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阿蔻想的头痛, 她总不能上前对凌北归说,对不起,我先前误会你了, 你不是小白脸, 更不是个渣男。
那凌北归绝对会认为她是失了智。
于蒙不知鱼阿蔻心理的纠结,非常有自信的说:“北归喜欢口味清淡的食物,少油少盐少腻脂,不沾重口味的食物, 更不吃辛辣刺激性的东西。”
鱼阿蔻颔首,“我知道了。”
起身去打开橱柜找食材,既然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那就按照他口味做两道菜当做赔罪吧。
于蒙屁颠颠的跟上, 期待的问:“阿蔻你会不会做叫牛扒?我今天带了两斤牛肉,你帮忙做上呗。”
鱼阿蔻刚想说会做, 话吐出嘴边又强制咽了回去。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就没吃过牛肉,怎么可能会做?
如今的牛不属于食物类牲畜,而是农业类牲畜, 在村子里的地位比壮劳力都要高, 毕竟在没有机械化的年代,牛比人能干多了。
一头牛能活20多年左右,等牛老了必须把老牛归还给大队, 再从大队上领小牛犊回来养, 其中需要办理的手续非常复杂。
故而她就没吃过牛肉,用天平换肉时也不敢换牛肉。
鱼阿蔻挥去脑海里冒出来的牛排图片,艰难的摇头, “没听说过更不会做。”
“我还以为你会呢,”于蒙失望的垂下双肩, “我都好久没吃到起士林的牛扒了。”
鱼阿蔻摸着鼻尖不说话,其实她也想吃牛排,但牛排想要好吃,需要的西洋材料太多了,目前国内根本就没有,家里人吃不出来不代表于蒙吃不出来。
于蒙失望不到三秒,又欢悦的拎着肉进来,“那阿蔻你看着做吧,反正你厨艺好。”
“好。”
鱼阿蔻接过牛肉看过后喜笑颜开,于蒙带来的是两扇牛仔骨,虽骨头多但肉质上称,富含脂肪的牛肉红、白相间,状似大理石纹。
这种肉厚骨内带髓的肉,用来做铁板牛仔骨味道最好不过。
鱼阿蔻笑眯眯道:“那我就按照我的方法做了。”
“恩恩。”于蒙连连应下后连忙溜了。
蜂窝炉上的卤肉香太浓了,再待下去他都要按捺不住想偷吃的手了。
鱼阿蔻系上围裙,开始料理牛仔骨,刀刚切两下顿住。
她今天准备的是火锅,因熟悉的这些人都能吃辣,故而她只准备了一份红汤底。
可刚于蒙说凌北归不吃油腻辛辣的食物,看来她得再另外备份无荤腥的清汤。
起身去杂物房找红枣、白豆蔻等材料。
刚进杂物房,就见鱼奶奶手握红线缠着条长长的桃树枝。
鱼阿蔻凑上去看了两眼,“奶奶,缠这个干嘛?”
“这不是我过生嘛,祈福用的。”鱼奶奶手下不停。
“喔。”
鱼阿蔻不再追问,虽然现在破四旧,但农村依旧有许多讲究,比如过年初五前不可以扫地,会把财气扫出去;三月二龙抬头时不能剃头,不然会死舅舅。
她以为奶奶这个也是小讲究,找出自己需要用的材料回厨房。
鱼奶奶探头见小孙女走远,拿起缠好的桃树枝背着人绕到后院,用竹竿挑着红绳的结口挂在石榴树的树杈上。
双手合十诚心的祷告:“桃花娘娘吉祥,咱这都说老人过生许的愿您都能听到,今儿个我宋花请您去月老那给我家几个娃说说好话,给他们都拴根好红线、有个好姻缘,特别是我家蔻囡,请您保佑她这辈子找个事事合心意的女婿。”
“等过两年我就请您来家,给您塑瓷身、日日三支香…”
“奶你在这干啥?咱们快去前院,凌知青拿来了相机,说要给咱们拍照。”终于找到人的鱼河眉飞色舞的蹦跳着进来。
鱼奶奶同样欢喜,“真的啊?”
