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乔晚晚上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屋里气氛十分尴尬沉默。
桂旗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杜衡和她同仇敌忾,一边安慰桂旗,一边看着乔晚直皱眉。
小姑娘间的拉帮结派,有时候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等到第二天,乔晚就能感觉出来,周围其他洒扫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她刚走到院子里,本来还聚在院子里说话的丫鬟们马上拉着桂旗的手,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边和桂旗说着些什么,一边转头看着乔晚,眼神里,含着几分敌意几分探究,还有几个故意大着声喊,“有些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门心思就想着那些事儿了。”
“就算真的攀上了大少爷又能怎么样,难道还真能成仙了?”
“不就是力气大了点儿吗?嗤,蛮牛一个。”
“蛮牛”乔晚默默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走到水井边儿,抬手打满了一桶水,毫不客气地丢了出去。
砰!
面前几个小丫鬟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目光又落在乔晚胳膊上,全都没了声。
就在这个时候,打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冷厉的女声。
“都聚在这儿做什么呢?!”
几个小丫鬟忙回过头,一见来人,跟猫见了耗子一样,纷纷哑了火。
“陈……陈嬷嬷……”
女人眼一扫,看了眼乔晚。
丫鬟群中,有人不甘心地上前了一步,“陈嬷嬷……辛夷她……”
话还没说完,被人一拽,又拽了回去。
桂旗红着眼,摇摇头,“算了……”
陈嬷嬷这才把目光从乔晚身上移了回来,转过身,冷着脸道,“全都进屋,我有事要交代。”
众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屋,临走前,还没忘瞪了乔晚一眼。
等丫鬟们排排站,站好了,陈嬷嬷这才开了口,带来了一个消息。
“夫人屋里负责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家里出了点儿事,回了老家。”
“现在夫人屋里空出了个差,你们有谁想干的?”
此言一出,屋里的丫鬟们纷纷骚动了。
夫人屋里的人!能去夫人屋里伺候!
虽然只是个端茶送水的扫地小丫鬟,但能去夫人屋里伺候,这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一个美差。
马上就有胆子大的,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奴愿意。”
陈嬷嬷垂下眼皮,“别急。”
“你们以为夫人屋里这么容易去的?”
“夫人屋里伺候着的丫鬟,容貌德行那都是一等一的。”
“就你们几个粗使的丫鬟。”女人皮笑肉不笑,“就算想去伺候,也得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你们之间谁想去的,”陈嬷嬷手一指,指了指左边,“站到这儿来。”
呼啦一声,所有人全都站了过去。
自然也包括乔晚。
“很好。”陈嬷嬷不含什么感情地点了点头,“就从你开始吧,会点儿什么?”
打头的丫鬟一脸激动,“奴……奴手脚勤快,从小就跟着家里做绣活儿,绣活儿做得好,嬷嬷可要看看我做的帕子?”
说着就伸手从袖子里掏。
谁不知道,岑家夫人使得一手“悬丝灵针”,
没想到陈嬷嬷看都没看一眼,冷笑,“府上又不是没绣娘,那些绣娘手艺比你好的大有人在,既然这么想当绣娘,当初到这儿干嘛来了?”
打头的丫鬟,委屈地抽搭了一声,默默退了回去。
轮到桂旗的时候,桂旗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子,“奴会点茶,会梳一百多种发式,还粗通些乐理。”
陈嬷嬷脸上表情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让她退下了。
退下去前,桂旗没忘看了乔晚一眼。
眼神冷冷的。
感受到了眼里那股淡淡的敌意和挑衅,乔晚移开了眼,没看她。
“到你了。”
陈嬷嬷:“你会点儿什么?”
乔晚面色不改地走上前,“奴什么都会。”
陈嬷嬷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什么都会?”
乔晚欠身:“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晓,还粗通些武功。”
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嘘声。
众丫鬟们纷纷被乔晚的大言不惭给震惊了。
看乔晚神情镇定,其他人都有点儿替她脸红。
还什么都会,想去夫人屋里伺候想疯了?
陈嬷嬷冷笑,“口气倒不小。”
乔晚说的全是真话。
这个时候,还得感谢陆辟寒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把乔晚往端庄大气的淑女方向上培养。
虽然周衍从来没透露过陆辟寒的出身,但他姓陆,应该也是出生三大世家之中的陆家旁支。
在大师兄几十年如一日的教导下,乔晚就算再不争气,也多多少少都学会儿了点儿皮毛。
至少勉强能拎出来见人。
“是真是假,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乔晚抬眼。
说话的是桂旗。
桂旗微笑,“是真是假,不如试一试。如果辛夷说的是真的,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我会的不如辛夷多,但琴棋书画中的乐理,倒还是懂一点儿的,可惜懂得不多,学得粗劣,”桂旗转向乔晚,“不知道辛夷你愿不愿意指点我一二。”
对上桂旗的目光,乔晚知道,她已经惦记上她了。
乔晚拿的是上回在游仙镇随便买的笛子。
没想到桂旗用的也是笛。
拿着笛子,桂旗朝着陈嬷嬷行了一礼,横在唇前开始呜呜地吹。
少女面如银盘,眉目如画,凝神垂眸。
笛声悠悠,清新悠扬,高潮时,情感饱满浓烈,一波三折,层层递进。
大有点儿不掐死乔晚誓不罢休的意思在里面。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吹完这一曲,桂旗似乎也觉得发挥得不错,面上露出了点儿得色。
向乔晚行了一礼,示意她请。
乔晚淡定地拿起笛子,世上有乐修。
以乐入道,能杀敌能疗伤,乐曲交感天地万物,乐修中的大能吹一曲,甚至能做到山崩地裂的境界。
乔晚和桂旗相比,其实有点儿作弊了。
笛声如同从云外飞落,意境高昂开阔。
一曲终了,桂旗脸色僵沉,浑身有点儿发冷。
能吹成这样,这明摆着就不是个普通人。
想到前几天乔晚徒手掰椅子的画面,桂旗悚然一惊,止不住地发抖。
陆婉她……她真的是个修士吗?
本来还以为是头蛮牛,说自己会琴棋书画都是骗人的。
但从这一手笛曲来看,好像还真没骗人?
在场的丫鬟们,不禁震惊,一想到前不久刚说过的话,面上也有点儿难看。
答案已经出来了。
乔晚去顶那个差。
陈嬷嬷一发话,也没人敢辩驳。
散会之后,乔晚抬脚就走。
没想到桂旗突然追了上来,僵硬地问,“我听说,修士里有乐修。”
“陆婉,”桂旗死死地盯着她,“你是不是乐修?”
乔晚停下脚步,摇摇头,把手伸到了腰间。
在桂旗惊恐万状的目光中,缓缓地,抽出了一根雪白雪白的肋骨。
乔晚将肋骨一把塞到桂旗手中,阴恻恻地咧嘴一笑,“我是体修。”
手上的肋骨,线条优美,还带着点儿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