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还含笑询问,“昭昭,首辅待你可还好么?”
盛长乐点点头,“好啊,自从我为他受了伤,他对我百依百顺。”
盛老夫人道:“看来还是个有良心的。”
*
一直到用过了午膳,盛俨从外头回府,这才将盛长乐叫去书房问话,还将外头的人全都清空。
盛俨面色阴沉,目光犀利的坐在上方,手搭在膝盖上,一看就不怎么友善的架势。
盛长乐面对着他,不紧不慢,行了个礼,“爹爹。”
盛俨“啪”的一巴掌,硬生生拍在旁边的楠木茶桌上,“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爹啊!”
习武之人,力大无穷,这一掌差点把茶桌震碎,加之他威严十足的嗓音,直接吓得盛长乐浑身猛然一震。
少女顿时脸色都白了几分,随之眼眶都红了,委屈得好似眼泪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盛俨指着她的鼻子质问,“是不是你,那日宫里故意带着人去撞破长宁,害她腹中胎儿?长宁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如此歹毒!”
盛长乐的模样,看上去别提多委屈,“我是无意间撞见三妹在宫里,可让她引产的是太后,圣上也点头答应的,怎么爹爹还能怪到我头上来?就算不是我发现的,她当真能在宫里藏十个月不被人发现么?
“再说了,是三妹自己不知廉耻,做出这等让我盛家颜面扫地的丑事,爹爹到现在还维护她?”
盛俨气得面红耳赤,却是答不上话来。
这件事在宫里宫外都传遍了,盛俨这几天被人明里暗里的非议,早就说得他已经无地自容,盛长宁进宫也进得很不光彩,想起来就让人有些来气。
盛俨只得又转而质问,“那好,我问你,圣上说你有了私心,你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到底是我盛家的女儿,还是他们徐家的儿媳?”
盛长乐低着头,咬着唇没有说话。
盛俨干脆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压低声音训斥,“上次你帮那徐孟州挡刀,我就发现你有问题,没想到你还真是心里有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么?你这么快就适应自己首辅夫人的身份了?
“先前我就告诉过你,生你养你这么多年的是皇室和我盛家,你所有的尊宠和荣誉都是皇室赋予你的,皇室可以给你,也可以收回来!你现在翅膀硬了,才嫁给那姓徐的几日,就开始拧不清自己姓什么,要反了是么?
“我可丑话早就说在前头,若是你决定要向着徐家,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去靠着你的婆家去,我看你能靠到什么时候,今后出了事,别再回来找我!”
盛长乐大概已经感觉到父亲的激烈反应了,估计她要是说向着徐家,估计现在就要跟她断绝关系。
本来这次盛长乐也只是试探一下,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便先适可而止。
她连忙好声好气的说道:“爹爹言重了,女儿不是那个意思。就连太后也都是靠娘家的实力,才能坐得住现在的位置,女儿知道,只有爹爹才是我永远的后盾,并没有任何私心,只一心想办好爹爹交代的事情……”
盛俨冷哼一声,道:“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圣上是当今天子,你还敢给他甩脸色看,你不是想反是什么?”
盛长乐摇头晃脑,连忙解释,“没有,女儿真的没有。”
盛俨质问,“那今日你就好好解释清楚,那日为何要替徐孟州挡刀,在宫里又为何要跟圣上说那些话!你到底是想做盛家的女儿,还是他徐家的儿媳!”
盛长乐看盛俨这么气急败坏的模样,只得应付的说道:“之前徐孟州就已经被刺杀过一次,女儿早就猜测出应该是圣上的计划,那日在云雀楼,看见刺客出现,我当时便心生一计,琢磨若是我替他挡了,他今后必定对我感激涕零,什么都听我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暗器有毒,所以也根本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性命搭进去了。
“不过还好我这一下也没白挨,这一个月徐孟州待我言听计从,我要什么他给什么。
“宫里那天,是因为徐孟州一直让人盯着我的,圣上去凤阳阁找我他都知道,后来还质问圣上与我到底有没有私情!