“恩恩,他还大方的让我摸了又摸呢,都不怕我摔坏,”鱼河比划着手开心的不得了,“奶,相机长得一点都不像鸡,就是个黑乎乎的匣子,不过相机可厉害啦,眼睛凑到镜片前看出去,啥东西都是黑白色的。”
鱼奶奶听到这拍了孙子一把,“可不许再去摸,那东西指定金贵的不得了,摔坏了咱赔不起,凌知青咋想着拿相机来了?”
鱼河挠头嘿嘿笑,“我看他一个人站在那怪孤单的,就凑上去跟他说话招待他,说着说着我也不知道咋说到今儿个没拍成照片的事儿了,然后凌知青就去拿了相机过来,说帮我们拍照。”
“你个臭小子,”鱼奶奶点了下小孙子的额头,“你这和找别人要东西有啥区别?”
鱼河跳着脚反驳,“才不是呢,我说了不要,不过凌知青说相机和暖水瓶一样,买回来就是装热水的,现在帮我装瓶热水不费钱不费力,是举手之劳。”
“那咱等会也得好好谢人家,人家的热水瓶借给你装热水是人家好心,没想到凌知青不咋会说话,心眼倒挺好的。”鱼奶奶还对上次凌北归说她孙女做饭不好吃耿耿于怀。
“我知道的奶,我也觉得他人好。”
祖孙俩快步向前院走去,路过水缸时,鱼奶奶手指沾水将头发抿顺。
到了前院,鱼奶奶感激的拉着凌北归再三道谢。
凌北归不自在的错开身子,“鱼奶奶,我们开始拍吧。”
“好好好,咱们拍。”鱼奶奶回屋将走累睡着的双胞胎喊醒,牵着双胞胎出门。
揉着眼睛的双胞胎一出场,登时将大家逗得捧腹大笑,随着大笑声,要拍照的拘束感也不翼而飞。
于蒙作为记者,深谙拍照之道。
打量了院子一圈去客厅内搬杨木圈椅,但杨木做的实木椅子太重,累的吭吭哧哧了半天也没搬起来。
鱼阿蔻看不过去的单手将椅子拎了起来。
于蒙甩着自己脱力的胳膊,眼含崇拜热切的说:“放桃树旁边,椅子背对着院墙。”
鱼阿蔻依言放下椅子。
于蒙拉着鱼奶奶坐下,让双胞胎站在鱼奶奶的双腿侧,交代鱼阿蔻四兄妹站在鱼奶奶身后。
后退两步看了下有点不满意,“阿蔻你们别按年龄站,你个子最矮你站中间。”
“对哦,这样一对比,阿蔻怎么和河娃一样高?”王大踱步过来,平着手掌在鱼阿蔻和鱼河的头顶滑过水平线,“阿蔻你不行啊,咋这么大了身高还像个矮树墩…”
话没说完,就见鱼阿蔻偏着头,眨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自己,眼珠子中间冒着火苗,当即收回手挠着后脑勺尬笑,“那啥…哈哈,今儿个天真好。”
下一秒,一道劲风吹来,吹的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被风刮下来的树叶糊了王大一脸。
王大抹了把脸,默默地退回人群里,王小很有兄弟爱的拍了拍哥哥的肩。
鱼奶奶知道小孙女最在乎身高,“女孩子个子都长得慢,我家就没矮人,蔻囡以后就长高了。”
“对,我这么大时还没阿蔻高呢,小河个子窜的快是他最近吃的饱,每天放学后的活动量大。”鱼溪跟着附和。
受伤的小心灵被祖孙俩抚平的鱼阿蔻,昂着头站在了鱼奶奶的背后。
于是在凌北归友情提供相机的情况下,鱼家的第一张全家福诞生。
除了鱼阿蔻和不懂拍照为何物的双胞胎,剩下人的表情都是绷着脸,整个人的身子崩的直直的。
“再拍一张,我们也来我们也来,”于蒙屁颠颠的拽着李旧等人站在四兄妹的背后,“把我和李旧他们拍进去,我们也算鱼家的亲戚。”
李旧等人拘束的同手同脚,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面色严峻的像是即将上山打老虎的壮士。
