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可解释的,你不都看到了么。”相比周燕三人的心焦怒火,大妮儿是相当的镇定。
她自打县城回来关禁闭到秋收才被放出来,那时候她就打上了李宝栓的主意。既然她当不成城里人的老婆,那么至少也要找个不逊城里人的人家嫁人。作为上水村唯一的村长队长集一体的李家,嫁给李家做儿媳妇可不就是理想人家么。
瞅着周燕因惊讶而张大嘴的表情,周大妮儿伸手理了理头发,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说:“事已至此,能怎么办,回家让我爹娘做主呗。”
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就不怕东窗事发闹大丢人。
反正她和李宝栓野外苟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李宝栓刚得到她的时候,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要娶她。这都快一个月了,李家那边还没动静。她便知道,这李宝栓是在玩她呢。
想她周大妮儿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吃这哑巴亏!今儿听闻周燕三人要上山采蘑菇,以墩子贪玩的个性,不到天黑不肯回来,到时候一定会抄近路回家。她便算着时候,约李宝栓到坟山苟合。
在此之前,周燕放了李宝栓好几天鸽子。让初尝禁果欲罢不能的李宝栓想了好几天,一邀约,便猴急的来到坟山。
这会儿如大妮儿所愿东窗事发,瞅着李宝栓被揍成猪样,她也不心疼。心里恶狠狠的想,该!叫你不守信用!叫你吃着碗里的,还想着周燕那死丫头片子锅里的!今儿这事闹得越大越好!反正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李家她是嫁定了!
大妮儿这么不要脸皮的大方承认,周燕反而不知道说啥好。只能让墩子把李宝栓押回周家,让家里的大人们处置。
刚刚还在心焦这天都快黑了,墩子三个兔崽子怎么还没回来的周老太太,正打算叫上三个儿子去山上看看,就看到自家这群能折腾的娃儿,拎着一个胖成一块馒头的小子冲进了院门,顿时没好气的骂:“这天都快黑了,你们这群兔崽子不早点回家,是要担心死谁?墩子,你手头拎的胖馒头是什么玩意儿?我瞅瞅,哎哟,李家宝栓,你怎么被人揍成这样了?”
其他两人还在喘气,年纪最小的二狗跑得满脸通红,却忍不住第一个冲到周老太太面前:“奶,你听我说!”
噼里啪啦,一气儿都没喘,二狗倒豆子似的把坟山上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一院子的周家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周家老老实实传承了这么多年,竟然出了大妮儿这样臭不要脸,丢尽周家脸皮的烂货!
“好啊,你们教的好女儿!”一向护着二房周翠花的老周头,当即气的脸都青了,伸手颤巍巍的指着周建立骂:“这么不要脸的贱骨头,咱老周家可要不起!你们自个儿看着办!”说罢甩手回了屋子,房门关的“呯”的一声,像是重重锤在了二房一家子身上。
周大妮儿忍不住都抖了抖,小小声的喊了句:“娘……”
“别叫我娘,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皮的女儿!”站在二房门口,怀抱已经两个多月臭豆腐的周翠花,尖声往后退了两步,啪的一下关上房门,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因着臭豆腐出生那日,被周燕和周老太太双重打击气的回了奶。这两个月来,奶不够臭豆腐吃,每天饿得臭豆腐鬼哭狼嚎,闹的整个周家不得安宁,每个人都顶着熊猫眼,像国宝一样,全家整整齐齐的,一个不落。
周建立明着暗着问了她多少回,要不要把臭豆腐抱给隔壁田红英一道喂奶,每月给人家一些钱做补偿,也省得她一两小时喂几滴奶给臭豆腐塞牙。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吃情敌的女乃,周翠花又恶心又委屈。说啥都不肯把臭豆腐抱去隔壁,每天厚着脸皮求大食堂的掌厨大妈熬点稀糊糊给臭豆腐果腹。
