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必须的啊。我家伙食现在好着呢,天天都有肉吃。”沈月很有成就感,至少是没有辜负林茂只的托付,给他儿子完璧归赵了。
林茂只放下沈月,又问儿子:“京墨,你在月月家住这段时间,没有使性子给人家摆脸色看吧。”
林京墨脸上的喜悦倏地没了,低头悻悻的看着脚尖。
“没有啊,京墨哥哥温文尔雅,稳重内敛,还收了铁蛋做徒弟。在我家不知道多有人缘呢,他们都喜欢京墨哥哥。”沈月说的是真心话。但是心虚的林京墨听这话却好像是抽在他脸上的耳光。因为他使性子了,还摆脸色了,虽然就对沈月一个人。
王桂英等林茂只他们走过来,热情的道:“欢迎有功之臣老林头回家,我今天去城里买了肉,晚上来我家吃,给你接风!”
林茂只忙道:“老王嫂子真是不好意思,京墨已经在你家打扰了这么久,如今我回来了,怎么好再去你家叨扰。”
“怎么是叨扰,是请都请不去的贵客呢。如今京墨是铁蛋的师傅,那你就是铁蛋的师爷了。你要是不去我家,那就是嫌弃我家泥腿子,是巴结你这知识分子呢。”
王桂英都将话说这份上了,那林茂只又岂有不去之礼,客气的到:“不敢当,不敢当,那就又麻烦王嫂子了。”
几个人一起往家走,路过打谷场的时候,冯全喜居然在那儿等林茂只。他一见人来了,赶紧上前热络着:“哎呀林先生,你回来了,你这一阵在大王庄辛苦了。”
林茂只不会这些虚的,听人家说虚的还挺别扭,轻咳一声:“呵呵,还好。”
冯全喜伸手就去拿林茂只肩头挎的药箱子,又道:“林先生回来也没提前递个消息,我好让队里出车去接你啊。大王庄也是,你给他们救死扶伤,他们也不说出个车给你送回来。看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的累坏吧。快,快跟我回家,我特意让两个儿媳妇在家备了薄酒素菜,要给林先生接风洗尘。”
林茂只对冯全喜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又将药箱子拿回来:“接风洗尘就不用了,我就不去叨扰村长了。”
王桂英一见林茂只推辞,就横走两步挡到林茂只和冯全喜之间,不阴不阳的道:“村长说不知道林老头回来又怎么去告诉的京墨?你压根就没想派车去接,就别说那些好听的。你说要请他回家吃饭,却在打谷场和一帮老娘们说话嘻哈,也是十足的没诚意。看我,想给老林头接风洗尘,直接去村口堵他,这才是真心实意。所以你晚了一步,老林头已经答应我去我家吃饭了。”
王桂英虽然一口一个老林头,却是真心对他尊敬。但对冯全喜就完全不客气,直接将他的虚伪给揭开,臊得冯全喜一张老脸是没处搁没处放的。打着哈哈:“老王嫂子真是……真是能让人下不来台。但你说我不是真心请林先生去家可真是冤枉我了。家里两个儿媳妇在家包饺子呢,迎客的饺子,肉蛋的。”
王桂英伸手从独轮车的筐里拿出来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说的好像谁家不吃肉似得,看看新鲜的五花肉,回去就炖了给林老头下酒。”
人家有肉,又是在村口堵的林老头。冯全喜想不放人都不行。眼看着林茂只林京墨都跟着王桂英走了,狠狠的一跺脚回家去。一进院子打扮一天的李婷就期冀的跑过来:“姥爷,林京墨和他父亲一起来了么?”
“婷婷啊,你听姥爷说。姥爷去的晚了一步,林老头被王寡妇先一步请她家去了。京墨……自然也跟着去了王寡妇家。”冯全喜支吾的说着。
李婷一听这,脸一下子就黑了:“怎么让你干什么都干不好,你还村长呢,去请个人都请不来!”
