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北安王府那两千府兵已经散去,他们原来的位置被这瞻州的老百姓们顶替,一个个手握锋利菜刀,或是鱼叉,就这么将这些海贼死死围住。
“怎么,还没醒?”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然后一桶从河里刚打来的水就冷冰冰地浇在了他的脸上。
冰凉穿透,他也清新过来,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里也回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
他记得,他已经飞身跳起,踩在了知州府的墙上,可为何现在……
忽然有人朝膝盖踢了一脚,“跪下!”
他因为身体还没彻底恢复过来,身体仍旧虚软,只得跄踉跪下,抬起头,这个迎上一双绝美的眸子,正含着胜利者的笑意打量着他。一时间,黑鹰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挣扎着要起身。
不过立即就被按下去了。
海棠打量了片刻,才问道“这就是天鹰岛二当家?”看起来挺普通的嘛。
陶琬也有些怀疑,“我听说天鹰岛二当家黑鹰,力道无穷,武功超凡,眼前这个,也太矮了吧?”好生落魄,和自己所了解的那个一身煞气的黑鹰有所差别。
“士可杀不可辱!”黑鹰也是纵横这片海域多年,也算是一方枭雄,什么时候叫人这么当着面品头论足?更何况他个头偏矮,最介意别人拿这个说事儿,而现在却被当着众位兄弟的面被两个女人指指点点。
可是现在不但沦为阶下囚,还要被如此羞辱,他如何能忍得住这口气?
但海棠还没有忘记天鹰岛杀死的那么多无辜之人,听到他这话,冷冷一笑,“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随即高呼道“传令下去,天鹰岛二当家就在此,与之有仇之人,皆可上前报仇,只要留他性命,手段不论。”
于是就有胆大的人上前来,踹了一脚。
紧接着有人吐口水。
还有个小孩儿拿着木炭往他脸上画乌龟!
生不如死,对于黑鹰来说,想必就是现在这个滋味了。
末了,海棠还吩咐到“全部扔地牢。”又想到他们自称精武,暗地里让人给风先生传话,要了些软筋散。
又将那特意来看热闹的孙昂然喊住,“夫君跟贺大人不在,这城里也就孙大人能做主了,还要劳烦孙大人书信一封,遣几个小贼回去给天鹰岛传个信。”
原本就要拔腿就走的孙昂然被她当众唤住,只得硬生生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苦笑道“这,就算不写信回去,时间久了不见消息,也晓得是全军覆没了,咱们犯不着特意通知他们吧?”
却听海棠说道“谁让你通知他们,我是让你问一问,他们愿意拿多少银子将二当家赎回去?我每日见夫君为这瞻州财政伤脑发愁,奈何我又一区区妇人,帮不上什么忙,如今运气好,好不容易逮住了个有头有脸面的,当然要卖个好价钱。”
孙昂然心说,好一个区区妇人……
惹不起惹不起。顺便多问一句,“那剩下的人呢?”是否也要换钱?
没想到海棠还真接话了,“若是价格可以的话,自然也能赎回,不过咱们是不包活不包邮的。”
她若不说这句话就罢了,可是不包活是什么意思?是要让天鹰岛花银子买一堆死人回去么?这是不是有点羞辱人了?
还有,不包邮又是几个意思?孙昂然下意识问出口“那包油是什么?”不送点回魂灯的油?
“就是让他们自己来接,难不成还等咱们送回去么?送也可以,价钱好商量。”海棠解释着,丝毫没有半点同情这些海盗的意思,他们的手上,不知多少条性命,活着放回去,是等着人家卷土重来么?
孙昂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如此这样羞辱天鹰岛,那大当家会不会被气死?就算不被气死,那也会为了这份脸面,倾巢而出,为他这些兄弟们报仇,不然以后还怎么在这片海域上混?
此刻躺在地上,连声都被卡在喉咙里的黑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棠任意妄为。
活了这几十年,只有当下,他是迫切的想死。
这么多人,而且大都没醒,要没给捆成了粽子,所以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全部塞进大牢里去。
收尾做完,这也是寅时。
陶琬初见海棠之时,觉得美得不可方物。
除了美就是柔弱,让人忍不住生出保护之欲。
但是现在看来,父亲的话对,千万别以貌取人。
这哪里是什么弱女子?连大名鼎鼎的天鹰岛二当家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栽倒在了她的跟前,心里也想通了,就这么个狠厉决断的女人,她的男人自然简单不了,也难怪会在这短短几个月里将平家大部份掌握。
太恐怖了,这有些颠覆她以往的认知。
而且,这夫妻俩的运气也是出奇的好,亏得陶家姓陶,陶家还有个王妃姑奶奶,不然陶琬真想不出以后他们清理完了了平家,是不是转头就要对付陶家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外太久,着凉了?”海棠见陶琬半天不语,跟个机械般地跟在自己后头,便问了一句。一面也抱着胳膊哆嗦了起来“这白昼交替之时,果然最冷。”是她当时坐在书房二楼时,冷汗流得太多,现在风一吹,冷透心。
陶琬听到海棠的话,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你,今晚一点都不怕么?”
海棠没料想她这一大晚上都沉默不语,跟个木头人一般,现在好不容易开口了,却问了这么个傻问题。
旋即璀然笑开,“怕啊,可是怕又不能解决问题。”
所以,怕什么?敌人又不会因为你的畏惧害怕而收起手中的刀?
