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执意要启程去京城。
闻叔还不确定那女人是否有孕,所以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直至半月后,那女人诊出了喜脉,他欢天喜地的给了陆言之不少银票,领着那女人就走了。
陆言之看了看手中那足足有五万两有余的银票,嘴角不由得冷冷勾起,“想不到,我还能值五万两银子。”
闻叔从来没同他说起母亲到底是何人,但从此刻闻叔的大手笔来看,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话说海棠也是心大,上次魏鸽子寄回来的信提起陆言之红袖添香的事情,她过两天就忘记了。
反而是韩素素跟曲逐舟最为揪心,天天日日地盼着陆言之来信解释。
可这等啊等的,竟然等到正月底,才收到陆言之送来的信。
鉴于上面些了海棠亲启几个字,所以他们没敢拆开,而是给海棠送了过去。
海棠这才想起那红袖添香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好奇,陆言之做了什么决断?不想打开信一看,居然是这等密事。
且不说那几种香混合在一起产生的迷幻效果,单是闻叔此番寻来的目的,就让海棠大吃一惊,然后越想越气,恨不得时光倒流,早些时候一包耗子药毒死闻叔算了。
亏得自己还以为他是真心疼自家两闺女的,不想那两闺女在他眼里,其实就是药引子罢了。
一面又心疼陆言之,心说果真是身上带胎记的,果然是命运多桀。
“姐姐?姐夫信里怎么说?”曲逐舟还等着结果呢,为了等这结果,他都没跟商队一起出发呢。
海棠抬首瞧见他与韩素素着急的目光,哪里能让他们看信?“没有,而且闻叔因这事生气,已经离开了。”
她早就不是那喜形于色的人,两人当然没有察觉出她的话有什么不对,反而都松了一口气,又吹捧了陆言之几句,这才高兴地离去。
信海棠也没留,直接焚烧了,又想起此前那闻叔的朋友要来庆阳收女儿们作徒弟,万一他那朋友其实跟闻叔就是一伙的,不过是来盯着嫣嫣和婠婠的眼线罢了。
那自己就算拒绝,也逃不开他的监视吧?
又见庆阳城这边一切都稳定,便心生一计,带着孩子们随后去京城。
眼下的他们,哪里有能力跟人家硬杠只能打游击了。更何况到了那天子脚下,那些人就算是有滔天的权利,应该也不敢这样任意妄为吧?
所以晚上就宣布这个决定。
出乎意料,曲逐舟和韩素素都十分同意她去。
“表嫂早些这样想就好了,那就没有什么红袖添香的烦心事,再说一家人就该团团圆圆的在一起。”韩素素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忧的就是怕表哥去京城后,把家里给忘记了。
曲逐舟也连连点头,“是啊,你是不知道那京城的贵女们有多不要脸,听说每逢放榜的时候,有瞧中的就打发自家的府兵去榜下扛人,俗称的榜下捉胥。”
榜下捉胥这事儿海棠知晓,毕竟不少人都指望被捉呢。
她要去京城,这不是小事情,所以酒楼这边和商队都要做好安排。
这时傅家那边有人来问,“听说夫人是要上京去?”
海棠颔首,又差人拿了给傅老夫人准备的点心,“是呢,这点心劳烦嬷嬷带过去,我启程前必然再去看看老太太。”
那嬷嬷接了点心,“夫人有心了,不过老奴此番前来,是替老太太传话,她也要回京城去了,夫人一个女人家带着俩娃娃,怕也不方便,不如跟老夫人结伴,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大树底下好乘凉,就算是为了两孩子的安全着想。所以海棠是求之不得的,连连点头,“如此最好,就是怕麻烦老太太。”
“有两位小姐陪着,老太太最是开心呢。”嬷嬷又与她说了些闲话,这才辞去。
可事后海棠回想起来,老太太上次不是还说端阳的时候带俩小丫头去看龙舟比赛么?总不能是随口哄孩子的话吧?可见她是打算一直住下去的,怎么又忽然要回京城了?
便暗地里悄悄打听,老太太怎忽然想到回京城去?
不想得到的消息却是她要去京城,老太太才忽然决定去的,而且傅老太太决定之前,几天不回府一次的大忙人傅现回了一趟府邸。
于是海棠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了?貌似傅大人在帮自己,可是算起来,自己其实没见过他几面,交集也就那么几次,他就算真的感怀陆言之有颗悲天悯人的心,在大难临来前去救人。
对自家有诸多照顾,但真没到这一步。
而且从傅老太太对他的疼爱可以看得出,老太太根本就不愿意回京城。
所以海棠觉得自己必须找傅现。
可是等她真见了傅现,便又不知如何开口,尤其是看到傅现那长案上堆满了公文,觉得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
酝酿了半天才问道:“那个,我听老太太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回京城的,怎就忽然起义了?”
