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宝宁好歹是个中国人,语感不差,把自己觉得对的选上,就见下边儿是一段枯燥的现代文。
这没什么技术含量,找到原文中对应的地方比对一下就能得出答案,再往下看一眼,傅宝宁乐了。
是文言文。
她在齐国公府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但好歹也会背四书五经,正经史书也都翻过几遍,这要是都不会做,公主娘非找把四十米大刀砍死她不行。
傅宝宁把文言文部分写了,再往下就是古诗分析,你说巧不巧,写诗的人她还认识。
那是个中了进士的中年男子,皇帝舅舅赏识他,特意在宫中留过宴席,席间那男子曾吟过这首诗,还加了点自己的感慨,傅宝宁那时候住在宫里边儿,也跟着听了一耳朵,这会儿就直接把他当时说的写上了。
这可是标准答案,作者本人自己说的!
在下边儿是诗词填空,傅宝宁想也不想,便提笔完成了,再看下边儿的,却只剩了理解和作文。
这文章傅宝宁从前没看过,只胡乱写了几句拉倒,至于作文……文言文行吗?
她蹙着眉头,有点发愁,监考老师正好路过这儿,顺便往她答卷上扫了一眼,忽然间怔住了。
这个女生字写得可真是漂亮,遒劲有力,风骨昂扬,起码也有十年功底。
监考老师看的喜欢,见她正对着作文题目出神,还以为她是在构思作文内容,目光顺势在她答完的试卷上一扫,不禁愣住了。
露出来的选择题都做对了,再往下,诗词鉴赏和古文填写也接近完美,至于理解,却被压在另一面,他暂时看不到。
没有老师不欣赏好学生,监考老师也一样,他怕自己再留在这儿给小姑娘增添压力,欣慰的点点头,就继续往前走了。
傅宝宁在亲友圈里边是个学渣,但这可不意味着她傻,福安郡主在大唐最高学府里念过书,教她跟教皇太子的是一拨儿人,放眼天下,谁能有这样的教育资源?
说她是学渣,那是相对于过目不忘的哥哥姐姐和满腹经纶的太子哥哥,至于其余人?呵呵。
傅宝宁在心里边儿打了个草稿,在试卷上勾画一会儿,终于落笔开始写作文了,她用惯了文言体,陡然换成大白话还真是不自在,好在这是议论文,可以引用名言,可以辞藻华丽,这只会加分,不会扣分。
八点开始考试,九点二十傅宝宁就答完了,她也懒得检查,试卷一合,趴在课桌上开始闭目养神。
考场里的学生不少,敢这么干的要么是学渣,要么是学霸,之前在她身边驻足许久的监考老师又走过去了,抽过试卷之后先去看之前没看到的理解,果然见到了一份将近满分的答案。
他满意点点头,又去看作文,打眼就是“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和“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监考老师看得心脏一跳,不禁开始思考:现在的学生量都这么大吗?
旁征博引的能力也太强了点。
好学生总是讨人喜欢的,监考老师将试卷放回去,看一眼贴在桌角的名字,傅宝宁,默默记在心里之后,才背着手重新在教室里巡查。
傅宝宁前边坐着个瓜子脸的女生,考完语文之后,状似不经意的回头问她:“你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呀?”
傅宝宁如实说:“理解做的不好。”
女生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你估计自己能拿多少分呢?”
傅宝宁思考了一下,说:“我考的不好,应该拿不了满分,一百四十五左右吧。”
“……”女生:“????”
