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好像堵着什么,这段时间的复杂情绪如同霹雳火似的炸开,渗入四肢。
他知道陈榕是不同的,跟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因此听她如此坦然地提起那一夜的事,他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她将那事说成是错误,却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虽然第二天早上当他醒来时她已离开墨城一事让他一度怀疑她是后悔了,导致他后来通信时光谈正事,不敢多谈其他,但此刻真正亲耳听到,石头落地的同时,他也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悲愤。
在那一夜之前,他们不是已经两情相悦了吗?况且,那夜起头的是她,如今后悔的也是她?
燕黎突然明白了陈榕刚才说的“我们没那么大仇”是什么意思,她反悔了,所以怕他因此愤怒而伤害她?
燕黎叹了口气,把悲愤都压了下去。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他脑中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陈榕过去曾哼过的一首曲子,有一句叫什么“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他觉得,陈榕就是这匹野马,而他是永远无法驯服她的骑手,只能紧紧地跟在她后头,期盼着她什么时候累了,回头看他两眼。
“无妨,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燕黎无奈道。
这回轮到陈榕愣了,回过神来后她惊叹道:“‘当什么都没发生’?这么渣的吗?”
燕黎:“……?”
陈榕笑道:“我感觉你应当是误会了什么。”
燕黎挑眉,想了想二人见面来说的话,决定不猜了,直接问道:“你说的不对,指的什么?”
“没等你醒就离开墨城一事。”陈榕回道。
“……就为此事?”燕黎惊讶道,“我还当你后悔了……那你为何不告而别?”
“前一晚不是告别过了吗?”陈榕反问,又补充道,“而且我见你似乎很累的样子,睡得很好,不忍心吵醒你,就按照预定计划先走了。”
燕黎轻咳一声,因陈榕的话脑中不自觉地闪起那夜的画面,不自在地转开了视线。那日虽是榕榕先起的头,但此事到底有违礼制,他没忍住便是他的错。
“既是如此,那便没事了。”燕黎肃着脸道,“外头冷,我们还是先回城吧。”
陈榕也正经地点点头:“好。”
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她不告而别是因为早上醒来意识到昨晚自己都做了什么的时候不好意思了呢?那人设就崩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想,伤风败俗的一夜还是侧面写一写好了嘿嘿……
第67章 除夕
于是, 陈榕和燕黎二人刚下马,又再次上了马。
这回燕黎控制着马匹慢慢前行, 陈榕虽然依然裹着毛毯,却露出了脑袋。
跟来时兴奋又略带忐忑悲观的心情不同,解除误会后的燕黎面上带着轻松笑意,微微收紧手臂, 仔细将陈榕抱在怀中,免得她摔了。
过了会儿, 他轻声问道:“那我让母亲准备婚事,可好?”
燕黎问完便静静地等待着陈榕的回答, 唯有心跳比往常快了几分。
陈榕想了想道:“等这场仗打完了再说吧。”
她想,这话应该不算立flag, 毕竟不确定嘛。
听到这个回答,燕黎稍微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
换成其他女子, 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 总是希望能尽快成婚的,他知道陈榕是不同的, 听到这答案甚至还在庆幸, 她没一口回绝。
“好。”
听到燕黎的回答, 陈榕忍不住扭头看他, 有时候她都怀疑,他是不是跟她一样是穿来的,不然怎么对于她的作风接受度这么高。
在这个时代, 有一个男人能像他这样接受她的一切,她觉得是个奇迹,有时候又忍不住表现得更过分——就好像恨不得把他吓跑似的。
若三观不合,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还不如提前将一切都撕开。
陈榕穿越后其实已做好了单身一辈子的准备,因为她本来认为,自己在这时代不可能找到三观相合的伴侣。所以,她并不害怕自己的行为会把燕黎吓走,吓走就吓走吧,她一个人也可以。
但既然奇迹发生了,他没被她吓走,那她也想有个人可以长相厮守。
燕黎微微垂眸,疑惑道:“怎么了?”
陈榕笑道:“你答应得也太干脆了。”
燕黎迟疑数秒,问道:“那我该如何回答才是?”
陈榕状似认真地思索了会儿,正色道:“你可是齐王世子,总要拿点儿架子出来吧?比方说,‘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除了我你还能嫁谁?’或者,‘今日你不答应下来,将来我若娶了旁人,你可不要后悔’之类的。”
陈榕打比方时特意模仿了霸总说话时的语态,燕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比我更适合当齐王世子。”
陈榕笑道:“偷偷告诉你,陈家堡话剧组的剧本都是我编的,你可别告诉你母亲,见她看剧时被感动得抹眼泪却又不知赚她眼泪的人就坐在她旁边,这可是我的乐趣之一。”
近距离见陈榕眉飞色舞地将把柄送到自己手中,燕黎只觉得心尖儿发痒,很想做点儿什么。
他以手掩唇轻咳一声,借机转开视线,轻笑道:“母亲若知道了,只会夸你是才女。”
陈榕给燕黎比了个大拇指:“知母莫若子,她确实夸编剧是才子来着。”
燕黎弯眉笑起来,数月不见,不管跟她说什么,他都很愉快。
陈榕看着燕黎因笑而愈发显得英俊的面容,眼神有些飘。
燕黎长得是真好看。
他常上战场,但好在脸上没什么伤痕,也没怎么晒黑——当然,他底子在那,不管是多条伤痕还是晒黑了,依然会很好看,但那是另一种好看。他眉眼精致而英朗,不是她穿来前现代流行的奶油小生,而是潇洒倜傥中又带矜贵,充满了力量感的英俊。
她抬手揽住燕黎的脖子,在他错愕视线中微微下拉,亲上了他的唇。
片刻后她松开他,轻声笑问:“我这算不算孟浪?”
