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胤禛便双臂撑在她身周,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姿势,春娇不自在的挣了挣,那双臂却像铁做的,实在无法撼动分毫。
她想要出声为自己辩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心要走的是她,伤害人的确实是她。
胤禛看了她一眼,这才低声问:“爷就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把她捧在手心里,却仍旧被弃如敝履。
三次。
事不过三。
他已经不愿意回想当小太监报给他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春娇抿嘴,她原本不想说的,跟皇帝说你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错的,应当弱水三千只取我一瓢饮,你看他当不当你是傻(哔)。
可是胤禛的目光不依不饶的看着她,一直都没有移开,显然是必须要一个结果的。
她垂眸,半晌才嘶哑着开口:“四郎,我的好四郎,你我如今这种情况,我如何能在跟着你?”
奶母总是劝她,说带着皇孙走,是不明智的行为,来日被捉住了,皇孙定然安然无恙,但是她就不一定了。
男人的情谊,哪里及得上皇孙一星半点重要。
可她知道,她越是冷静,就越是要带着糖糖走的远远的,远到就算是皇子,也不能找寻。
若真是候在原地,等着她的,将是她永远也无法接受的东西。
无媒苟合,私奔为妾。
以她的身份,就算安安生生的,也做不了他正妻,到时候他正妻进门,她又要何如自处。
在自己的小院等着他,何时有空来临幸么?
她做不到。
坐在女人堆里,对着他搔首弄姿,就盼着他多看一眼。
她做不到。
孩子都生了,那么多的耳鬓厮磨交颈缠绵,她却要生生撕裂,离那温暖远远的,永不再见。
“四郎若问我为何走,为何不问问自己,能给我什么?”
她轻声呢喃,眼神飘忽,明明心里难受的要死,却还是死撑着不肯露出半分,就连眼神也带上几分漫不经心起来。
胤禛气的牙槽骨都是痛的,他咬牙切齿的俯身靠近她,倏而又轻声笑起来,淡淡道:“那娇娇又怎知,爷什么都给不了呢?”
说着他就忍不住又往下压了压,直碰上她丰盈的鼓胀,这才停下,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道:“爷的命都是你的,遑论其他。”
他说起这个,春娇唇角勾出凉凉的笑容,不谈现在,说起从前来。
“头一次碰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俊秀的小公子,腰肢这般纤细,跟我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春娇陷入回忆,连眼神都变得悠远起来。
不顾胤禛听到小细腰有些发青的脸色,她伸手掐了掐那一如既往的细韧腰肢,轻笑着开口:“我当时寻的小院,尚算偏远,周围就算一个伯候庶子,那也是顶尖的贵人了。”
更别提皇子,周围的嘴里压根不会出现的人物。
“你知道孤寂的味道吗?”她突然吃吃的笑起来,雪白的指尖搭在唇瓣上,轻轻的开口:“任你花开花谢,连股子风都不肯吹过来。”
这不光是人与人之间的对抗,还有古代和现代的碰撞,她一个寻常骑着电动车上班的女孩,最大的忧愁是年终奖够不够回家过年,如何扛得住这时光的摧残。
她抬眸看向胤禛,轻轻的笑了:“您知道吗?”