如此,当是迎敌而上,兴许能得那一线生机呢?
“也对,害怕并不能解决问题。”陶琬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仍旧没有松开海棠的手,继续问“你当真是临时做的准备那他们到底如何晕倒的?”
她现在还没懂,黑鹰不管如何,也是天鹰岛的二当家,武功不差,什么毒没见过,又怎么可能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可竟然就毫无防备地被迷倒,这不对啊。
却得了海棠一句话,“独家香方,不传外人。”
说罢,忽然想起这陶琬以后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三嫂,看她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深意,“想学么?”
她当然想的,无色无味。
于是点了点头。
却得了海棠三个字,“想得美。”
她方反映过来,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正是尴尬,又听海棠说道“不过今日你能来,我很是感动,自后必然会道谢,现在快天亮了,你看是给你准备一处客房休息?”
东方已经方翻起鱼肚白了。
“不用了。”陶琬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什么忙都没帮到,也就是自己那百来人跟着将海贼们拖到地牢而已。
海棠自然也没留她,去密道里看过孩子们,见她们还在熟睡,也就没去惊醒。
她不确定接下来还有什么危机,所以也没打算睡。
也就是陶琬刚走半个时辰左右,陆言之就带着三四个护卫回城了。
一路上都恨不得身下的马儿能蹄跃千里江山,驰骋于这万水之间,直接飞入这瞻州城内。
不过当他到了城门口,看见这没有二样的城墙,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一直悬在心口的担惊受怕也慢慢放下来。
心想大抵是昨日那小贼故意恐吓自己吧?
然而当他进了城,立即就有城卫与之禀报几个时辰之前城里发生的大事。
因为他们里知州府邸有些远,所以并没有参与此事,但却听到了那里传来的厮杀声,还有天空里燃起的信号烟花。
后来才听大家口口相传,那知州府门口,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堂堂的天鹰岛二当家,连一招一式都没耍出来,就被五花大绑。
还听说夫人开明,允许大家上去报仇,只要留着他性命等大人来审夺就是。
所以有拿针扎的,泼洒屎尿的,脸上给他画乌龟的。
大家听完,都觉得这二当家就算真活着回了天鹰岛,只怕余生也没有什么脸面在混下去了。
一世的英明就这样毁了。
当然,这最要命的是,他不是栽在知州大人的手里,而是在知州夫人。
那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啊,便是此事,也能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听说陆夫人极美,一颦一笑足以倾城。
不过这话不敢跟陆大人说。
陆言之也顾不得听大家如何精彩绝伦地说昨晚的事情,继续快马加鞭朝府里赶去。
一直守在厅里的海棠仍旧不敢松懈,忽听得人来禀,大人回来了,顿时满脸惊喜,看着原本有些打瞌睡的人也精神起来,提着裙摆急忙迎出去。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然后相视笑起来。
陆言之将她搂入怀中,虽不知几个时辰前她在这城里度过了怎样的凶险,但现在心里仍旧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半响,声音才有些沙哑地问道“昨晚,还好吧?”
“还好,未伤一兵一卒,你那边怎样?三哥呢?”海棠从他怀里抬起头,问。
陆言之简单将昨晚的事情与她说,又道“也亏得你的那些奇书,不然没有水八阵,昨晚莫说是我和眉下盐池那一千盐工,只怕那些贼子就要直接杀到瞻州城了。”
到时候与这城里的三千精武里应外合,瞻州主城被占,这整个瞻州,也可以说是没了。
海棠知道他有一段时间十分沉迷这八阵图,但如何也没想到,陆言之居然能复原。
自己那个世界,无数大师研究了一辈子,可也没修复一二。
所以对陆言之这天赋,不免是有些惊叹,“你也太厉害了吧,如此有这水八阵当前,眉下海湾的水八阵没有被毁坏的话,岂不是能一直拦住那些海贼?”
“话虽如此,但眉下盐池,还要靠着这海湾运行。”所以这水八阵还是会给拆了,毕竟工人们要来往,自己又不可能给他们指引破阵之法,毕竟这人多嘴杂,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利益而泄露出去?
到那时,瞻州岂不是就少了一张厚盾。
又与她说道“此一役,乃天鹰岛早就计划好的,他们以往也上岸抢夺,却没有像是这一次,鸡犬不留,为的便是激怒贺飞龙。”
果不其然,贺飞龙上当,乘着破船也要去追他们,然后落入陷阱,反而被这些狡猾的海贼差点杀个灭团。
只是可惜,他们自认为了解贺飞龙,却因没将陆言之夫妻俩放在眼里,所以不但折了二当家和三千精武,天鹰岛的名声也丢了大半,更不要说在眉下海湾的那些小贼,死伤大半。
当然,比起他们,瞻州衙门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贺飞龙追去,折了三分之一兄弟的性命,剩下的也是残兵弱将。
这个时候,如果在三仙岛上的天辰军队稍微来骚扰一下,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得起的。
第一次,不管是陆言之和海棠都意识到,军事能力的微弱,是活得怎样的卑微。
第63章
贺飞龙等人是当天下午才被送到城里来的, 这偌大的瞻州, 就他一个武官,如今重伤在身,手上的事宜自然暂时归于陆言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