李婷气的扔下一句就跑回屋里,躺炕上生闷气。
她来这儿都十天了,可回头想想,自己和林京墨居然一次独处的时候都、没、有!总是说不上一句话,沈月跑出来了。说不上两句话,二狗子跑出来了。说不上三句话,林京墨已经不耐烦走了。这好容易想出一个办法,让冯全喜给林茂只接风洗尘,那时候林京墨一定会跟着一起来。结果冯全喜根本就没有把人请来。
“婷婷,饺子还没好,姥姥给你先打了两个荷包蛋垫吧一下。快起来趁热吃,姥姥还给你淋了香油,你闻闻,可香了。”冯陈氏端着白瓷大碗放到李婷跟前,笑的一朵老菊花似得。
“我不吃。”李婷烦躁的道。
门口蹭着的黑皮忙说:“奶奶,表姐不吃给我吃吧,我想吃。”
冯陈氏回头骂咧咧一句:“吃吃吃,吃你姥姥的爪,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
黑皮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哪里舍得走,手扒着门框噘着嘴还不忘吞着口水。
“婷婷,快起来吃点吧,要不姥姥喂你。”冯陈氏又笑的一朵花似得,搁下碗就要去扶起李婷。
“哎呀,别烦我别烦我!”李婷没好气的一把推开冯陈氏:“放这儿,你走,你走。”
冯陈氏见外孙女真生气了,就不敢再在跟前,转身鸟悄的走了。走到门口将黑皮拽走,但是没一会儿黑皮馋的又溜到表姐屋里。
黑皮见李婷还在炕上躺着没动,淋了香油的荷包蛋也没动,就舔着嘴唇笑嘻嘻的问:“表姐,你也不想吃这些,要不就给我吃了呗?你看我这么瘦可得好好补补。”
李婷气不顺的就想静静,偏偏这黑皮又来烦自己,她气的就想发作,可心头一转忽的生出一计来。翻身坐起来,眨巴着眼睛问:“黑皮,你想吃这荷包蛋?”
黑皮忙凑上前,使劲点头:“嗯嗯嗯,我想吃,表姐给我吃了呗。”
李婷勾起嘴角笑了:“黑皮,你想吃这荷包蛋也可以,但你以后得帮我做事。你要是帮我做事的话,以后表姐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你吃。”
黑皮的眼睛瞪起来老大:“表姐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李婷哼一声:“再说,这些东西我在家早就吃够了,一点都不喜欢吃。”
“做做做,以后表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是。我保证为表姐上刀山下火海!”黑皮拍着胸脯保证完,扑上去抱起那大碗不顾的用筷子,直接用手去碗里抓着荷包蛋狼吞虎咽起来。
李婷嫌弃的撇过头,真是下作的东西,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恶心的人存在。
黑皮喝完最后一口汤,用手背一抹嘴巴,打着饱嗝问:“表姐,那你现在有什么事吩咐我做么?”
李婷将自己几个不喜欢的头花拿出来给黑皮:“你将这些给村里嘴巴最碎的几个女孩,就说是我送给她们的,让她们多说我好话,多说沈月不好的话。她们若是做的好,我以后还给她们好东西。”
“表姐,你就让我办这事啊,简直太容易了。陶谷子的女儿春芽那可是跟她娘一样,十足十的见好处就钻的大嘴巴。我这就将东西给她一个,保准她能将小癞头臭满村,能将表姐夸上天。”黑皮揣起那些头花转身就跑开。
李婷多活了一世,深知舆论的威力。吐沫底下能淹死人,歌功颂德也能捧起人。尤其是这个闭塞又落后的山村,若是名声坏了,看那贱丫头还怎么跟她抢林京墨。
王桂英请林茂只来了家,铁蛋就忙迎上来,礼貌的招呼了林茂只后,就跟王桂英道:“奶奶奶奶,大伯和红玲姨拉回来了一车子家具,我娘和他们正在新房布置呢。”
王桂英高兴,赶紧请林茂只去儿子的新房看看。
之前破烂的房子这一收拾是真好。新房盖,新墙皮,新换的窗户看的那叫一个亮堂。里面新炕席子铺上了,一对通红的木头箱子摆在炕尾。一个崭新的八仙桌,四个八仙凳,还有一个条柜上迎摆上了暖壶和茶杯。
王桂英看着那些家具很满意,忙问红玲登记了没有,红玲脸红的点点头,冯大有则赶紧将红红的结婚证给王桂英看。
王桂英接过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老林头快看快看,我家老大今天和红玲登记结婚了,你快看啊。”
林茂只接过大红的结婚证看着笑着点头:“老王嫂子大喜啊,今天你大儿子结婚,我这给你道喜了。”
“同喜同喜,上面有信儿,你以后也不用再在西坡养猪,要到村里开卫生所了!”王桂英笑的合不拢嘴。
林茂只局促之后,说道:“老王嫂子,你家大喜我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要不这样,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家写一副喜联贴门上吧。”
王桂英忙点头:“好啊,这可太好了。我们庄户人哪里会写字,认得字就不错了。结婚这喜联得有,得有啊。”
林茂只转头吩咐:“京墨,去西坡将箱子里的笔墨纸砚拿来。啊,不好,我家没有红纸。”
“我家有红纸啊,还是生铁球的时候,买了红纸包鸡蛋的,现在还有好多,我去拿来。”王桂英说着就跑去拿。
沈月跟着林京墨去西坡拿笔墨,忽的想起现代时候的林茂只不仅是国医泰斗,还一手好字万金难求。记得那杂志里还有说,林茂只和妻子年轻的时候曾被誉为字画双绝呢。那等一下求林茂只多多写几幅字,只要好好放着以后不就是价值万金?