好在村委也知道再苦再难也不能苦了孩子,对于奶不够吃的新生儿,还是提供了米糊糊。只是米糊糊定量,还得当着村委的面儿喂,就怕你打着没奶的缘由偷着加餐。
因此即便一日三餐都有迷糊糊吃,但依旧不满足嗓门大,胃口大的臭豆腐,每天呜呜哇哇哭个不停。
周翠花光应对周建立换奶一事就够闹心了,现在大妮儿又干出这样的丑事。周翠花生怕周建立以为是她唆使的,忙撇清关系。
大妮儿看得目瞪口呆,她还不是受了上次进县城周翠花的一番话,举一反三做出今天的事来。
原本以为出了娄子,她娘一定会护着她。毕竟她娘以前一直在周家横着走,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她娘在爷爷面前哭闹一番,事情就揭竿而去。
今儿她娘像见鬼一样避着她,瞅着她爹脸色铁青,虽然平时比较老实,但是发狠打起人来是要人命的,大妮儿不禁打了个哆嗦。
想认错,总不能承认是自个儿犯贱,勾搭人在先的吧。想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总归还是要回来的。便扭头扑进大房王芬兰怀里,呜呜噎噎哭着求她救命。
在一旁看热闹,忽然当挡锅的王芬兰:……
到底王芬兰还有个没出嫁的女儿,事情闹大,只会影响她女儿名声跟着牵累。也不知道说了着啥,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妮儿和李宝栓两人被周建立一顿胖揍后,连夜请了李家的人过来商议婚事。
身为一村之长的队长李保全,一听自个儿宝贝孙子干出这等丢人现眼的糊涂事儿,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当初老周头主动开口说要把周家三房的丫头嫁过来,李保全想着两人相交四五十年,不是兄弟胜兄弟。加上周燕那丫头长的不错,嫁过来李家,有助于李家以后的儿孙,容貌都得到升华,他这才勉强答应。
没想到周燕那丫头不识抬举,死活都不肯嫁。他们李家又不是那种找不着媳妇儿的人家,多少人家都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她周燕不愿意,他们李家还不要呢。
心里不舒坦的李保全,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给小孙子李宝栓寻个合适的人家。毕竟李宝栓今年才十七岁,人家城里现在开始兴起,男的年满二十岁,女的年满十八岁的法定年龄才能结婚生子。
虽说没有普及到乡下,李保全始终认为现在的政策一天一变,说不定哪天就普及到村里了。所以他也不着急,慢慢挑选着合心意的人家。最好能跟其他公社队长的女儿来个强强联姻。到时候他在第五大队队长的位置上,也能多呆几年。
毕竟,当官是会上瘾的。哪怕是个芝麻大点的官儿,那也是官啊!也是管理一方村民的头号人物啊!多有面子不是。
没想到半路杀出周大妮儿这坏事儿的老鼠屎,李保全看她的眼神都能戳个窟窿来。
不过面对周家人,他还得点头哈要的承认错误,谁让李宝栓管不住自个裤/裆那玩意儿,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祸害了,而且祸害的不是一天两天。就算李宝栓爹娘再瞧不上大妮儿,他这个当爷爷的,也不可能让自个儿孙子白占人家闺女便宜。
要是不担当这事儿,他这个队长还想不想做了。
于是两家说好,年后开春,大妮儿嫁去李家。聘礼神马的,这个时候国家是不允许重金聘礼,出现卖女行为。只拿六块钱,六尺红布,并一些糖果瓜子神马的就成。
不过周翠花觉得,就这么点儿聘礼,把她养了十几年的大闺女就这样领走,她怎么都觉得亏本。便死活闹着,让李家拿个热水瓶,外加两罐麦乳精当聘礼。
周燕带回来得两个热水瓶,一个她自己偷偷用。另一个竹篓外皮的热水瓶则放在周老太太的屋里,理由是怕其他人一个不小心碰着内胆,把热水瓶打烂。
家里人口多,进进出出的,磕磕碰碰是常事,周老太太这借口无可厚非。万一真摔坏了,到哪里去买这个稀罕物哟。
可真放在了周老太太的屋里,就成了老两口子的专属热水瓶,除了周燕,谁都别想碰它一下。
有时候半夜里臭豆腐闹腾,周翠花没奶,想拿点热水给臭豆腐抵抵肚子,去老太太屋里倒水。还得在老太太如鹰般犀利的眼神中倒,有次手抖差点把热水瓶给摔了,还被老太太臭骂了一顿,让她以后自己去院里烧水。
家里的铁锅儿都被上缴炼钢去了,天气渐渐变冷,村里人要想烧热水,都自个去山顶找大块岩石,借村委的凿子,凿出个石锅搬回家里用。