胤禛和她对视,唇角绷成一条线,他神色复杂,鼻尖对上她的鼻尖,近的能感受到说话时鼻间的热气。
“爷知。”
奴才不可交,兄弟不可交,父亲不可交,母亲不可交。
话无可对人言,话无人可言呐。
只逢上她一个,他奉上所有柔软,对方随手揉吧揉吧就给扔了。
跟他说孤寂,呵。
春娇梗了一下,细细想来,他着实好不到哪去,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心里闪过心疼来,半晌才轻轻开口:“您就算将所有给我,又如何能抗的住这世俗。”
一个翩翩少年郎,就算有气吞山河之心,有挥斥方遒之意,又如何。
他扛不住皇后一句话,扛不住康熙的一个眼神,扛不住太子一个示意。
这句话,就像是最冷厉的刀,让胤禛的眼神受伤起来。
春娇蒙住他的眼,不愿意去看,她听到自己冷硬的声音响起:“这是横亘在你我之间的问题,如同一座大山,你撼动不了,我亦然。”
看着他脖颈间青筋都爆出来了,她抬手,在那青筋上亲了亲,轻声道:“若是我走了,你纵然难受一时,将来有无数娇妻美妾,快乐都是未来的。”
他可以娶一个端庄管事的福晋,再纳一堆格格,坐享齐人之福。
她记得,雍正的皇妃不多,但是也不少,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
他会在刚开始的时候,便遇上李氏,和她孕育好几个孩子,而立之年碰上小年糕,捧在手心里疼爱。
她们会满心满眼都是他,远比她要更加的适合他,也远比她省心。
纤手仍捂着他的眼,能感受到他羽睫颤动,扫在手心上微微的痒,像是扫到了心上。
那说出的话,冷静又有条理。
室内一阵寂静,静到让人发慌。
春娇咬了咬唇,笑的凉薄又无辜:“万水千山总是情,相忘江湖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春娇小嘴叭叭的:唧唧咕唧唧咕唧唧咕唧唧咕。
四四:呵。
第60章
胤禛垂眸。
他在认真审视春娇的表情。
半晌才轻轻勾起唇角, 笑了。她是真凉薄,走也是真的走。
半分假都不曾掺。
他身边的人, 不是没有用走来威胁的,他从来都不怕, 因为他们都会回来, 围在他身边, 祈求他的垂怜。
一如她现在, 被偏爱的那个, 才有恃无恐。
“什么都不做,直接往爷头上盖章,这就是你的回答?”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她腮边一捋碎发, 轻轻捻过,才漫不经心的抬眸看向她。
春娇张了张嘴, 刚才那一番唱念做打,几分真几分假, 总是有自己的情绪在里头。
“打从刚开始,我就说了,我这个人最是凉薄不过。”她轻笑着侧眸看向他, 眸色水光波动,明明是他最爱的模样, 却让他心凉到底。
抿了抿嘴,胤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眸光一转,突然笑了, 薄唇微勾:“爷爱的便是这份凉薄。”
轻笑着又往下压了压,将她挤在床上,用鼻尖在她脸上轻蹭,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人是爷的便成。”
心,亦是。
春娇无言以对,那鼻尖蹭的很痒,赶紧躲了躲,却惊讶的发现,对方现在变得很会,举手投足间,都能撩拨她的心弦。
“咳。”她忍不住扭了扭腰,别别扭扭的开口:“您能下来吗?”
一直压在她身上,又是这个角度,着实有些扛不住。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鼻尖停在她温软的脖颈上,再也不动,下来是不可能下来的。
“爷觉得这个姿势,你真话多一点。”他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又往下压了压,这才低声问:“以后还跑不跑?”
春娇赶紧摇头,以后跑不跑另说,这会儿肯定是乖乖认错的。
见对方不满意,她赶紧一叠声的说:“不跑不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一片寂静。
春娇不自在的又扭了扭腰,瞬间听到对方的轻笑声响起:“娇娇扭腰的样子,一如既往。”
……
她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并且拥有充足的证据。
看着她微微瞪圆眼睛,花瓣似得唇微张,胤禛凑近了些,低声问:“索吻?”
春娇赶紧闭上嘴巴,恨不能离他远些,她这一次离开,到底点亮了对方什么特质,总觉得有些腹黑鬼畜病娇这种正常人不会有的性格。
略有些慌张的往边上挪了挪脚步,她决定稍有不好就夺门而出,总不能自己偷偷的吃亏。
胤禛斜睨了她一眼,春娇迈着小碎步,乖巧的来到他跟前,温柔婉转的行礼:“给爷请安,爷大安。”
等到起身的时候,她才笑吟吟的问:“不知道爷有什么吩咐?”
总之乖巧的无懈可击,和方才那闪闪躲躲的样子形成完美对比。
胤禛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心里生出几分愁绪来,这小东西滑不溜手,属于积极认错坚决不改的榜样。
“你……”他开口,一时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向春娇那双带水的双眸,明明最是深情不过,却又像是那天边的浮云,飘忽不定,怎么也落不到实处去。
他心里头一慌,表情却愈加冷凝起来。
“爷,姑娘,该用饭了。”
门外响起奶母的声音,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春娇看着他长腿一迈,打前头走的潇洒,心里就难受起来,这未来到底要如何,她手里明明握住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唯独这男人,竟让她尝到求不得的滋味。
素来洒脱,无人可挡。
胤禛,自然也不行。
方才还有些动摇的眼神,瞬间变的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