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入V第五十五章
张春芽和李大妮嘴上说着不怕,实则看着那人头就像血蹴鞠一样四散滚落的场面,还是被吓得心里一阵吃紧。
看着刽子手像是切瓜砍菜一般收割了两茬人头后,张春芽和李大妮就实在看不下去了,两人心底生寒,规规矩矩地坐回了位置上。
杨绣槐挑眉瞅瞅‘胆大’的大儿媳和二儿媳,故意拿话寒碜这二人,“你们不是说这种场面见多了,一点都不怕么?怎么,刚刚还嘲笑我老太太胆小,这会儿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再多看看,好好看看,若不是咱家谨守本分,背后还有老天爷相助,这会儿怕是下面还得多跪几排人,咱家人的脑袋也得跟着在下面的污水沟子里滚一滚。”
张春芽和李大妮这会儿总算明白杨绣槐为什么要喊上他们妯娌俩来看这血腥的场面了。
要不是为了敲打她们俩,杨绣槐怎么就平白无故地喊她们过来围观砍头?而且还是找了这么一个居高临下的绝佳位置去看?
“娘,我们两房都听您的话,安安分分的,哪怕是赚钱,也都是赚得本分钱,丁点儿麻烦没给老三夫妻俩添,您还信不过我们?”
张春芽听着外面围观砍头的那些人群又喊了一声‘好’,她后脊直愣愣得窜上一阵凉气上来。
杨绣槐道:“不是信不过你们,是敲打敲打我能安心。”
叶桂枝放下手里拿着的茶杯,将手上沾着的那些糕饼屑拍打掉,道:“娘,崇文已经决定向陛下辞官了,到时候咱全家人都搬去北疆省,远离这伴君如伴虎的地方,安安生生过日子。”
张春芽惊讶道:“老三现在还年轻得很,再熬上几年,还能往上爬一爬,怎么说辞官就辞官了?现在辞官的话,不会觉得可惜吗?”
“哪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这些年,我们虽然吃的好了,穿的好了,但这一颗心却总在天上飘着。在北疆的时候,看着那穷荒闭塞的地方一点点变好,好不容易熬到适应了北疆那干冷的天气,又被陛下一卷圣旨给发派去了南疆,好不容易适应了南疆的天气,又调回了京城。”
“崇文的差事,看着光鲜,但也就只是看着光鲜了。自打到了京城之后,他就没睡过几回安稳觉,比他当年考科举的时候还要熬心熬力,我现在啊,就盼着他的身体能好点。”
“茂林和修竹马上就到娶亲的年龄了,若是娶亲之后再辞官,怕是亲家会不满意,本以为娶了一个能攀援上升的大树,却没想到大树拦腰折了,还不如辞官之后再寻,哪怕是寻一个低门矮户,只要姑娘人好心好,能和和顺顺的把日子过下去,就成。”
“瞅瞅下面跪着的、倒着的那些人,哪个不是风光一世?到头来,还不是脑袋搬家。宁可攀不上高枝儿,也要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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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崇文打算辞官这事,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是认真考虑过的,也同叶桂枝商量了好几遍,最终才做了决定。
从乡野之中爬出来的入仕郞一般都会走上两条不同的路。
要么是被权力财富迷了眼,没走上几步就把初心丢了个干干净净,科举时想的是当一个好官,庇佑一方百姓,为官之后就变成向钱看向后赚,天有多高就想爬多高,到老了到死了都舍不得放权,这类人往往最后都会落得一个凄凉下场,死后也会被人唾骂多年。
要么就是谨守初心,兢兢业业为官,造福一方百姓,但到了最后,这些人往往都会生出辞官回乡的念头,原因无他,为官太累了,每走一步都如同行走在薄冰上。这时候,他们就会极度留恋故土,或者说,是留恋那一方可以容他们慢慢走、放心走的精神家园。
苏崇文自打入朝为官开始,做的就是外放的官,从辽州知州到北疆省省通政,再到行走大燕的中都督,突然被调回京城,直面百官群臣的尔虞我诈……这让他心神俱疲。
好好的为百姓做点实事不好吗?
到了京城,听别人说句话都得在脑子里绕几个弯儿,生怕没揣摩明白对方的意思,自个儿有什么话想说,也不似在地方上那样,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话说出口前,需要翻来覆去地揣度上好几遍,生怕被人听去误解了,或是当成什么把柄。
在老天爷的帮助下一路平步青云的苏崇文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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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燕顺帝以雷霆之力血洗前朝与后宫的缘故,这一日的早朝,百官看起来格外地拘谨,群臣面带凄凉,战战兢兢,被皇帝问到的臣子才会出来,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胆战心惊地回上一两句话,没被皇帝问到的臣子都默契地装起了稻草人。
皇帝大病初愈,被朝堂上这种安静如鸡的氛围给气到了,“你们之前不是都挺能嘚吧嘚吧的吗?朕说个什么,总有一群人跳出来与朕唱对台戏,怎么今天就全都哑了?”
“给朕说话啊!”