凌北归拍完,于蒙上前抢过相机,“北归你站进去,我给你们拍一张。”
“凌知青也来,我们都拍了,哪能单单落下你。”鱼奶奶这才发现前面的两张没他。
凌北归淡笑,“好。”
李旧他们自动让出中心的位置。
于蒙见凌北归站定,抬手按下快门,按完手痒起来,拉着众人拍单人照。
鱼阿蔻见此退了出去,她对拍照没兴趣,再说她还要去厨房做菜呢。
脚踏进厨房前,回头看了眼拍的兴致昂扬的于蒙和因被拍而满面笑容的奶奶,又望向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面色平淡注视着这一切的凌北归。
抿了抿唇,这年头的胶卷除了价格昂贵,购买时亦需要外汇券。
依于蒙的这个拍法来看,凌北归今天要折进去不少钱劵,她等会得背着奶奶把钱给他,不然奶奶知道该心疼钱了。
凌北归感应到视线,扭过头回望过去却只看到一角消失在厨房里的衣摆,短暂的疑惑过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手不着痕迹的抚上了空荡荡、正在抗议的胃部。
鱼阿蔻想到凌北归的相机让奶奶这么高兴,决定再多加道清炖豆腐狮子头,豆腐渣与牛肉馅捏成的丸子,味鲜又清淡。
想到就做,将泡在水里的石磨豆腐捞出来,削掉发硬的豆腐皮,捏碎豆腐瓤加上调味料搅拌。
鱼湖两兄妹进来,鱼湖自动自发的拎起菜篮坐在灶前,边烧火边择菜削皮。
鱼溪系上围裙,“阿蔻,我做什么?”
鱼阿蔻从牛仔骨上挑下肉嫩的地方切下两片,将等会需要的各种调料粉倒出适量出来放在碗里,“姐你把些牛肉剁成肉馅,剁完放在这个碗里搅拌均匀后,再捣成粘性足的肉泥。”
“成,这次加不加蛋清?”
鱼阿蔻摇头,“不加了。”
其实丸子加蛋清口感会更加滑嫩,但同时荤腥味也会更重两分。
“那我就不加了。”鱼溪快刀将肉切成肉粒,左右手各握着一把菜刀剁肉馅,手速快的只能在空中看到偶尔闪过的银光。
两姐妹忙碌了大半天,才将所有的菜做好。
鱼阿蔻洗净手招呼众人,“洗手吃饭了。”
“来了来了!”
院子里不管是说故事的还是听故事的,立马翻身坐起,一窝蜂的冲去水缸旁洗手,用鞋当凳子的王大边单脚跳着,边往脚上套鞋。
李旧等人洗完手胡乱的在身上抹了两下手,再次涌向厨房,进到厨房闻到汇成一股的香气,个个鼻孔放大,深深的吸了口香气,气顺着鼻腔滑入肺管时,咧起了嘴。
总算能吃饭了,不知道阿蔻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那香味顺着没关的厨房门拼命往外窜,勾的他们人坐在原地,魂跟着香味跑了。
别说他们了,就连是城里人的于记者讲故事都总是讲岔,讲到最后干脆放弃了武打故事,耸着鼻子说他都吃过哪些好吃的,那些好吃的又是个怎么样的好吃法,从色讲到味。
鼻子里闻着香味,耳朵内再听着于记者的美食描述,可折磨死他们了。
鱼阿蔻端起最重的托盘,“你们端炉子的时候小心点。”
“哎!”
人多力量大,众人只跑了一趟就把菜全端了出来,红漆圆桌面摆了个满满当当。
桌子正中间是翻滚着咕噜泡的鸳鸯汤底盆,盆周围绕摆着一圈切好洗好的豆芽、猪血、脑花、鸭肠、泡干菇等。
真正的肉只有一盘牛肉卷和猪肉卷。
桌面最外围摆着的是卤菜、清炖豆腐狮子头、蛋羹以及滋啦响着的铁盘牛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