“我早就说过,暂时不和圣上见面了,圣上还非得来找我,害得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差点就功亏一篑!”
盛长乐一番天花乱坠的说辞,自己都差点信了。
盛俨更是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信以为真,只皱着眉,问道:“这么说只是误会,那天你就是怕被徐孟州听见,所以才故意跟圣上说那些话的?”
盛长乐点点头,“嗯,还望爹爹跟圣上转达一声,徐孟州盯我盯得很紧,暂且别找我了,有什么事就让爹爹转达就是。”
盛俨想了想,便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正说话时候,外头房门突然被人给推开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端着茶水,款步姗姗走了进来。
盛长乐认得,这是盛俨之前纳的妾柳氏。
看着她能自由闯入书房,盛长乐还稍微有些诧异,疑惑的看向盛俨。
盛俨不以为然,“没事,玉娘是自己人,她不懂那些,听了也无所谓。”
随后盛俨招呼盛长乐过去,两父女坐在茶桌边,继续细谈,柳氏则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伺候着给他们斟茶。
*
夜里,风月阁内。
错金螭兽香炉内点着伴月香,案上玳瑁笔、松烟墨、澄心纸和龙尾石砚一应俱全,还摆着几本书卷,几份文书。
徐孟州安静坐在书案边,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枚菱形暗器,正是上回刺客用以伤了盛长乐的那枚。
刚刚从外头赶回来的阿西,正在下方如实禀报,今日靖安侯府那边柳氏让人传回来的话。
柳氏将今日听见盛俨跟盛长乐两父女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让人回来传给了徐孟州。
徐孟州听闻,当时脸色就沉了下去,目中渐渐浮起一抹氤氲。
他久久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将袖子底下,手中那枚暗器紧紧攥进了手心。
尖锐锋利的暗器刺入他手心的肉里,鲜红血液一瞬间溢出,顺着手掌滑下,一滴一滴,滴落在桌案的桌面的澄心纸上,就像是雪地里绽放开的梅花一般灼眼,只让人触目惊心。
男人却好像丝毫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目光呆滞的,愣愣看着某处出神,胸口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快要了他的命。
那一瞬间,徐孟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又被玩弄了。
他已经够小心谨慎,重重防备,却还是被那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之前明明说好了只是想要她的身子,怎么还是动了心?更可笑的是,他还天真的以为,这辈子她有所不同,是真心待他的,甚至可以为了他,自己性命都可以不顾。
谁知这一开始就是骗局,就连她替他受伤,也是她精心设计的,只为取得他信任,他还真的上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粥粥:心疼,要多吃几顿肉才能补回来~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云_ 100瓶;巫辛 10瓶;橙圆不圆 5瓶;冰雪飘摇、你不要脸的样子真可爱、Onlooker、书华、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 1瓶;
第57章
当天晚上,徐孟州没有回房, 只在书房睡下。
他辗转反侧, 一夜都没能合眼。
就好像有什么梦寐以求的宝物,本以为已经牢牢捏在手心, 可短暂的幸福和欢愉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却一瞬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失落与彷徨,似乎前段时间二人的亲密无间, 恩恩爱爱, 都成了他不切实际的一场梦,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他犯了跟前世一样的错误, 却不知, 与其等着她背叛他,还不如将那些人清理干净, 让她后悔莫及,跪在他面前认错求饶!
次日一早,徐孟州天还没亮就匆匆出门。
当天宫里,皇帝收到徐太后传唤, 一大早来到长生殿觐见。
一进大殿之内,就见富丽堂皇的宫殿内, 上方宝座坐着的徐太后面色阴翳,死死抿唇。
她身旁站着的徐孟州目光凌厉,浑身气势凛然,一看就出了什么大事。
徐太后见了皇帝, 冷声开口问道:“皇帝来得正好,前些日子刺杀首辅,那幕后指使之人已经捉到了,只等皇帝前来定夺,看看如何处置。”
李元璥眉头微蹙,却还故作惊讶的询问,“总算是捉到了么,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害得首辅夫人险些丧命,至今尚未痊愈,不将其千刀万剐,朕实在难以泄愤!”
