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女人们干裂的嘴唇,便抬脚去村中找锅,没想到翻遍整个村子都没找到铁锅,只有几个破口的瓦罐,最后只好抱着瓦罐,拖着枯树枝回去。
在地上架起火堆,将绑着绳子的瓦罐吊上去烧。
凌北归走过来,“这里交给我,你去城里通知Jc,并让他们带上棉被、粮食,照女同志们的状态来看,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三天。”
鱼阿蔻颔首,“好。”
刚转身就看到刘美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怕她撞上火架,忙端着火架移向一旁。
跑近的刘美看到女人们止住脚步,抬手揉了揉眼睛,见女人们并没有消失,先是咧嘴笑,接着腿一软坐倒在地面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哭声悲怆,令人鼻尖发酸。
鱼阿蔻上前去扶人。
刘美却一把推开她,转而双手撑地磕头,不住声的说谢,“谢谢…谢谢…”
鱼阿蔻唇部抿的紧紧的,上前扶起她抱住,“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不晚不晚,”刘美又哭又笑的说,“谢谢你们…谢谢,我现在就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脚步不稳的去推女人们,“芦花、燕子、叶姐…你们醒醒,咱们被同志们救出来啦!”
叫燕子的女人动作缓慢的收回视线,眼珠子木木的动了一下,“小…小美姐?”
“是我是我,”刘美紧紧包住她的手,“燕子咱们被救了!咱们明天就能回家!”
“回…回家?”
“是啊,回家,回家做你的新嫁娘,到时我们都去喝你的喜酒。”
鱼阿蔻看女人们眼睛里慢慢的有了光,面色舒缓下来,没成想突生变故,燕子猛然朝墙上撞去。
“燕子!”
鱼阿蔻和凌北归同时冲向前,没等她们冲近,浑身无力的燕子自己倒了下去,杜来弟忙接住她,两人的心还没放下来,就见又有几个女人也向墙上撞去,她们和燕子一样刚转身就无力的倒了下去。
刘美和杜来弟两人慌的搂住她们不放,哭着喊她们为什么要这样。
燕子双眼空洞的躺在她怀里,眼尾流出的泪很快将鬓发打湿。
鱼阿蔻握紧了双拳,“她们心存了死意,因她们不想被流言蜚语伤的遍体鳞伤。”
凌北归低语,“她们的状况比我想象中的更严重,如今之计,只有用‘公正世界假设论’下一剂猛药,激起她们心底强烈的不甘,引她们自矛攻自盾,让她们把注意力的重心转移到思考上。”
调整了下表情,面目可憎的说:“怎么还不死?就知道你们是装可怜,装的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其实还不是你们自己平常不检点?不然那么多人怎么只单单拐你们不拐别人?”
刘美和杜来弟蓦然望向他,面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鱼阿蔻惊愕的抬头望着他,一上来就说这么重的话,你就不怕把人刺激的咬舌自尽?
忙扭头去看女人们,见女人们眼里了无生意,不禁着急起来。
“你别再说了!”
凌北归充耳不闻,“所以可别再说你们委屈的话,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更是不叮无缝的蛋,不然怎么不见他们来拐我?”
鱼阿蔻急的刚想上去捂住他的嘴,就见女人们面上浮现出不甘、愤怒,垂在身边的手指颤动,刘美的眼里更是窜出愤怒的火苗。
顿住脚继续听下去。
凌北归背着手说:“这个世界是公正的,有因必有果,你们受到了伤害,那你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如果没做错事的话你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啊啊啊我没错我没错!”燕子崩溃的抓着头发哭喊,“我从来没做过坏事,我只是去供销社卖个鞋垫碰上他们问路,我指点了几遍他们还不懂,我就为他们带了路,接着我就被人打晕被拐!我什么都没做错!”
鱼阿蔻和凌北归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会生气就好,最怕的就是她们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
鱼阿蔻回想着燕子说的话,火气窜上心头,又是利用人的好心来作恶,杨大刚他们该死!大步迈出去拖人。
她要告诉女人们,一个巴掌照样能拍响。
凌北归见另外几个女人情绪反应还不够激烈,决定再加把火,“你就不该为他们带路,不带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说起来还是你的错。”
“你放屁!”刘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火上的瓦罐,将冒着滚泡的热水泼向他。
凌北归忙侧了下身,只是整条右腿仍被泼了个正着。
刘美双眼喷火,“我们没错!我们只是被人利用了好心,你为什么要把错硬推我们头上?是不是非得逼死我们你才甘心?”
“我没错!”
“我也没有!”