文武百官默不吭声。
在燕顺帝手下当差多年,文武百官自以为早就摸透了燕顺帝敏感多疑的脾性,经此一事后,他们在心里又给燕顺帝贴了一个标签——心思深沉。
被杀了九族的那些官员多半都与后宫有瓜葛,那些官员哪能想到,他们本以为把女儿送进宫廷之后,会为自家谋一份保障,没想到却是被自家招来了滔天大祸。
‘天若让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这句话用在燕顺帝身上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就如同‘撸猫君子’一般,上一秒还亲亲热热地撸着猫头,嘴上说着自己多么多么爱猫,下一秒就将他所谓的心尖宠高高举起来,从百尺危楼上摔下。
你说你有九条命?那他就杀你十次。
你说你家族势大?那他就诛你九族。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怜他们这些人,伴的还是一头喜怒无常的猛虎。
都说天心难测,但好歹还有一丝端倪可窥,但谁能想到,燕顺帝心中所想与脸上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两码事!
满朝文武都被吓破了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在这时,‘傻大胆实干派’工部尚书苏崇文站了出来,走出百官之列,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恳请辞官,告老还乡。”
燕顺帝眼皮子一跳,“苏爱卿,你方才说什么,朕没听清楚,你且把话再说一遍?”
“微臣恳请辞官,告老还乡!”苏崇文字字真切。
燕顺帝看着苏崇文,有些头疼,“你比朕还要年轻许多,怎么有脸说出‘告老还乡’?你若是觉得自己老了,这满朝文武起码都应当退下去一大半。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六部之中,当属你苏爱卿最为年轻了吧!”
“你真当朕不知道你是什么盘算?朕见过偏疼掌上明珠的,却没见过如你这般偏疼掌上明珠的。苏家嫡女如今已经嫁入皇家,成为了皇家妇,十三生性纯良,难道你还怕十三委屈了你家心尖儿?”
“扯什么告老还乡,怕是你回并州转一圈儿,掉头就去往北疆了……罢了罢了,你若心不在朝堂,朕留你也留不住。”
燕顺帝突然拔高了声音,“苏崇文听封!”
苏崇文跪地伏首。
燕顺帝道:“苏崇文出身农门,入仕为官二十年,先是救北疆百姓于水火之中,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贫瘠荒僻的北疆变成了如今人人向往的雪域不夜城,后临危受命,都督南疆,稳定南疆,在南疆大地上点下十八颗明珠,并将南疆大地与中原相接相连起来,为大燕朝立下汗马功劳,任工部尚书这些年,四处修路筑坝,饮水浇田,缓解中原旱情,解决豫州洪涝……功绩累累,故封为大燕第一位异姓侯,定名为‘望’,一代忠良,承爵一代,世代忠良,承爵世代!”
苏崇文被这天降的馅饼砸晕了头,僵跪在原地,直到燕顺帝问他‘苏爱卿可有什么不满之处’,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叩首谢恩。
他本以为自个儿辞官卸任之后,便是一闲散郞,皇帝顶多封他一个清闲的知县当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隆宠。
望侯啊!
从这一天起,苏家便算是一品侯门了,还是大燕第一位异姓侯。
官位摆在那儿,就算没有太大的实权,那也是亮堂堂的金字招牌,谁人敢欺?
若是后人不出众,那只要不造反,承了望侯爵位,一世荣华便能得到保障。
若是后人出众,借着望侯这一助力,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苏崇文领了圣旨,欢欢喜喜地走了,留下其它官员大眼瞪小眼。
这就完事儿了?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苏崇文不进反退,皇帝还封了异姓侯?
有人心里暗搓搓地想,苏崇文生了一张好面皮,再加上皇帝对后宫妃嫔那般薄幸,说杀就杀,相比起来,苏崇文才是最受皇帝宠爱的那一个!
这种想法就如同被春风吹过的荒原野草,只要一生了根,便能长出一片茂盛的草原来。
有位文官都用自个儿出色的联想能力想通苏崇文入仕便是一番通天坦途的原因了——定然是昔时殿试的时候,皇帝就瞧上了苏崇文!
苏崇文不知道的是,他辞官之后,还有不少官员效仿了他,想着皇帝肯定会一碗水端平,只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燕顺帝那出其不意的骚操作。
第78章 入V第五十六章
燕顺帝刚斩了了一批官员,实干派的代表苏崇文还辞了官,现在一大批官员都学坏了,以为辞官就能加官进爵,纷纷效仿,也想给自己封个侯呢?
做梦呐!
燕顺帝一指那个紧跟着苏崇文站出来要辞官的吏部尚书,他道:“耿尚书确实年事已高了,纵然朕心里对耿尚书有再多的不舍,可耿尚书一心想要辞官,朕只能允了!待会儿等下朝之后,朕会派人为耿尚书送去五百两雪花银作赏金,数量虽然不多,但还请耿尚书不要嫌弃。”
耿尚书嘴里说着不嫌弃不嫌弃,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在等燕顺帝给他封侯。
可异姓侯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封的?