那石锅又厚又大,半天都烧不热。一想到自个儿大半夜顶着寒风给孩子烧开水的委屈劲儿。周翠花说啥都要让李家买。
还有那麦乳精,周翠花也是听别人说的,孩子吃了好,又能当奶水一样抵饿。
她曾放下老脸求周燕帮着买两罐麦乳精,在她看来,周燕舅舅赵有恒那么有本事,能送周家热水瓶,那么别人眼中稀罕的麦乳精,他一定轻松买到。
周老太太得知后又臭骂她一顿,先不说麦乳精稀罕、价钱贵,必须要有门路才能买到。就冲当初她女儿大妮儿在赵家的一番作为,周老太太也没那个老脸去求人家买。
第027章
不管怎么说, 周翠花死活要热水瓶和麦乳精才把大妮儿嫁去李家。
那起子稀罕物儿,就算李家家境不错, 也没那个关系和工业劵去买。主要工业劵是工厂里的工人才有的,一辈子在乡下种地的老李家, 可没谁有那个能耐进厂当工人领劵。
李宝栓父母被逼急了,说出大不了让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也不娶大妮儿进门当媳妇儿的话做威胁。
大妮儿也急了, 她清白名声都没了。要是李宝栓不娶她, 她以后还能嫁谁?也就胳膊往外肘,可劲儿闹腾。
最后在两家的长辈的调和下,李家多出一个热水瓶当聘礼, 至于麦乳精, 那就别想了。
之后过了十日,也不知道李家怎么弄到了工业劵,把热水瓶送到了周家二房里。
可把周翠花神气的, 天天抱着臭豆腐在村里四处串门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这热水瓶是她那臭不要脸的女儿勾搭人出来的。
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搭理她, 生怕自家儿女被她们母女带坏了。也有少部分脸皮厚的,舔着脸儿向她借热水瓶。
为充面子,周翠花满口答应。真借出去没几天, 被一户人家调皮的儿子给打坏了内胆, 热水瓶就此报废。
那家人承诺买个新热水瓶, 可直到快过年都没买。可把周翠花给气的, 天天抱着臭豆腐上那家人的门各种谩骂。
那家人也是脸皮厚的, 任她周翠花怎么骂, 大门一关,在家里该做啥就做啥,根本不搭理她。
这事儿就成了笑话,每回村里人说笑起来,周老太太听见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干脆趁快过年的时候,除了二房的大妮儿,带着所有孙子孙女儿到镇上赶集,顺便再去县城邮局领国家发给老三亲属的抚慰金。
一听要去镇上赶集,孩子们别提多高兴了。尤其是周燕,老太太要去县城取钱,也就代表她能给南昌市的奶奶寄钱,顺便再把她前段时日摘的野菊花一并寄到高教授家去。
打理好东西,有随身空间在,所有的东西放里面,随拿随取。周燕不像周老太太几个大包小包的拎着包裹,两手空空的就下了山。
依旧坐乌篷船,周燕眼尖的发现,江水中间的漩涡小了一大圈,显示江水深急的大开水泡也缩小了许多。
对此,船家的解释为,江水有涨退潮,加上是冬天,上游雪山冻住化雪少,所以江河的水会变少。只不过今年冬天,水量少的不太正常,因为岸边的沙石较之往年,退了近一米多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周燕闻言眼皮一跳,想起即将到来的三年饥/荒和各种自然大灾害,想起今年因为炼钢,马鞍山山顶被砍得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任何植被在上面。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那么光的山顶,上水村又在半山腰,万一发生泥石流,就是被活埋的命……
周燕浑身一抖,头都炸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有没有什么办法避免这样的惨事发生?
种植树木?让全村人搬家?
现在种植树木,让树根抓住泥土肯定不现实。一颗有担当,两米高以上,巴掌宽粗的树木,无论品种,要想长到这个高度,最少要三年以上。
就算周燕的灵泉有催生滋润植物效果,可她的灵泉有限,最近一段时间还在渐渐缩小,周燕想秃了脑袋也找不到灵泉缩小的原因。
那山顶面积太大,就算她舍得灵泉浇溉树木,也难以灌溉全部,达到树木成荫的效果。
而且让村里人搬家,明显也不现实。
上水村近五十户人家,从马鞍山半山腰依次往山下分散坐落,大多的人家在这里住了好几辈,有了根深蒂固的感情。让他们搬家,他们又能去哪住呢?
