进了监狱,今年十月份被释放,出来后召集其他刑满人员回了狼口村,干着拐卖妇女的勾当,目前为止他们共拐了两批,第一批有两人,一人已逃脱,另一人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刘美。”
“第二批有8人,是十天前拐来的,如今被关在地窖,三天后她们将拐来第三批,据说有20多人。”
鱼阿蔻双唇抿成一条线,他们的狗胆真是越来越大,辛亏发现的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紧紧攥着拳头,声音颤抖的问:“那…那些女同志还好吗?”
杜来弟说:“不好,她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十天了,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她们没被糟蹋,因出坑狼第一次拐人不熟练,刘美同志本可以逃的,但她逃走那日正好赶上杨大刚又送了人进来,于是她放弃逃跑留了下来,争取到了去地窖送饭的活,她教被拐的女同志们用粪便涂遍全身,所以女同志们才安然无恙,而她自己随身藏着锋利的破罐片,让杨大刚等人近身不得。”
鱼阿蔻和凌北归对视,他们并没放下心,女同志们虽没受到身体伤害,但她们的心理正在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村里为何没见到孩子与妇女们?”
杜来弟坐了下来,“狼口村几年前发生过蝗害,整整一年地里颗粒无收,组织上便把村里的人分到了别的大队,这里成了废村,杨大刚回来后就把这里当成了据点,想效仿古代来个占山为王,为了扩张队伍,他们到处捡流浪汉回来,让他们骗女亲人过来,我就是故意被他们捡回来的,所以村里目前除了他们,还有19个流浪汉。”
鱼阿蔻眼尖的看到报信的男人爬上隔壁的槐树,冲两人使了个眼色。
杜来弟当即止住话头,拎出巴掌大的布袋,“还不伺候你男人去困觉?等他睡了你把稻谷捣掉壳给有根焖饭,要是让俺知道你偷吃一粒谷,俺把你腿打断。”
凌北归起身,“先回屋给我捏腿,捏完后半夜捣。”
“嗳。”鱼阿蔻缩着脖子怯懦的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里屋,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石臼就别无他物,而所谓的床不过是两头砌着小腿高的土墙,墙上面搭着块拼接木板,木板上铺着稻草和一条薄薄的被子。
鱼阿蔻把稻草和薄被子抱起来扔在地上,打开行李,利落的拿过抹布抹净木板,铺上条折叠的苇席,抱着自带的两床被子放上去,“一人一条,铺一半盖一半。”
凌北归看了眼木板,“我垫稻草睡地上。”
鱼阿蔻摇头,“别,天冷会生病,而且这里这么脏,稻草里会有虱子。”
凌北归想着两人都穿着厚衣服便没拒绝,“你准备怎么做?”
鱼阿蔻敛眉想了一瞬,“我决定逼他们加快动作,地窖里的她们不能再等了,杨大刚应该会来试探我们,到时我们就顺水推舟,先这样…”
凌北归颔首,“可以,我会配合好你。”
他是教官,只能辅助鱼阿蔻做任务。
鱼阿蔻想到未曾谋面的杨大刚,眼中窜起明亮的火苗。
最迟后天,她一定要踹爆他们的狗头。
因两人都没胃口吃东西,于是便躺下来再三推敲细节,直到凌晨4点才睡,睡了不到两个钟就起了床。
鱼阿蔻独自去后院捣米,符合人设的同时也是给杨大刚等人创造试探的机会。
然而她又是捣米又是洗衣服的忙了一天都没见到人。
望着挂在绳子上的衣服,决定单独出家门试试。
收起衣服回屋,接着屋里传来了杜来弟的咒骂声。
鱼阿蔻抹着眼泪拎着水桶出了门。
刚艰难的转着井轱辘绳拉起一桶水,右胳膊就被人拽住。
带着浓浓哭音的女声响起,“救救我救救我!”
鱼阿蔻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啊的一声松开了手,水桶瞬间沉入井底。
捂着胸口转身,望着脸上脏污看不出本容的女人,小腿肚子打着哆嗦,“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