凌北归看着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掉的女人们,勾动唇角笑了,哪怕此时他的面色蜡黄,眼尾耷拉下来,脸上布满了芝麻大小的麻子,笑容仍能打动人心。
“不是我把错推你们头上,是你们强把别人的错揽在自己的头上,为了别人的错误逼自己去死。”
燕子掐着手心哭吼:“你懂什么?大家不会相信我丢了十多天没被糟蹋,我订下的婚事会被退掉,所有人都会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我不要活在指指点点中。”
凌北归放缓声音,“那你死了她们就不会指点了吗?不会,他们只会认定你们确实被糟蹋了,对于某些人来说,她们总能找到借口给你们强加罪名,若是你那天没指路,他们会说你不乐于助人。”
说完郑重的道歉,“对不起,我为我刚才说过的话道歉,在我心里你们并没有错,相反,乐于助人的你们很可敬。”
刘美和众女人怔住。
鱼阿蔻拖着杨大刚过来。
女人们看到杨大刚齐齐的瑟缩着身子。
鱼阿蔻举高杨大刚,“你们是不是常听到有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恩。”
鱼阿蔻抬手扇了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笑眯眯的问:“响吗?”
女人们怔怔的点了点头。
鱼阿蔻对着杨大刚的脸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不绝于耳,片刻的功夫,杨大刚就肿成了猪头。
举着他面对几人,“一个巴掌能拍的很响,下次若有人这样说你们,你们就一耳光扇过去。”
女人们眼睛亮了。
鱼阿蔻正色,“死是可以一了百了,可你们为什么要为别人犯下的错去死?如果你们寻死,那你们就是在为凶犯陪葬,你们真的会做这么蠢的事?”
女人们面面相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蠢?
鱼阿蔻接着道:“我知道被人指指点点很难受,所以我会为你们的失踪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请你们给我点时间。”
众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鱼阿蔻笑眯眯道:“你们能不能再喊一遍你们没错?”
“我没错。”
鱼阿蔻手放在耳边,“什么?”
“我没错!”
“再大声点。”
“我没错!!!”
肯定的声音窜上云霄。
鱼阿蔻笑眯眯道:“恩,听到了,现在请你们帮我个忙,我要去城里报J,你们帮我看着点地窖里昏迷的的女同胞们好不好?”
“好。”
刘美走过来愧疚的说:“女同志,我刚才误会了那个男同志,因此泼了那个男同志一身热水。”
鱼阿蔻这才发现凌北归已不在场,“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看看。”
将杨大刚系回原地,大步冲回杜家。
推开正房门,就见凌北归坐在凳子上剪裤子,随着剪到膝盖的裤子能看到他腿上起了一串鸡蛋大的水泡,有的水泡已被他剪裤子时剪开。
蹙眉夺过剪刀,“这样不疼吗?”
凌北归浅笑,“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鱼阿蔻掀开裤脚查看,见有许多皮肉和裤子粘连在一起。
转身去杂物房内推出拉柴的独轮车,铺好被子后,去扶凌北归,“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凌北归:“不必如此麻烦,我带了药。”
鱼阿蔻坚持,“不行,我会担心。”
凌北归怔了一瞬,望向扶着自己胳膊的鱼阿蔻,她的眼里装满了担心,满的快要溢了出来。
脚不由自主的跟着人上了车。
鱼阿蔻给他盖上被子,推着车快步朝城里走。
边走边说:“我决定不先把杨大刚交给JC,因我发现女同志们看到他会害怕,哪怕他是晕着的,这样不行,得让她们把心底的恐惧发出来,你认为呢?”
然而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以为他睡着了,便顶着风更快步的朝城里走。
凌北归并没睡着,只是魂游天外了而已。
父亲和爷爷一直在外工作,他和曾经的母亲赵君一起生活。
赵君的生活里只有交际应酬,美容购物,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她巩固地位的物品罢了,而她凌家少奶奶的地位已稳,自己亦失去了价值。
幼时他摔断了腿,赵君会不在意的出去跳交际舞,丢下他一人在家翻电话本找家庭医生的电话。
他生病卧床不起,赵君得知后只会冷淡的喔一声表示知道,转头用他生病需养身为由,找爷爷索要财物,陪伴他的永远只有医院灰白的墙壁和窗台上的麻雀。
从那时起他就有了个认知,只要不残,所有的伤都是小伤。
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人会因一点点小伤而为他担心。
怕他冷,盖上被子,怕被子碰到他的腿,把被角折叠起来再用树枝撑起边角。
抬手摸上胸口,那里涌上来的情绪很陌生。
超出了他认知的范围。
鱼阿蔻本想去医院,没想到T城的医院并不在城中心,而要去医院还得再走一个小时,不发达的T城又没公交车。
只好去了卫生所,当值的白大褂是个50多岁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