第54章 读心术的烦扰
王桂英找来红纸后就请林茂只去主屋里喝茶等着笔墨拿来,这功夫不忘安排刘晓丽。
“铁蛋娘,今天是你大哥的大喜日子,也是给铁蛋师爷接风洗尘的大日子。快洗手做饭,蒸大白馒头。独轮车上有我买的肉、鱼、豆腐还有糖果。”
刘晓丽去独轮车上拿下篮子,翻着一看:“娘,这里还有鞭炮呢,”
“有啊,今天娘特意在供销社买的,买了一千响的呢。等一会儿喜联贴上了,咱就放炮热闹热闹,让大家伙都知道你哥哥今天结婚了,再也不是光棍了。”王桂英高兴的合不拢嘴,多少年没这么开心高兴了。
刘晓丽洗手做上饭了,红玲也要帮忙,刘晓丽推着她出去:“今天你是新媳妇不用干活。你赶紧去换上月月给你买的新衣服,好好收拾一下。也让我大哥换上你给他做的那一套中山装。等下鞭炮一响,肯定有人来热闹。咱就让大家伙都瞧瞧,冯大有的新媳妇俊着呢。”
红玲不好意思的面颊通红,却听刘晓丽的都照做了。换上新衣服,将两条大辫子在脑后盘起,对着镜子照着,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面色红润,娇艳欲滴的新娘子就是自己。当初连夜逃婚的无奈,雨夜饥饿的绝望好像就是昨天刚发生的事。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做梦都不会想到不久后,自己不仅收获了爱情,还拥有了一大帮亲亲热热互敬互爱的家人。
“娘,红玲今天结婚了。大有哥是个好人,是个会疼人的老实人,他家也是善良的好人家。等红玲日子过好了,就捎信回去让你别担心。”
林京墨和沈月去西坡拿来笔墨,王桂英也裁好红纸,在桌子上铺好。
林茂只拿出好几年没用的砚台和毛笔,心里颇多感触。这一套笔墨纸砚还是妻子当年回送他的结婚礼物,而现在,他和妻子却是天人永隔了。自己和妻子没有白头偕老,希望这一对新人能恩爱永远吧。
茅庐又喜来珠履,伴侣从今到白头。
林茂只手握毛笔,在一对红纸上一气呵成写出一副喜联。横批:天作之合。
王桂英就识得几个字并不懂得对联,但也觉得这联好。高兴的让冯大有赶紧贴到大门上。
沈月上前笑嘻嘻:“林伯伯,听京墨哥哥说你好几年没有写字了。那今天既然写了就多写几个字呗?要不这笔墨都浪费了。看,我从你那儿拿了几张宣纸。”
林茂只瞧着沈月的讨喜,也确实是好久不写字有些手痒痒,便将宣纸铺平摊开,挥笔写了一幅字:百忍成金,百炼成钢。
沈月上前吹干墨迹,拿起那幅字就好像拿着百万大钞一样小心翼翼:“林伯伯的墨宝可是不宜多得的宝贝,价值千金,我要收起来这幅字,当做传家宝留起来。”
林茂只汗颜的不行:“月月你可是羞煞我了,我这字一文不值哪里是价值千金,就是随便写着玩的,不值当收藏,不值当。”
“林伯伯,你可以谦虚,但我不能不识货。在我的心里你的墨宝就是价值千金,不,艺术是无价的。那……要不,林伯伯再给我随便多写几幅呗。”
沈月有点小贪心,林茂只最好给自己写四幅字,不然以后哥四个不好分。
林茂只并不知道沈月的小心思,兴致来了,手又痒了,就将沈月拿来的宣纸都写了。
沈月将每一幅字都宝贝一样收起来,恐怕那哥几个不识货,现在就分给他们,他们在收藏的时候给弄坏了。
林茂只被沈月的样子逗乐了,而林京墨的眉头就皱起来老高,他越发觉得沈月是一个看似单纯,其实一点都不单纯的女孩子。她见自己第一面就讨好自己,她心里叫自己林大佬,她现在将父亲随手写的字宝贝一样的收着,还想着将来分给冯家哥四个。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心里又到底在想什么?
