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蹙眉,虽面上平静,可齐妙心里清楚,她心里慌了。
分家,分家。
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到了今日,却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因为她面对的不是梁宿友,也不是梁亮,而是梁庐。
梁安看着兄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二哥,分家这事儿怕是得咱爹说吧。你来我们这儿……说这事儿,好像不合规矩。”
“老二,你也别跟我打哈哈。那天当着咱爹跟老大的面儿,我已经把我话说了,是你不承认。如果那天你承认了,怕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情了,不是吗?”
梁庐有怨,但他不会找自身毛病,而是会挑弟弟的毛病。他认为弟弟藏私、玩心眼儿。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继续又说:
“你们拿出五十两银子,我这边张罗分家。放心,该你们得的一分不少。当然,也就是那些大面的东西。”
“五十两?!”
曹氏惊呼,一脸不可思议。
梁庐放下茶杯,轻笑一下摇摇头,道:“三弟妹不用这个表情,你手里有多少银子我不清楚,但是五十两,你绝对拿得出来。”
“呵呵,二哥还真瞧得起我。”曹氏说完,狠狠剜了一眼,不再说话。
梁安蹙眉,虽没有说话,可心里也是不爽。自己手里有多少银子都被惦记了,换谁谁能爽?
梁庐不以为然,依旧厚着脸皮,继续又说: “这跟瞧不瞧得起没关系。人嘛,总得活下去,汉松到了成亲的年纪,老宅不出钱,我这个做爹的总不能看着儿子打光棍吧。”
“那按照二哥的意思,汉松是三弟我的儿子吗?自己孩子自己养,难道你儿子成亲,还得我出钱不是?”梁安恼火了,这下是真的火了。
听听那话说的是什么,那是人说的话?!
梁庐看着梁安,冷笑一下摇摇头,道:
“旁人我要不到,只能找你们。老三你别忘了,当年如果不是我说一嘴,你也不能签生契。依着咱爹娘,当年是要给你签死契的。”
轰——
梁安夫妇听到梁庐的话,顿时都懵了。梁汉森也毛了。齐妙虽然不是很懂梁庐的话,可是生契、死契她明白。
电视剧里演过,她懂。
梁庐满意的看着他们一家人的反应,继续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吧,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我现在要的不多,你们出五十两,我来安排分家,就这么简单。”
“三弟,就算你再不愿意,当年的人情……是不是也该还给哥哥了。二哥不求别的,只想好好过日子,给汉松、汉柏那俩小子一个家。”
尼玛?!
这是真的不要脸啊。以当年的事情作为借口,在这儿冠冕堂皇的要人情。
这梁庐……
齐妙恼怒,恨不得上去抽他丫的!
梁汉森也很生气,拳头攥的“嘎巴……嘎巴……”直响。本来很安静的屋子,被他这几下响声,弄得氛围再次紧张起来。
梁庐看着梁汉森的样子,耸肩一下,道:“这人啊,得先有人给摔丧盆子,才能说花钱的事情。我没啥出息,就想着有一个儿子在身边,我死了给我养老送终,这就够了。”
意有所指,不必明说。
虽嘴上说着自己的儿子,其实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提醒曹氏顾念一下自己的儿子。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无非就是说即将到来的征兵役的事情。
梁安有点儿不愿意,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亲二哥,想要开口却被曹氏在下面拽了一下。
“二哥,弟妹我也不怕你笑话,二哥说的这些事儿我们夫妻俩都知道了。也曾经想着赶在之前分家。可现在……没那想法了。”
“为什么?”梁庐惊呼反问,不知道这个弟妹,到底闷得什么心思。
曹氏浅笑,耸肩一下,说:“没法子啊!儿子喜欢当兵、愿意去当兵,我能怎么办。儿大不由娘,倒不如就这样,随了他的心意吧。”
说完,从容不迫的端着茶杯喝茶。优雅的宛如大户人家的夫人,那么的坦然,那么的淡定,那么的稳重。
曹氏是稳重了,可是梁庐却慌了。
不敢相信的看着梁安,拧着眉头指着梁汉森,说,“三弟,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去服了兵役,你怎么办?你别忘了,你媳妇儿这些年,肚子可没动静。”
“砰——”
梁安彻底火了,狠狠拍了下桌子,呵斥着说道:“二哥你怎么说话呢?你一个做大伯哥的,说自己弟妹肚子没动静,你好意思吗?你还要脸吗?”
梁庐自知说错话,缩了下脖子,吞吞吐吐的朝曹氏说了句“对不起”。
在古代,姐夫可以跟小姨子开玩笑,小叔子可以跟嫂子开玩笑。
但是这大伯哥却万万不能跟弟妹开玩笑。更不能说过分的话。
梁庐刚才的话语,就是过分了!
曹氏也不愿意了,一改刚才谦逊和善的表情,板着一张脸看梁庐,清冷的说:
“二哥这话说的,我即便身子不能再养,我们还有妙儿,好虎一个能拦路,耗子一窝也喂猫。”
“况且森儿只是去当兵,又不是去送死,我们有什么可怎么办的。过几年孩子回来,照样可以娶媳妇儿、买地。我们照样过日子,没什么差的。”
梁庐急了,瞪眼、低吼出声的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能保证……”
第35章 人啊,得积福!
