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辟寒:……
马怀真的声音不大不小,峰顶上的人堪堪都能听清。
嫁人?
谁要嫁人了?
陆辟寒只有两个师妹,一个穆笑笑,一个乔晚。
穆笑笑正在玉清峰上,那嫁人的意思是指,乔晚要嫁人了?
嫁什么人?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
陆辟寒一愣,“前辈此话何意?”
马怀真笑道,“都和人结了婚契了,可不是要嫁人了?”
陆辟寒何等聪明人,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脸色一黑,运动剑光,抱紧了穆笑笑破空而去。峰顶上只剩下了裴春争与凤妄言两人。
裴春争站在原地,垂落眼睫,脑中忽然浮现出那攥着淡粉色轻罗裙,唯唯诺诺的青阳弟子来。
看见裴春争脸色不对劲,凤妄言问,“那姓乔的和你有什么干系?”
裴春争冷脸:“与你无关。”
凤妄言笑了,“这的的确确与我无关,但未必和笑笑无关。”
裴春争神情一凛。
凤妄言眼尾一挑,勾出一抹飞扬的冷意和嘲讽。
在碎骨深渊的那段时间,他从少女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裴春争这个名字,就算不想留意他都难。
他刚刚就看出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古怪,眼下才总算确定了几分。
看着少年神情明摆着不对劲,凤妄言嗤笑。
要是他与乔晚那废物真有什么旧情,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裴春争闭了闭眼。
眼前掠过乔晚从血污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盏兔子灯的模样,忽而又是穆笑笑眉眼弯弯,咬着糖葫芦,拖着软绵绵的嗓音,轻轻拽他袖口。
“她与我……”少年嗓音微顿了一顿,喉口一紧,终于下定了决心,“并无任何干系。”
少年提步往前,看也没再看凤妄言一眼。
虽然不知道马怀真口中的嫁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要嫁人,嫁给今天那青阳男弟子也好,嫁给别人也罢,都和他没任何干系。
只有笑笑。
裴春争摊开手,看了一眼掌心。
只有笑笑才是他唯一该在乎的人。
但他一闭上眼,又想到了乔晚。
裴春争皱眉。
那婚契……
他本来以为他已经不在乎了,没想到还是迟迟没办法定心。
或许是因为这让他想到了之前一件事。
其实乔晚曾经是想和他结为道侣的。
在一次除妖之后,她曾无意中提了一句,被他一笔带过。
裴春争抿紧了唇,脑中像有什么在嗡嗡地响,吵得他不得安宁,眼中闪过一线红光。
眉间这点朱砂本来就是压抑他魔气用的。
他本来就是魔,为了笑笑才入了昆山。没想到今日却被乔晚给引动了魔气。
少年捏紧了指节,硬生生忍了下来。
想到穆笑笑,裴春争心神定了一定。
只是愧疚罢了。
他对乔晚,并无爱意,只是那点愧疚和经年累月之下的一点儿执念。
陆辟寒抱着穆笑笑回到玉清峰上,见过周衍,少不得又要解释几句。
“笑笑?”瞧见陆辟寒怀中纤弱的少女,周衍顿觉一惊。
“师妹没事,只是太累了,昏了过去,”将穆笑笑放到床上,陆辟寒道,“这其间发生的事,容弟子为师尊解释。”
他刚结束了入静回到洞府,没想到却看到这么一副光景,周衍脸色冰冷如霜,“你说。”
听到又是那凤妄言在此间惹是生非,周衍心中颇为不悦,却又不好对陆辟寒说些什么,只能半阖着眼眸,叹了口气,让他先出去,穆笑笑这儿有他来照顾。
陆辟寒也真没和周衍客气,转身就迈出了洞府。
想到周衍脸上那着急的神情,和看着穆笑笑时,那不该存在于师徒之间的目光。
陆辟寒心中微沉。
但愿这些不过是他多想了。
还有就是这玉球。
陆辟寒一手拢入袖中,眉角一蹙,眼中寒火烧得更旺。
马怀真口中的婚契又是怎么回事?