傅宝宁疑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女生敷衍的扔给她一个假笑,直接把头扭回去了。
傅宝宁扁扁嘴,在心里边暗道:现代人真奇怪。
语文考了两个半小时,十点半结束,十分钟上个厕所,然后考一门副科,学校里选的是政治。
语文这一科傅宝宁还能胡诌一点,政治可就不行了。
选择题三十个,六十分,简答题四十分,总分一百,开考十分钟,傅宝宁就连蒙带猜把选择题写完了,至于剩下的简答题,就只能望洋兴叹。
上午这两门她还能看懂,下午来考英语的时候傅宝宁都怀疑人生了。
“请听下面五段对话,每段对话后有一个小题,请从A、B、C三个选项中选出最佳选项,并标在试卷的相应位置,听完每段对话后,你都有十秒钟时间进行回答,每段对话只读一遍。”
一直到这儿,傅宝宁都能听懂,但接下来喇叭响了几声,就开始说鹰语:“股的疑问宁,安得外耳科目图黑而……”
啥,啥,啥,这都是些啥?!!
傻崽满头问号,左右看看,见所有人在竖着耳朵认真听,自己也不好表现的太异常,胡乱把所有选择题填完,卷子一合,趴下开始睡觉。
英语是这样,下午那一场物理是这样,第二天的数学和其余几门课也是一样的道理,胡诌完选择之后就开始睡觉,至于成绩……
就(反)听(正)天(我)由(是)命(欧)吧(皇)。
傅宝宁本来就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倒也没觉得很受打击,反倒是评卷的老师们,因为她的答卷而跌破眼镜。
“主任,我发现有个学生的试卷很异常,”阅卷组的负责人拿着一叠答题卡去找了级部主任,推了推眼镜,说:“除去语文、数学、历史和地理,剩下的几门课她都只写了选择题,而且……”
说到这儿,他深吸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道:“而且她所有的选择题都拿了满分。”
“满分?”级部主任吃了一惊:“所有选择题都拿满分的话,即便其余的题不写,成绩也不会太差的吧?”
“是啊,”阅卷组组长苦笑一下,说:“语文147,数学75,英语115,历史90,地理85,物化生和政治都是只写了选择题,三个60分,总分692,级部第四十九,班级第三。”
级部主任惊道:“排名这么高?”
阅卷组组长解释道:“这次的物化生试卷比较难,分数普遍不高,及格率连30%都没有,她都拿了六十分,已经很难得了。”
级部主任拧开水杯喝了一口,皱眉道:“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阅卷组组长见办公室里没有别人,这才低声道:“有没有可能是她通过某种途径,获得了这场考试的答案?选择题全对,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刘老师,你内心不要这么黑暗嘛,”级部主任道:“我们这是沙雕,不是现实文学,没那么多阴谋诡计。”
“……”阅卷组组长道:“那您以为呢?”
级部主任道:“或许她是个天才呢?只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又或者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才这么做?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身体不舒服,勉强答完选择题,就不能继续了。”
阅卷组组长说:“还是找个时间,叫傅宝宁来解释一下吧。”
级部主任楞了一下:“傅宝宁?”
阅卷组组长也愣了:“您认识?”
“那个小姑娘我见过,字写得很漂亮,题答得很规整,”级部主任先是夸赞了一句,道:“如果是她的话,作弊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学校这儿在商议该怎么办才好,傅宝宁已经蹬着自行车回到了家门口,把自行车停下,先去喂了喂自己养在花园里的大象。
傻崽对于这个世界的饮食异常的感兴趣,喂完大象放下书包,就准备出门,刚刚蹬着自行车出了小区,就察觉身后有一辆车始终跟着自己。
她心头微动,又拿不准来人是谁,也就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继续往前走,找了家川菜馆子进去,点完菜没多久,就见两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进来了。
他们没有看菜单和饭馆里的装饰,目光在店里边儿乱晃,一看就知道是在找人,扫到傅宝宁的时候,两人不易察觉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坐在了离她不远的位置上。
川菜又香又辣,傅宝宁吃出来一头汗,嘴唇更是红艳艳的,结完账出门,她蹬上自行车就走,却发现那两个人也迅速结账,同样跟了出来。
他们是谁?
也是攻略者吗?
