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入门以后,师门取的法名。按理来说,伏凌是不应该知道的——
难道他也一直在关注我?
云织下意识的这么想着,顿时涨红了脸。“是我。你还记得我?”
伏凌很干脆道“不记得了。”
云织一愣,脸色顿时又白了,“那,那你怎么知道我如今叫云织……?”
伏凌蹙起了眉头,感觉无聊的撑住了脸颊,身子歪斜间,少年修长的身形在宽大的衣袍中,显出青山玉骨一般劲韧的风流。
他眉目间的冷淡与不耐,就像是山间的云海,变幻莫测,无情薄淡,却昳丽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伏凌有些烦躁了,他简短道“玉襄说的。”
他觉得这个女人问的问题都很傻,毫无意义,还浪费时间。
而见云织一时说不出话来,又一直不肯走,他忍不住催促道“你有事吗?”
云织被他一赶,顿时顾不上斟字酌句的犹豫了,下意识便道“我……我想问问,我写的信你都收到
了吗?”
伏凌冷淡而并不在乎道“没有。”
大约是被他这样的态度刺伤了,云织一愣,眼圈霎时不受控制的就红了。
在一旁的玉襄听得简直不忍直视,她本来不想插嘴,可她觉得,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忍不住哭出来,对女孩子来说,未免也太过难堪了。而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自己被自己喜欢的人这么敷衍……未免也太叫人心酸了。
她忍不住借着宽大的袖袍遮掩,凑近了伏凌身后,在他腰间用力一拧,低头叫人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轻声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少年被她一拧腰间软肉,猛地坐直了身子。他放下刚才百无聊赖撑着脸颊的手,往后一捉,就抓住了玉襄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速度很快,快的看不分明眼神,只能叫玉襄瞬间代入师尊太逸的脾气,霎时脑补的寒毛直竖,觉得那表情,分明写着四个字“好大狗胆。”
再一联想后果——“罚抄到死”。
当然,她罚抄过很多次,一直没死,但一直都抄的半死不活,才能得到师尊的大发慈悲。
玉襄挣扎了一下手腕,却欲哭无泪的发现他攥的死紧,仿佛锁上了镣铐一样毫无松脱的意思,大约是气的很,准备等会儿要找她算账。
不是……
她掐的有那么厉害,有那么疼吗?
她没控制好力气?
我可能是飘了……玉襄心头发慌的想着,她虽然知道伏凌就是师尊,但他的态度亲近,她偶尔就会忘记这一点,把他当做是同辈的朋友……
比如刚才。
但伏凌只要脸一板起,露出师尊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的确逾越,他生气也是应当,不由得害怕。
玉襄的求生欲叫她心慌意乱的靠近了他的后背,没敢说话,就是把掌心放在了刚才自己拧了一下的地方,低声下气的给他揉了揉。
她力气轻柔,也没流露出往外挣扎想跑的意思,伏凌一时半会松了警惕,就这么叫她摸了上来。被她在腰间轻轻一抚,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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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伏凌拽着玉襄站了起来, 把玉襄和云织都吓了一跳。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伏凌道“我们要回广寒峰了。”
他打断的如此生硬,甚至有些粗鲁, 叫云织显得很是错愕和受伤。她还没反应过来, 伏凌便头也没回的拉着玉襄走了。
玉襄一边为师尊年轻时这样莽直的性格头疼,一边又觉得被如此粗暴对待的云织很是可怜。
但若是在云织面前流露出这种怜悯, 凡是稍微有些自尊心的人, 恐怕都会觉得受到了羞辱,而感到更加难堪。所以玉襄一直忍着,直到他们离开了大殿, 她才忍不住道“伏凌, 她很喜欢你……”
伏凌飞快的回答,几乎像是怕谁误会什么一样“我不喜欢她。”
但所有曾经单相思的女孩, 总会很容易的代入自己曾经的心情, 而不由得站在同一个立场, 心有戚戚焉道“就算你不喜欢她, 也可以态度好一些。”
伏凌停住了脚步,“态度好一些,是怎么个好法?”
“就比如说……”玉襄顿了顿,“礼貌一点?”
“是她对我别有用心。”伏凌皱起了眉头, “我感觉得到,她接近我,跟我说话,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 都另有目的。我讨厌有人这样接近我,我讨厌她看我的眼神,讨厌她盯着我的脸,更烦躁她没话找话,浪费我的时间——她礼貌对我了吗?”
玉襄一愣,想要说话,却又因为他这样的思维逻辑,而不由得无奈叹气,知道他大概无法理解,低下头不说话了。
见她这样,伏凌犹豫了片刻,才道“好吧……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玉襄却忽然问道“你觉得她接近你,别有用心……那你觉得什么样子,才算不是别有用心?直接跟你说,我喜欢你?”
伏凌一顿“……也许吧。”
“那她要是直接跟你说,我喜欢你,你会怎么回答?”
伏凌想了想,“‘哦’吧。”
玉襄惊讶道“就‘哦’?”