徐太后冷哼一声,“哀家也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是御林军统领马毅,只因为首辅前些日训斥了他几句,便心怀不满,要至首辅于死地。”
李元璥一听此人名字,便是心下一震。
马毅是他的心腹之一,当时确实是他让马毅前去办的刺杀徐孟州之事,倒是没想到,竟然让徐孟州查到了。
他连忙道:“怎么可能!马毅一向老实憨厚,恪尽职守,不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首辅是不是搞错了!”
徐孟州上前来,面色毫无波澜,让人将供状呈递到李元璥面前,冷声道:“证据确凿,还请陛下过目,臣也委实没想到,马统领竟会是表里不一之人。
“陛下先前说要千刀万剐,不然难以泄愤,不知可还作数?”
李元璥看着面前摆着的证据,心里还略微有些心虚,知道这徐孟州明显是已经查到他头上来了,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便要借机铲除他的心腹,杀鸡儆猴。
李元璥面色都难看了几分,只道:“五年前宫乱,若不是马毅舍身护朕周全,朕怕是早就成了乱兵刀下亡魂,若当真是他所为,首辅夫人又并未伤及性命,想来罪不至死,朕以为当从轻发落,也算是朕还他一个人情!”
徐孟州冷冷道:“既然他对陛下有救命之恩,想来确实应该免除一死,那不知陛下以为当如何处置为妥?”
李元璥瞥了一眼徐孟州,又看了看徐太后,想着被误伤的盛长乐……
也只得狠下心道:“革职流放。”
徐孟州行礼应声,“那就依陛下的意思,革职流放,以儆效尤。
“不过,这御林军统领一职,不可空缺,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李元璥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握拳,一言不发,便已经知道,徐孟州的意思,是要将御林军统领的职位也安排上他的人。可御林军是皇帝近卫,向来都是皇帝亲自掌控,他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些!
果然,徐孟州就把御林军统领职位,换成了他那个大侄子徐景明。
李元璥虽然百般不情愿,可刺杀之事都已经找到他头上来了,不想撕破脸皮,也只有先答应下来,今后再找借口撤掉。
这还不算完,徐太后还说,最近她和宫里那些嫔妃都已经受不了这炎热酷暑天气,好几个都中暑病倒了,想一起前去天云山的行宫避暑。
徐太后还道:“反正近来皇帝也清闲,不如随着哀家一起前去避暑,也就一两个月时间,交由首辅摄政即可。”
李元璥眉头皱得更紧了,道:“朕也热得受不了,正想前去避暑,不过,这朝中首辅全权摄政,未免有些嫌隙,不如叫齐王、盛侯、镇国大将军与首辅共同摄政。”
徐太后看了一眼徐孟州的眼色,本来是不想同意的,可徐孟州已经答应了下来,“臣遵旨。”
从长生殿内出来,李元璥面色阴沉,一直咬牙忍耐着。
直到回到皇帝寝宫之内关上房门,才总算忍不住了,面红耳赤,怒气冲天的,将屋里能砸的都砸了个遍。
李元璥气恼道:“徐孟州这个狗贼,是想借着避暑的由头反了么!”
说得好听是避暑,说得不好听,不就是罚他去禁闭思过么?
他走了,徐孟州到时候这两个月独揽大权,还不要翻天了?
程启好声好气安抚道:“陛下息怒,陛下不是让齐王等人共同摄政么?他反不了的,陛下大可放心!”
就算是反不了,谁知道这两个月他可以做多少事情?等皇帝回来的时候,说不准这朝中都成了什么样子。
越想李元璥越是恼羞成怒,恨不得现在就把姓徐的剁成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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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长乐得知太后突然带着皇帝等人去了天云山避暑,还有点云里雾里的,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