傅宝宁觉得不太像,但是也不想贸然接近,回到自己住的小区之后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两个人被拦在小区门口了,正拿着手机打电话,边说边点头哈腰,看起来像是在跟上司汇报。
“对,对,我们已经摸清了傅宝宁的活动规律,”侯三说:“有没有发现我们?陆先生您放心,我们是专业的,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陆泓清启唇微笑,挂断电话之后,冷冷吩咐说:“他们没什么用了,事成之后,安排人处理掉。”
管家恭敬的应了一声,又道:“明天您要去见傅小姐吗?”
陆泓清淡淡“唔”了一声,站起身来,西装笔挺,面孔如天神般俊美:“初次见面,应该有个美好的意外才对。”
第二天清晨,傅宝宁喂完大象之后就回到房间里去收拾书包,偶然察觉到窗外似乎有窥探的目光,假做不经意的走过去往外一看,却见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是昨晚跟踪、监视她的那两个人。
他们居然进了小区。
傅宝宁心头一动,跑到二楼上去拿了望远镜,就见那两个人正快步往外走,好在这地方是富人区,全都是二层别墅,没有太高的楼房,即便相隔一段距离,也能看清楚那两人的动向。
路边停了一辆bulingbuling的豪车,虽然不知道什么牌子,但一看就很贵,车上下来一个满脸都写着“我很高贵,而且很英俊”的男人,居高临下的跟那两个男人说了几句话。
然后傅宝宁就看见不远处走过来几个人,在她骑车上学的必经之路上撒了什么东西。
傻崽眼珠子转了转,心里边儿就有了主意,背上书包,下楼去骑上自行车,欢快的上学去了。
出了小区之后往学校走的道路是个下坡,走到这儿的时候都要刹车,偏偏地上不知道撒了什么东西,轮胎打滑,自行车失衡了,歪歪扭扭一段时间之后,撞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豪车。
“吱”的一声,豪车的车门上给刮了一道。
侯三装作是路过的行人打这儿经过,就见傅宝宁的自行车停在一边,她则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眼睛里含着泪,看起来是吓坏了。
也是,这么贵的车,她的钱又被花的七七八八了,怎么赔得起呢。
“大哥,这辆车是你的吗?”见有人来了,她赶忙这么问。
“不是我的。”侯三看了一眼,神情严肃道:“小姑娘,这辆车很贵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傅宝宁脸都憋红了,漂亮的面容上写满了倔强与不屈,她说:“我会赔的!”
侯三摇摇头,转身走了,另一个群众演员走了过来,傅宝宁忙走过去问:“先生你好,这辆车是你的吗?”
“不是啊,”群众演员说:“怎么,你把人豪车给刮坏了?”
傅宝宁愧疚的低下了头。
群众演员瞅了一眼,就按照剧本的安排,像是不愿意沾染这种事一样,摇摇头走了。
陆泓清站在不远处的咖啡厅里,相隔一段距离注视着傅宝宁,见她手足无措的在那儿转了好几圈,目光四下里搜寻像是豪车主人的人一般,不禁为之莞尔。
他跟系统说:“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哪有那么可怕?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设定成终极攻略目标的。”
系统咔嚓咔嚓的嗑着瓜子儿,说:“你有看过攻略者论坛吗?”
陆泓清摇头说:“没有。”
“哦,”系统了然道:“我说呢。”
陆泓清听得皱眉,正想问它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傅宝宁又有新的动作了。
从书包里取出笔记本和中性笔,她神情认真的写了一张纸条,夹在了雨刷上,最后再看一眼,确定车的主人没有过来之后,才骑上自行车走了。
“多么美好善良的女孩子啊,撞坏了豪车不仅没跑,反而还留下了相关讯息,”陆泓清微笑道:“真是单纯如一张白纸。”
系统:“……”
目送傅宝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陆泓清提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举步走了出去。
雨刷上夹了一张纸条,叠的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那女孩子是怎样的细心温柔。
陆泓清脸上笑意愈深,将纸条展开,就见上边用黑色中性笔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