*
与此同时,乔晚在帮着马怀真收拾洞府。
她一掌轰了他家山头,甘南是溜了,乔晚被马怀真给扣了下来。
虽然术法能打扫洞府,但总归打扫得没那么干净,马怀真又不太乐意不相熟的人翻他东西,拨给他的小道童碍于马怀真的淫威,也不敢乱碰。
至于乔晚和马怀真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获得了这个殊荣,那还是因为她资质浅薄,能逮着机会下山,就尽量下山锻炼锻炼自己,而马怀真是问世堂的堂主,一向负责除妖打架这些事,她这才有幸认识了这位昆山教务处主任。
马怀真为人凶残无比,再加上他这长相能止小儿夜啼,整个昆山上下,基本上没人敢招惹这位煞神。
乔晚本来也没打算招惹马怀真,不过是她跑腿的次数多了,在马怀真面前混了个脸熟。
毕竟是对自己多有提点的前辈,又身有残疾,生活方面大大小小有诸多不便,这么多年下来,乔晚干脆就当成去敬老院做志愿者了,能帮一把是一把。
将洞府扫了扫,桌椅什么的都擦了擦,乔晚将扫帚往墙上一靠,摸着眼角的鳞片,还是有点儿懵。
虽然足够心动,但她其实真没打算和甘南结为道侣,这感觉,怪像占了对方的便宜。
毕竟是个穿越的,乔晚还真不在乎那些礼法,整个修真界,也就只有儒修最讲究这个。
她在昆山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听,也不建议多添上一笔。
更何况,那媚宗的弟子,靠采阴补阳修炼,不惧别人目光,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白拣一门亲事,你不乐意?”马怀真瞥了她一眼。
乔晚沉思,她明显能看出来甘南对她没意思。
不行。
她得去找他说清楚。
乔晚正准备离开,马怀真忽然又叫住了她,往她怀里丢了个什么东西。
乔晚低头一看,是一本道书。
封皮上没字,看上去很平庸,摸上去也没什么特殊的,不像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试着翻了一页,竟然打不开。
“这是我前些日子无意中偶得的。”马怀真道,“这与我也没什么用处,你不妨拿回去研究一番。”
没想到今天还能混到一本道书,乔晚肃然站立,认认真真地道了声谢。
马怀真一见她这虚伪的样子就头疼,不耐烦地道:“客套的话就免了,我累了,快滚。”
乔晚把道书往怀里一抄,麻溜地滚了。
马怀真知道她修为上有困难,有事没事就会丢几本道书和剑谱给她,都算不上什么多稀罕的宝贝,但也有几本适合她的。
用他的话来说,真有那些秘籍和天材地宝,马怀真早自己用了,哪里还会给她。他时不时丢给她几本道书,也不过是因为以后还要她多多跑腿的缘故。
乔晚翻了翻怀中的道书,还是翻不开。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感激马怀真的。
将道书往怀里一抄,乔晚马不停蹄地往青阳书院弟子们歇息的宿舍赶去。
青阳弟子们被安排在了昆山长空崖下,崖下风景清幽,一汪瀑布倒悬,飞珠溅玉,奇花异草甚多,宿舍就建在了瀑布附近。
修士们很少睡觉,劳累了一天下来,青阳书院的儒修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下下棋,喝喝茶。
乔晚冲进来的时候,下棋的男修指间白棋一抖,惊讶地抬起眼问,“仙友你找谁”
乔晚鞠了一躬:“劳烦各位仙友,我想找找甘南。”
几个儒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看着乔晚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找甘师弟的?
刚刚甘师弟回来的时候,他们正纳闷呢。
衣衫不整,红着脸,眼神闪烁,火烧屁股似的一头冲进了屋里,谁叫都不出来。
眼下又跑过来一个姑娘,说是找他,这由不得他们多想。
想到甘南那衣衫不整的模样,儒修们眼神一个漂移。
他们这小师弟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失礼的事,被人姑娘找上门来了吧?
毕竟是自家小师弟,还得护着。
“咳……”那儒修将棋丢进了棋篓,咳嗽了一声,拱了拱手,自我介绍叫段成化。
段成化道,“小师弟刚歇下,不知仙友找小师弟所为何事?”
乔晚诚恳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位仙友能帮忙传个话吗?”
段成化若有所思,“仙友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喊甘师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