林京墨以前不觉得自己拥有这个特殊的本事有什么负担,但现在他却第一次萌生出一个念头。自己若是没有读心术多好。自己没有读心术,就不会知道沈月心里想的那些奇怪的事,自己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冯大有将喜联贴到大门上的时候,正是夕阳快要落下,村里上工的都回来的时候。冯大有贴喜联,冯大库带着铁蛋铁球将一千响的鞭炮挂起来老高。王桂英带着家人都到门口,等上工的冯大财和冯大进从路口走过来,就听她下令:“放喜炮!”
冯大库将炮点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瞬间传遍了冯村的每一个角落。
村里人听见鞭炮声议论纷纷,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谁家出了什么喜事,居然放这么长时间的鞭炮,这得多少钱啊。
三喜一仰脖子得意的道:“我知道这是谁家在放炮,指定是冯大有家放的炮。今天冯大有请假没有去上工,你们知道为什么?”
别人立刻凑上来问:“为什么啊?”
“因为冯大有今天和他抱回家的大姑娘去公社登记结婚了。”三喜今年二十五六还没有结婚,自然是想媳妇想的脖子都长了,酸酸的道:“冯大有三脚踹不出个屁的老光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让他白捡了那么一个漂亮媳妇。这要是让我捡到该多好啊。”
离他最近的二羔抬脚踢了三喜的屁、股:“你这老小子就会白日做梦。冯大有虽然是三十了,但是人家长得端正有模样啊,身体还结实硬朗,哪个女人不喜欢。你再看看你,勾勾着腰,罗圈个腿,俩大门牙跟耗子似得呲出来老长,别说你没捡到大姑娘,就是让你捡到了,那大姑娘都得连夜翻墙跑了。”
“哈哈……”
周围起来一阵哄笑,气得三喜弯腰抓起一把土坷垃就去砸二羔。
二羔跑着躲开,大笑着:“打不着打不着,干气猴,干气猴。对了,咱们去给大有哥道喜,顺便看看新嫂子吧。”
这下工的人便呼呼啦啦的往冯大有家走去。
鞭炮放完了,喜联贴正了,铁蛋铁球蹲在红色的炮皮子里捡没有爆的炮仗。王桂英请林茂只进屋刚喝了一杯茶,门外就叫嚷嚷起来。
“大有哥,大有哥,娶新媳妇啦?”
“大有哥,将新媳妇带出来给大家伙瞧瞧呗。”
“上次将人家姑娘藏起来,这回结婚了,总不能还藏着吧。”
门外又上次一样站满了老少爷们,街坊邻居,叫叫闹闹的要看新娘子。王桂英这一回大方的很,直接喊一嗓子:“看,看,今天让你们看个够。大有,带你媳妇过来给大家伙瞧瞧。”
冯大有扯着红玲从新房出来,两个人郎才女貌,无比登对般配。冯大有穿了一套崭新熨烫板正的中山装,鞋子也是崭新的。红玲穿了一条红裤子,一件白底红花的的确良半截袖。那半截袖不仅料子好,样式也是新式的。领子翻出一个荷叶花边,袖子的边儿也是荷叶花边,不是所有人穿的齐刷刷的袖口,简单的领口那样的。
红玲本来就长得瓜子脸,细长的眼睛,白净好看。如今又穿上亮堂的新衣服,盘上两条大辫子,那不知道有多娇嫩漂亮。
她这一亮相,看呆了很多男人,也看酸了很多女人。大家闹闹哄哄的说着恭喜的话,说着大有好艳福,但这些恭喜里有多少是酸的,他们自己知道。
大家伙闹着要洞房,被王桂英劈头盖脸的吵一顿,然后请几个儿女双全的父母健在的全乎人去新房坐坐,算是讨个好彩头。那几个全乎人里就有三奶奶。
三奶奶进去新房,摸摸那一对通红的箱子,咂咂嘴吧:“这一对箱子得好几块吧。哎呦,桌子凳子都配齐了,还有条柜。这一套又得好几块吧。桂英啊,你可真舍得花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