燕黎眼里是微微闪动的光,薄唇微勾:“这算成人之美。”
他紧紧抱着陈榕,礼尚往来。
二人回到城内时,齐王妃早就到了,已“教训”完了自己的夫君,正在让下人搬运东西,将自己的东西填满齐王父子生活的角角落落。
二人相携归来,齐王妃意味深长地扫了眼二人相牵的手,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晚点再回来。”
陈榕松开燕黎的手,快步走到齐王妃身边,笑道:“总不能让王妃您一个人忙吧?我来帮您一起收拾。”
燕黎也走上前来道:“我也一起。”
齐王妃道:“行了,这些都是我和榕儿的东西,你是想一起帮着收拾,还是想偷看什么呀?”
燕黎:“……?”他都不知道他在母亲眼里何时成了如此卑劣之人。
陈榕默默转开视线,王妃可不是她带坏的……
她到底有点良心,见下人们还在偷笑,怕燕黎尴尬,便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向外推去:“不是说勒云城的八仙过海是一绝吗?赶紧去准备。”
“好,我这便去。”燕黎笑应着,“母亲,我先告退。”
“走吧走吧,反正留着也是碍事。”
齐王妃笑着挥挥手,见燕黎离开,她才将陈榕拉到一边,低声询问:“黎儿说要娶你了?”
“说是说了……我认为还是等打完仗了再说。”陈榕道。
齐王妃似乎并不意外,叹道:“我儿命苦啊。”
陈榕刚想为自己辩护一下,齐王妃又改口道:“也不算特别苦。”
陈榕:“……?”
齐王妃挑眉笑道:“反正你俩如今就只差个名分罢了,要真说起来,还是你比较吃亏。”
陈榕笑道:“不能这么算。谁更不甘心,谁吃亏。”
齐王妃道:“‘不动心便立于不败之地’,是吧?”她引用了话剧里的台词。
“那当然不是。您把儿子教得这样好,人见人爱,我怎么会不动心呢?”陈榕正色道,“只是要以大事为重,若不建功立业,何以成家?”
“就你歪理多。”齐王妃被陈榕恭维得很舒服,嗔笑道,“来,咱们先收拾。”
陈榕和齐王妃二人到达勒云城时正是在除夕前两天,稍事休整,时间到了除夕。
齐王府没那么多规矩,陈榕跟齐王一家三口一起吃了年夜饭,还得了齐王齐王妃各一个压岁红包,她说着吉祥话笑眯眯地收下了。
守岁时,齐王妃拿出了从陈家堡“借”来的古代改良版大富翁桌游,拉着大家一起玩。齐王本来不想玩,但被齐王妃斜了两眼后,只能讷讷坐下,舍命陪君子。
燕黎对陈家堡的小玩意儿一向兴趣十足,因这一两年一直在忙着打仗,错过了最近新出的娱乐,此刻兴致极浓。
不一会儿,四人便玩得渐入佳境。
这种游戏主要拼的就是运气,这个晚上,运气最差的是陈榕,输光了手里所有的“银票”后看着他们玩。接着出局的是燕黎。齐王似乎是想让着齐王妃,但他表现得太明显,被齐王妃斥责了一句,他只好不再放水,最终成为了大赢家。
陈榕十分感慨,果然新手总是有运气加成的呢。
四人玩到了半夜,守完岁,齐王妃和齐王先去睡了,燕黎却偷偷带着陈榕出了门。
今夜寒风刺骨,但因身上穿够了厚衣服,又加了帽子手套披风,陈榕并不觉得冷,脸上依然红扑扑的。
除夕夜,街上没什么人,但各家各户都点着灯,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燕黎牵了马,让陈榕坐在上头。这么晚了不好骑马扰民,他便牵着马走。
陈榕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听着马蹄敲击在青石板街面的声响,突然道:“我们这好像私奔啊。”
燕黎回头望来,温柔浅笑:“那姑娘可愿与我天涯相伴?”
“那要看你有没有带银子了。”陈榕笑眯眯地说,“没银子我是不会跟你跑的。”
燕黎笑道:“在下带足了银子,便是为姑娘造一座金屋都没问题。”
陈榕点点头道:“很好,那我们就私奔吧!”
陈榕和燕黎到了城门口,在这除夕夜中,依然有很多人在坚守岗位。
见这时候还有人走过来,有人小跑着过来,走近了看清楚燕黎的模样后,顿时立正:“世子爷!”
燕黎道:“我去城外走走。”
“是!”那人应声道,“可要派人护卫左右?”
“不必了。”燕黎道,“我们不走远。”
那人应下,便退了回去,将城门旁的小门打开。
走到城门口时,陈榕从荷包里掏出些银子,弯腰递给那小兵,笑道:“除夕夜还在此值守,辛苦你们了。这是世子爷给你们的压岁钱,你们拿去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