“……不然呢?”
玉襄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倍觉遗憾,“你啊……要是喜欢上谁的话,大概就能懂了……”
“为什么?”伏凌顿了顿,“会懂什么?”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啊。”玉襄叹了口气,“……被喜欢的人当做别有用心……虽然的确是‘别有用心’,但是……被这么说也太可怜了……”
伏凌盯着她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跟她一样,喜欢上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体验一下那感觉么?”
玉襄仰起头来,看着他那意气风发,眉目皎皎的神色,想着多年以后,他仍未被情爱所烦扰侵染过的模样,不由得想到,不管年纪多大,经历了多少事情,没有体验过爱情的人,似乎总有一种天然的清纯之气,好像不染尘埃一般湛然。
她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是觉得,有这种体验也不错。但是啊,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是真的喜欢上什么人,对方一定不可能不喜欢你的吧。”
就好像他这个性格,放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被这个世道用一阵又一阵的毒打,分分钟教会怎么做人了,但他却茁壮成长,活到现在,还是脾性不改——甚至过了许多许多年,也只是自己随着年纪增长,自然内敛了些许,而从没被旁人教训过什么。
而感情方面,玉襄实在想象不出骄傲又果断的师尊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模样,就这臭脾气,但凡长得没这么好看,早就被女修们嫌弃至死了,他却偏偏理直气壮,还叫人觉得的确是自己心生妄念,不自量力。
他要是喜欢上谁,对方一定是受宠若惊,觉得
天下砸馅饼——还是金子做的馅饼吧?
按照后世流行的说法,能被他喜欢上的女修,怕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而伏凌凝注着她,他出身山野,本能极其敏锐,能够感觉的出来,哪些话是出于真心,哪些话是虚情假意,就如同他也能迅速的分辨出,旁人接近的态度,是真诚坦率,还是曲意逢迎。
此刻,他便发现玉襄说的这话,完全是出自真心。
——她说,你要是真的喜欢上什么人,对方一定不可能不喜欢你。
伏凌好半晌都没有说话,他像是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放在心上来回揣摩咀嚼了好几遍,才慢慢道“真的?”
听他自己居然还不确定,玉襄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如今的身高差距,她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更加凑近他。
她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瞳孔,想要让他瞧清楚自己的倒影道“你自己看呀,就你这张脸,谁能拒绝呀?”
伏凌望着她的眼眸,那是一双清亮澄澈的眼眸,像是春日的溪流,月下的荷塘,溢满了无忧无虑的笑意,和柔软温暖的信任与依赖。
他不关心她眼中的自己,却想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触及她的内心。
她踮起脚来,离自己那么近,他甚至可以看清她白皙柔嫩的肌肤上,细细的绒毛,数清她每一根纤长的睫毛,和每一根眉毛的走向。
她近的只要他稍微弯一弯腰,便能低下头去,轻轻的碰到她柔软如花瓣一样的嘴唇,和棉花云朵一般白腻柔嫩的脸颊。
一股陌生,带着微微酸涩的甜意在心间绵延。
是你说的,我喜欢的人,不会不喜欢我。
伏凌望着她,在心中默默的回话,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叫人头晕目眩的,玉襄此前从未见过的,也从来没想过会从师尊脸上瞧见的,璀璨生光的笑容,“等我……门派大比获胜后,”他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玉襄困惑的歪了歪头,“嗯?”了一声,好奇道“什么事?”
但伏凌只是狡黠的笑着摇头,不肯透露。
……
到了第二天,五对五的团体战时,汇聚而来的弟子们人数明显变得更多了——而且大多都是女子。
大约是前一日见到了伏凌的弟子,回去后大肆宣扬了一波他的美貌,因此不少人或好奇,或被友人拉着过来,围拢在主峰广场边缘,低声的窃窃私语道“那个伏凌在哪?”
“他真的那么好看么?”
“怎么之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啊……新入门的弟子吗?”
“看!广寒峰的来了!”
而广寒峰的弟子一露面,四周便齐齐响起一片不约而同的倒抽冷气的声音,没有人再问“谁是伏凌”,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的被他所吸引。
风姿俊朗的少年,乌发束冠,白衣翩翩,同色的雪白发带自乌黑如墨的发间垂至脑后,宛然清灵。
他神色淡然的走在队伍末尾,却像是众星捧月一般突出。
“他是新入门的弟子??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
“他好像一直在外游历,前些日子才回来。”
“等等,伏凌?是那个一直不曾入道,衰老近死,被放逐下山的伏凌?”
“他是在山下得了什么奇遇吗?”
“他真好看……”
这讨论的词句还算正经,尽管众多女修脸上都流露着“我想让他当我道侣”的憧憬,却在众多别派弟子面前保持了得体的矜持。
这些声音,玉襄听得一清
二楚,她走在伏凌身边,悄悄看他什么反应,见他淡然自若,像是走惯了红毯的样子,忍不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