可滥伐乱垦使植被消失,山坡失去保护、土体疏松、加大重水土流失,进而山坡的稳定性被破坏,崩塌、滑坡等不良地质现象发育,结果就很容易产生泥石流。
一但因为暴雨、暴雪或其他自然灾害引发的山体滑坡,并携带有大量泥沙以及石块的特殊洪流。会呈现扇状冲刷建筑物,作为山坡上村庄的上水村,铁定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到时候整个村庄,近一千多人口就会活活掩埋,想逃都逃不了。
周燕一时想不到其他应对泥石流的办法,又不确定会不会有泥石流袭来。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待她想到应对方法再说。
坐完船,再好运气的碰上一个驴车,折腾大半天,一群萝卜头总算到了月波镇。
月波镇是附近几个村集结起来的一个巴掌大的小镇。说是巴掌大,是因为它的主街道占地面积不到五百平米,从街头到街尾,如果不到赶集之日,最多十分钟就到。
往常一赶集,附近几个乡村的农民会挑着或背着自家的瓜果蔬菜,鸡蛋农具用品神马的卖钱或者换粮食。街道两旁还有许多日用品店、面馆小吃店等等,等卖完东西累了,还可以去吃食铺子上来碗自己想吃的食物。
自从人民公社落实到乡村以来,街道上再也没人卖瓜菜换粮食,街道两三个吃食铺子全部关闭,就连许多日常用品农具店也关门大吉。
明明是赶集之日,从以前人山人海,整条街,你挤我,我挤你,动弹不得,魂都快挤飞的街道。如今冷冷清清,只有少数到镇上办事的人偶尔路过,街道上除了供销社开着门,整条街清静的可怜。
好不容易到镇上赶次集的萝卜头们,满心满眼的失望。他们还处在以前,每次赶集可以吃糖葫芦和肉包子的回忆。现在看街道上的人跟鬼一样少的可怜,皆耸搭着脑袋,跟着周老太太去街尾看他们唯一的姑姑周秀芳。
周老太太前头生了四个儿子,快到四十岁的时候老蚌生珠,生出最小的周秀芳。
那时候赶上战乱,周老太太大着肚子四处躲避日军,隔三差五就挨饿肚。
肚子里没啥油水,就导致这周秀芳身子差,身体娇娇小小的。打小就爱头晕目眩,建国后去镇上卫生所检查,说是她有贫血,做不得重活儿,还得多吃花生、枣子之类的补血东西。
考虑到周秀芳的身体状况,老周头四处打探人家,最终找到一户姓邓,家里田地比较多,又是八代单传的人家嫁了过去。
老周头的想法是,邓家田多,饿不着周秀芳。甭管她能不能干活,只要她给邓家生个儿子,就能母凭子贵,啥活儿都不用干,带好儿子等吃饭就成。
想法很美好,现实往往很残酷。邓家人原本瞧不上身子不大好的周秀芳,他们家地是多,但他们又不是地主,只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
一年四季都要在地里忙活,要是娶个做不了重活儿的祖宗回来。万一他们老两口子驾鹤归西,那地里剩下的活儿,可不都落在他们宝贝儿子身上?
从小就把唯一的儿子宠上天的邓家两口子,把那邓耀宗惯的好吃懒做,一挺大的大老爷们儿,整日躺在家里唱曲儿逗鸟。说了几个人家都没成,别人家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没担当的懒汉做老婆,怕日后在邓家立不住脚,受人欺负。
也就老周头听了说媒之人片面之词,觉得邓家的田地就在镇尾后头,周秀芳嫁过去,不想种庄稼的话,可以在屋前支个铺子,卖点吃食小玩意儿,也能赚足一家子生活所需。
而邓家人后来听闻周老太太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那么身为她的女儿,周秀芳生儿子的几率就比别人大些。
两家一拍即合,纵然周秀芳不愿意嫁去邓家。却架不住老周头苦头婆心,就差给她跪地,勉强答应嫁了过去。
婚后近六年,周秀芳没能如邓周两家所愿生儿子,嫁过来的第二年生了个女儿后,从此以后肚子再没有动静。
这些年来,公公婆婆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明里暗里唆使邓耀宗多少次,让他离婚再找个老婆生儿子。
邓耀宗没答应。倒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周秀芳长的不错,脾气也温和,说话如她名字秀秀气气的,平时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他就喜欢这款,舍不得放她走。
夹在老公和公婆中间的周秀芳,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