傅现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停下手中的事情,一直抬头看着她,等她说来意。
眼下听到了她的话,呼吸不禁缓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半点掩饰都没有,“是我劝她回去的。”
“啊?”还真是……“可是……”
然海棠话还没说完,就被傅现打断:“祖母年纪大了,我公务繁忙,照顾多有不便,回了京城有大家看着,我反而放心些。”
他没有给海棠一点说话的时间,继续说道:“我已经写信往京城去,你们到江阳的时候,并肩侯府的府兵会在那里等你们,这一路上就劳烦你代我照顾祖母了。”
海棠来这个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了,大概了解到了她现在所在的大齐,每个诸侯都允许豢养府兵。
这些府兵归于每个府邸,按照爵位的高低来决定养多少。像是并肩侯府的爵位,便有府兵五千,闲时大部份都在各府邸的各大庄子里,三日种地,两日操练。
典型的散兵于府,将归于朝。
有了府兵的存在,朝廷的国库节约了一大笔银子。在诸国中算起来算是个强国了。
但这也有一个很大的弊处,调用过于麻烦,真要打仗的时候,只能是柱国大将军才能调动。
大齐总共才两个柱国,每一个柱国下设立两位大将军,一个大将军下面有两个开府将军,统称为十二军。
只是除了柱国大将军,其他将军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利,形同虚设。
至于这些侯府,豢养这些府兵,他们便入了军籍,所以放在自家庄子上在种田,按照人头划分,这些田地皆因他们是军籍的缘由而免税。
这样一来,各府邸就不会嫌弃养府兵太多压力太大,反而想要争取更多的府兵名额。
“大人万不要如此客气。”这事儿是自己占了大便宜,不然还得狠花一笔银子,才能找到人护送她们母女三去京城呢。
还不一定安全,喵喵她又留给了曲逐舟保命。
傅现见她如此诚恐诚惶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抿了抿嘴,可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到了京中,有什么麻烦,只管去找祖母她老人家,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海棠心说自己得多厚的脸皮才好意思去找啊?但还是客气的朝傅现道谢。
她从傅现那里回来,又李掌柜那里去,拖他帮忙再找几个人称心的人去酒楼里帮忙,到时候自己不在,叫鱼秀才过目便是。
至于傅现,海棠走后,便无心公务,也不知脑子里想着什么,痴痴坐了半响,才唤了长随:“回府去罢!”
长随自然欢喜,赶紧上前来伺候,“今儿还早,能赶得上晚饭,老太太不知有多开心呢。”
听的话,傅现心中只觉得愧疚不已,回去的路上又给老太太买了些易消化的点心。
府上得知傅现今日回来得早,连忙去告知老太太。
老太太欣喜不已,让厨房多准备他喜欢的菜,然后欢欢喜喜的等着他来。
傅现拿着点心进来,却发现桌上已经摆满了自己喜欢吃的点心,心头不觉得有些酸酸的。“祖母。”
“乖孙,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早,快来。”纵使傅现早已经过了弱冠多年,但在老太太眼里,仍旧是个孩子。
傅现过去将点心给她,“祖母无聊时多吃些,这都是易消化的,不必害怕积食。”
老太太高兴地让丫鬟接过,很快点心就装盘摆上。
祖孙俩闲聊了几句,傅现心里到底自责,“是孙儿不孝。”
老太太哪里能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苦苦一笑,嘴上却安慰着他:“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也想回去看看你祖父,他总是丢三落四的,祖母也不放心他啊。”
可他越发这样说,傅现心里就越是难受。
可老太太最看不得他半点的伤心难过,不然怎会决定回京城呢?不就是想让孙儿安心些么?
“你这个傻孩子呀。”一面递给他一块海棠送来的点心,“这就是命啊,万般不由人的,她虽好,可终究是没有这个缘分。你若真心疼祖母,想让祖母开心,就早些放下,多看看,总会发现别的姑娘也很好。”
傅现接过点心,含在口中半响才吞下,“是。”
老太太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那个疼啊。
心之所爱,求而不得,生不如死!谁还没年轻过,怎不懂得爱?只连连叹气。
话说接下来的两天,海棠安排好各处,傅家那边来了消息,第三日便一起启程离开。
傅现来送老太太,也与海棠说了几句话。
“言之胸有大才,此番必然能高中,如此只怕你们很长一段时间,是不会回庆阳了。”陆言之若是真榜上有名,到时候要么留在翰林,要么外放,左右都不会来庆阳。
更何况他又无旁的亲戚。
所以,他大抵是再也不会见到海棠了。
不过,不见也好。
“承傅大人吉言。”海棠并没有发现傅现的不寻常之处,朝他道谢后,还特意让两小丫头来叫叔叔。
其实这还是傅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两个小丫头接触,瞧见那软糯的可爱模样,回忆不免想起小时候,忍不住朝海棠看过去。
只是很快就收回了思绪,“一路平安。”
二月初,正是这草长莺飞的季节,只是这西南桃花还未红,只有那绵绵烟雨里,杏花在雨幕里吞霞吐雾。
傅现撑着伞站在长亭外,直至那车队消失在山涧官道中,他才缓缓收回目光,朝着隔壁那还带着几丝荒芜气息的山上望去。
细雨虽小,可随风染湿了衣裳,长随见他站着雨里迟迟不走,甚是担心,上前小声提醒:“大人,回吧?”又以为他是舍不得老太太,便道:“您政绩出色,指不定今年年底就能调回京城呢。”
傅现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觉得耳边有人喋喋不休,有些吵闹。
然后转身收了伞,上了马车。
车队里,海棠的马车跟着傅老太太的马车就是紧紧挨着的,白天老太太不休息的时候,她都带着两个小丫头去老太太的马车里。
这也算是天天共处一室,时而久之,越发熟悉了。
说话也不似之前那样顾忌,反而像是寻常的祖孙俩说话。
这日不知怎的,话题就绕到了傅现的身上,旁边的老嬷嬷就叹气,“世子爷啊,这不知何时才能成家立业。”
海棠这才发现,是啊,傅现一把年纪了,在这个时代可以算是老男人了吧?怎还不成亲?他家世摆在那里,可供他挑挑拣拣的贵族姑娘应该不少啊。
所以也一脸疑惑的看朝老太太,这种豪门贵胄,如果没有跟门当户对的人家从小订下娃娃亲,那十六七岁的时候,也应该相看了啊。
但是傅现,也二十五六了吧?
傅老太太叹了口气,“他倒是订了人家的,不过去年他才把人告到刑部去,人家哪里还放心将女儿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