“二大爷请慎言。”一直没有说话的齐妙,终于开口了。
开玩笑,再任由他说下去,还不得把她唯一的哥哥给说死了?
岂有此理!
一脸不爽的看着梁庐,继续又道:
“战场什么样谁也不清楚。二大爷去过?二大爷清楚吗?没亲眼见过的事情,就不要说、更不要提。再说了,我相信我哥,我哥会平安,我哥更会回来孝顺我爹娘。”
梁汉森听到妹子说这话,顿时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挑眉。
齐妙接到哥哥的鼓励,仔细看着梁庐,又说:
“二大爷不能因为想分家,就把什么话都说死。俗话说的好:话道舌尖留半句,留下半句压子孙。人啊,得积福,不能就一门心思的要银子。”
“这世间万物说不准。求而不得倒还好。求儿得了,万一乐极生悲,在哪儿天得病,撒手人寰,多不值当呢!”
“好……妹子说的好!”
梁汉森不怕事儿的拍手,还一脸得意的看着梁庐,轻“哼”了一声。你都说人家短命了,自然不可能再得到什么好脸儿。
梁庐气的浑身直哆嗦,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平日不蔫声不蔫语的梁桂香,居然会说出这样咄咄逼人的话。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他能退缩吗?
显然不能!
老宅就那些东西,一旦分家,他跟三房只能分一些土地、房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不像三房有积蓄,他还有两个儿子需要娶妻,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想到这儿,嚯出一张老脸,看着梁安跟曹氏,叹口气的又说:
“三弟,三弟妹。但凡二哥有一点能耐,都不可能过来为难你们。今儿我也是单独过来,先找你们说说。”
“老宅的情况咱们大家都清楚,今儿又被梨香园拿走了八两银子。家底儿肯定还有,只不过……分家那天咱们两房肯定拿不到。我有俩儿子,他们需要娶媳妇儿,这么多年我没藏私,我没法子了。”
哀兵之策。
齐妙看着梁庐,不禁挑了下眉头。
不得不说这梁家老二的确有点儿心思。硬的不行来软的,总有一招能达到目的。
梁安跟曹氏都不说话了。不过二人心里明白梁庐说的是实情。真要是分家,也就能得点儿土地,其他啥都没有。
二房这些年光在家干活、种地,的确没有什么银钱。
齐妙见气氛缓和一些,拿着茶壶给大家续茶。
一盏茶过后,曹氏看着梁庐开口道:
“二哥,既然你都这么掏心窝的说话了。那弟妹也跟你交个底儿,这些年我们的确有点儿私,可加吧加吧总共也就五十两。你都拿走,我们怎么活?”
曹氏说的真切,一脸坦然的样子,让梁庐诧异的不行。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喃喃的道:
“你们……你们就真的这么点儿?”
“不然呢?”曹氏反问,好笑的摇摇头,又道,“二哥,我虽然不喜欢你,可也明白你的无奈。婆婆什么样我比你们谁都清楚,她心里没有儿子只有女儿。”
“一心只想梁敏霞家去大户人家,她好跟着享福。看大姑姐你们也应该知道。所以你说的我都懂。”
“一旦分家,咱们两房除了明面上的东西,其他啥都没有。至于银钱……更是想都不能想。你有两个儿子需要娶妻,我也有女儿、儿子需要养。”
“我不答应分家,我不损失银子,一旦抽兵我儿子肯定走,到时候族长还是要给我们分家。二哥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二哥看着办吧。”
几句话,直接把梁庐一直避开的话题点中,然后扯出来开说。
大家都不是傻子,更不是呆子。
抽兵之后的事情,不言而喻。
梁庐之所以没说最坏的打算,不就是笃定他们两口子就一个儿子,不会舍得让梁汉森去当兵。
可所有事情不是绝对的,至少曹氏不能让梁庐牵着鼻子走。
梁庐眉头紧锁,半晌都没有开口。
五十两银子,只有五十两银子。他该要多少?二十五两?三十两?不,肯定不可能。一旦那么要,要黄了不说,还有可能伤了哥们之间的情谊。
虽说没什么情谊,可是见面三分情,到底是一奶同胞。思前想后一番,重重叹口气,道:
“三弟、三弟妹,今儿二哥对不住了。既然三弟妹没有藏私,有五十两银子,那二哥要二十两银子。十两给老宅,十两自己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儿。”
“我明白,这么多年二哥对你们没什么帮助,更没什么助益。孩子被欺负,我默然;弟妹被骂了,我无视。我的确不是人。可是今日,我……”
“二哥别说了。你跟安哥是亲兄弟,我不可能把事儿做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初如果不是你提一嘴,或许安哥就真的是死契了。”
“二十两银子我给,但现在我拿不出来,明天晚上我给你。”曹氏很爽快,直接松口给钱。
梁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曹氏。嘴巴哆嗦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是没想到曹氏能这么快松口;
也许是觉得自己要少了;
又或许良心发现也说不定。
齐妙也没想到能这么痛快,跟梁汉森互看一眼之后,兄妹俩选择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