若不是苏鲤嫁入了皇家,嫁的还是中宫皇后嫡出的十三皇子,苏崇文就算再劳苦功高,那也别想成为异姓侯。
耿尚书这不是白日做梦呢?
耿尚书翘着脖子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燕顺帝的下人,他目瞪口呆地抬起头,冲燕顺帝‘啊’了一声,燕顺帝饶有兴致地问他,“怎么,耿尚书莫非是觉得朕赏的银子少了,不满意了?”
耿尚书那根承认这个,他连连摇头,最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同燕顺帝求情,“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微臣觉得自己还有一把子力气,应当能再为大燕干十几二十年!”
燕顺帝吃嗤笑一声,冲文武百官挑眉,“诸位爱卿可还有谁想要辞官的?朕已经想好了,谁想要辞官,朕就赏谁五百两雪花银,你们去各地当一个学官,为大燕培养人才去。”
有心借辞官之由高升的官员个个噤若寒蝉。
他们的本意是借着辞官之由高升,可万一高升不上去,还被皇帝给顺水推舟打发去当一介学官呢?怕是入土多年的祖宗都能被气活了。
文武百官都老实了下来,燕顺帝就宣布了另外一道圣旨——立十六皇子为储。
在燕顺帝搞大动作之前,文武百官还会因为不知道该拥护哪位皇子而头痛,万一站错队,可能后半生就都毁掉了,但燕顺帝借着镇北军入京的时机,搞了一个大动作,直接将那些有竞争力的皇子都被处决了,现如今的皇室人丁凋敝,公主还都在,只是皇子只剩下四位,最大的是十三皇子,其次便是十六皇子,余下的是两位低位妃嫔所出的皇子,尚且年幼,根本不具备竞争机会,而十三皇子已经被封去北疆省做了亲王,十六皇子成为储君,这并不算特别让人惊讶。
群臣更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十三皇子放弃了皇位?
莫非真是外面所谣传的那个扯淡的原因,十三皇子是因为歆慕苏家嫡女,而苏家嫡女无意宫廷,这才舍了江山,追着美人去了北疆?
若是那样的话,十三皇子的性格实在是太草率了,真不如十六皇子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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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皇子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中,以至于他接到圣旨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是他身边的内监提醒他,他才跪地谢了恩。
接了圣旨后,十六皇子恍恍惚惚地坐在榻上出了好一会儿神,突然站了起来,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伺候十六皇子的内监问,“殿下,您这是要往哪儿去?”
“去找我十三哥问个明白,好端端的皇位,他为什么不继承?莫不是这皇位上有什么洪水猛兽?”十六皇子气得涨红了脸。
他乘着马车到了柘亲王府,这会儿的苏鲤刚好拿着冰窖里冰好的瓜果做了甜盘,还拿冰屑做了冰饮,她和燕棠一人一杯,连带着近身伺候的下人们也都得了赏,在这滔滔暑气中觅得了一丝清凉。
十六皇子在下人的引路下走了进来,见了苏鲤,条件反射般喊了一声‘苏女师’,见苏鲤嗤嗤地笑,他才想起来,面前这人已经不是他童年的阴影了,而是他的十三嫂。
“十三嫂,我十三哥呢?”十六皇子问。
苏鲤早已习惯了别人对她的各种称呼,这会儿听到十六皇子喊她十三嫂,也不觉得哪儿怪,只是指了指燕棠所在的那屋子,道:“在书房里解算学题呢,十六皇子,要不你稍微等等,我让下人去喊他一声?你十三哥解算学题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否则会拉着一张脸怪罪的。”
十六皇子突然有些担心他十三哥了。
他当初在尚书房里被拘着学了几年的算学,都觉得脑仁生疼,他十三哥却把教授算学的苏女师给娶回家做了正妻,成亲后依旧在解算学题,这往后的日子能好过得了?
苏鲤见十六皇子站在她旁边没再动,赶紧吩咐下人去喊燕棠,还让下人给十六皇子端了一份冰瓜果制的甜盘与一份冰饮。
十六皇子乘马车来的路上已经热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见到那嘶嘶冒着凉气的东西,忍不住尝了一口,这么一尝,他的嘴就停不下来了。
眼见着一份冰盘见了底,他又端起那颜色看起来不大好看的冰饮来,浅浅尝了一口,之后便一仰头,一大杯冰饮都进了肚子里。
“十三嫂,这冰盘与冰饮是如何做的?味道着实美。”十六皇子好奇地问。
苏鲤道:“北疆有百载不化的冰山,也有炎炎盛夏,北疆百姓们便琢磨出这样一种吃法来。在那冰山上凿个洞,把瓜果放进去,可以延缓瓜果腐朽的速度,夏天吃点被冰过的瓜果,也能解暑消热。十六皇子若是去过北疆的话,在盛夏的时候,入辽州城随便找一家酒楼小肆,都能寻到这种冰盘与冰饮。”
十六皇子一时间有些向往那传说中的雪域不夜城了。
燕棠得了下人的通报,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见十六皇子正同苏鲤聊得欢,就往这边走过来,问,“治儿,你今日来找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