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钱换不来温情,也换不来关心。
她这么有钱,可是,也一点不觉得快乐。
所以更加不能辜负了人家好意,她和顾雅言一起把那袋子药送到了学校的失物招领处。
不过,鹿念最后还是自己去买了药吃了。
毕竟,没人看着她,她只能看着自己。
这么些年间,鹿念还是第一次情绪这么低落,她也说不清到底为何。
这一年小意外一直不断,鹿念开始逐渐习惯,初三这一年也终于磕磕绊绊走到了下半段。
那年冬天,发生了一起震惊了安城的抢劫事件,犯罪嫌疑人在这片城区逃窜,凶手虽然还是十七岁的未成年人,作案手法却格外残忍,身上还带着管制刀具,弄得这一带都格外人心惶惶。
鹿念现在对那些事情分外敏感,所以每天都让家里来人接送,根本不敢一个人走。
直到那天课间,顾雅言他们都在围着看一则新闻,凶手落网,那个被抓的少年把所有罪行都认下了。
鹿念正在写作业,听到他们议论落网的凶手,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终于放松了一些警惕,不再那么如临大敌。
那天晚上放学时,家里司机有事,鹿念很久没走路回家过了,于是便决定
路过附中对面时,一只粗糙的手忽然一把扯住了她的书包,鹿念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已经被倒拖着拽入了小巷子。
“带钱了?”身后的声音含糊,粗噶难听。
鹿念那么小一只,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她心跳很快,脸色发白,额上已经沁出汗水。
“我问你有钱没有!”雷驰瞪大眼睛冲她咆哮,手把她的嘴捂得更紧,鹿念只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童喜被抓走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搜索还在继续,他这段时间过得和阴沟里的老鼠差不多,心里的暴躁已经积累到了顶峰。
“呜……”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看到雷驰左手高高扬起的刀光。
果然。
……命运如此,是没法扭转的么?
她朦朦胧胧的想,来这里后的每一件事,她似乎都没有做到。
……
刀最终没有捅下。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半路截住了那把刀。
雷驰没有注意到,身上那个幽灵一样的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虎口一痛,刀已经落地,随后是狠狠一脚,雷驰跪倒在地,痛的说不出话来。
秦祀自小打架经验何等丰富,小时候被人打,被摔打惯了,他在街头流浪过,刚来陆家时,附近小孩欺负他人小力弱,陆家大人从来不管,他没有一天不带着新伤入睡。
而近几年,在这种街头斗殴里,已经很少再有人能在他手里讨到什么便宜了。
他看着颀长显瘦,实际上,敦实的雷驰他用膝盖压住,狠狠按倒在地,根本动弹不得,少年劲瘦修长的手指摁住他的脑袋,往地上狠狠磕了下去,一声比一声沉闷。
这样……差不多就老实了。
“还带着刀?”秦祀看着那把刀,似笑非笑,“拿着想捅谁呢?”
刀光如雪,刀背上映出了少年半张清俊淡漠的脸,线条冷而薄,黑眸里没有一丝笑意。
雷驰耳后冒出了冷汗,哆嗦着说,“……哥,我没用过那把刀,我就是吓吓她,求您别报警,放过我一回。”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前抢劫杀人是童喜搞的,我只是拿点钱,我是孤儿,从小没爹没妈,不像你们这样可以安心读好学校,走到哪里都看人眼色,我为了活下去也没办法啊,我翻过潲水桶,捡过垃圾,冬天在家冻得要死……我这也是没办法”
“哥你长得帅读的学校好,家里一定也很幸福,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孤儿吧,我给您磕头了……”雷驰真的想给他跪下。
秦祀脸色更加转冷。
少年薄唇缓缓勾起,神情莫辩,“孤儿?所以就该这样?”
雷驰拼命点头,“我们这种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天生下贱,根本没出路,走到哪里人家都看不起……”
那把雪亮的刀锋慢慢逼近,少年狭长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幽冷得不似真人。
雷驰心头发寒。
他觉得面前这个少年也不正常,甚至,可能比他要不正常的多。
恶鬼一样的少年。
他皮肤上已经感受到了刀锋冰寒的触感,汗毛倒竖,他打着哆嗦,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
不远处,女孩忽然细细的呜咽了一声,却仍然没有醒过来。
那一声很轻,在这个安静的巷子里,像是一滴水,滴落到平静的湖面。
寒意逐渐离开了脖颈。
少年缓缓放下左手,瞥了眼瘫软如泥的雷驰,把他踹开,“真没用。”
警车到时,雷驰瘫软在地,像是一摊烂泥,嘴唇还颤抖着,身下一股刺鼻的臭味,他被吓尿裤子了。
*
鹿念失去意识后,朦朦胧胧察觉,似乎有人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耳畔边,似乎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熟悉,可是,那个声音的主人,以前从来没有对她用过这种语气。
随即,她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是以前没闻到过的,陌生男孩子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很浅淡,却也很清爽。
她脸颊似乎正好贴在了他的领口处,鹿念嗅到了T恤上浅浅的皂荚香,不知为何,很让人安心,她于是继续安心的睡了下去。
……
女孩子脸色苍白,在病床上睡着,似乎有些憔悴,唇色都有些浅淡发白,长睫毛委屈的耷拉下来。
不过,至少外表看起来,没有受伤。
秦祀站在一旁,沉默着看着她。
“联系陆家人了?”明哥推门进来。
少年点头,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你去说,我不想见他们。”
“他们来了你不是一样要见?”
秦祀说,“我马上就走。”
至少会在鹿念醒来之前,因为他不觉得他们见面会有多愉快。
毕竟,他不想见鹿念,鹿念也……不想见他。
他也不想让鹿念知道刚才那是他。
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少年抿着唇,耳尖有些红。
“啧,我说你这是为啥,搞个英雄救美不好?让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你不好?”
秦祀懒得说什么,直接无视了。
可是,说完了这话,他也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安静站在床边,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女孩的睡颜。
明哥翘着腿,睨着眼,看他这样子。
这么厌恶陆家,可这床上躺着的,不也是陆家女儿?
明哥想了就问了,“你那么恨陆家……为什么还对人家女儿一直这么念念不忘的。”
怕她出事,这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抽时间暗地里跟着,一直到她被家里人接到,没想到还真让他碰上了。
秦祀,“还她人情。”
是是是,还她人情。
明哥嗤笑了一声,“想要以后以身相许的那种还?”
少年冷冷的盯着他。
第17章
明哥不知道他居然在这方面这么开不起玩笑,不过倒是觉得他平时真的太早熟,现在才有少年模样。
不过他也不敢把秦祀惹过了。
“行行行。”明哥举手投降,“我不乱说了。”
明哥瞅了眼他的手,“你的手,是不是也需要再去包扎一下?”
他的手流血了,流的似乎还不少,却没有仔细处理,只是自己粗糙的包扎了一下。
少年摇了摇头,“无所谓,我等下还有事。”
这点程度的伤,很快自己就好了,他从小习惯了,心里也有分寸,他没那么娇贵。
他沉默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
“陆家的人好像到了。”明哥听到喇叭声,起身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
秦祀点头,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在那凌乱的脚步声上来之前。
*
鹿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各种光影缭乱,混乱不堪,她不想醒来,可是好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拖拽着,往上升起,不断升起。
“醒了。”
“她醒了。”
“终于醒了,快打电话告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