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讨喜也是乡巴佬!”杨晓娟终于忍不住嫉妒,不客气地说了这么一句。气得杨玉明扬手就要打她,高红忙过去拦住,“哎呀,小孩子家说话有什么遮拦?”
“小什么小?都十八了!一点礼貌都不懂,还怎么给晓军做榜样?”
“少说两句!”高红一边等着杨玉明,又回头瞪了杨晓娟一眼。这父女俩看样子平时都很听高红的话,高红眼一瞪,就都气焰消下去七分。
胡娇娇没想到来堂舅家吃顿饭,吃出这么多事来,于是赶紧拉拉杨玉乔的手,跟杨玉明道别。
“不坐坐了?你们怎么走?”
杨玉乔笑笑,“铜钱乡离县里也不远,走走就出城了,看路上能不能再遇上个赶车老乡什么的。”
“我骑车送你们一程吧。”杨玉明执意要送,高红和杨晓娟只好也跟着送出了巷子口。巷子口临街,对面就是供销社和一些沿街饭馆。几个眼熟的身影从饭馆走了出来,一见到胡娇娇,当中一个吊着膀子的高个子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娇娇,你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人是赵子林,他和钱勇、田晓萍、罗敏君几个条件不错的知青今天也恰好进城来采购些生活用品,顺便打打牙祭。
“杨阿姨好!”平时莽撞冲动的赵子林难得绅士礼貌起来。杨玉乔很少跟这些村里的知青接触,只知道他们大多是城里来的,家庭条件不错的孩子。
杨晓娟看到赵子林,心里微微一触动,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赵子林长得高个、国字脸,相貌堂堂,一副正派模样,很是符合当下小姑娘的审美。插队的知青也都是城里来的吧?想到这里,杨晓娟的思绪飞了起来。
罗敏君白了一眼,冷笑着小声嘀咕了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田晓萍生怕这两人在外头又吵起来,赶忙站到了罗敏君前头,将二人隔开,对胡娇娇笑道:“你这是城里有亲戚吗?”
自从上次捉黄鳝做饭,胡娇娇对除罗敏君以外的女知青印象都挺不错的,“我这不带我妈来城里看看眼睛,正好遇上了老家的亲戚。”
田晓萍朝胡娇娇身后看了看,杨玉明一家看起来都是体面又有文化的人,心里不禁也有些意外,对胡娇娇一家稍稍有了那么一点刮目相看。“那你们怎么回去?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我们是搭生产队拖拉机来的。”
胡娇娇喜出望外,刚要说好,就被罗敏君不客气地打断了,“不行!来的时候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再挤两个人哪里还挤得下?”
赵子林气愤道:“你就是不想让娇娇她们上来,大不了我和钱勇走回去,让她们上去好了。”
“赵子林,你自己对胡娇娇的那点心思就差路人皆知了,要追就敞开来说,别成天打着我们知青的名号献殷勤!”罗敏君当着这么多人面,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气得赵子林连还吊着的膀子都不顾了,就要冲过去和罗敏君理论。
杨晓娟刚刚对赵子林生出几分旖旎的心思,一听罗敏君说出这话,忍不住对胡娇娇更生出嫉妒,“年纪不大就惹爷们儿注目,也不知是怎么学的……”
“你少说两句吧!”高红赶忙瞪了自家闺女一眼。杨晓娟委屈上了,平时父母对她不说言听计从,多少也是宠着的,怎么今天来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个个都向着她说话?
眼看着赵子林和罗敏君几人就要起冲突了,胡娇娇忙对田晓萍道:“晓萍姐,谢谢你了,我待会儿还要再带我妈去看个诊所,你们就先走吧。”
田晓萍看出来是胡娇娇在解围,但眼下赵、罗两人势同水火、又都是倔强性子,真捎上她们俩,恐怕回去后也消停不了,于是只得点点头,“那你一会儿雇个驴车吧。”
胡娇娇点点头。
几个知青走后,胡娇娇和杨玉乔才又跟杨玉明一家道别,也谢绝了杨玉明的执意相送。二人往城南走去,杨玉乔松了口气,又对女儿叹道:“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和那些知青熟啊?昨天那些黄鳝也是他们给你捉的?”
“我跟他们也不是很熟,就见过几面。”
“娇娇,不熟的人,咱就别老欠人家人情,叫村里人看见说闲话对你不好。”她其实想说,刚刚听见那个女知青编排女儿和那男知青,自己是气愤的,可她是大人,又是过来人,娇娇的模样以及刚刚那几个青年看她的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是怕娇娇吃亏,那些城里来的孩子,有几个将来会真留在乡村里?不是一直都有人想方设法地回城么?
杨玉乔欲言又止,胡娇娇却猜出了母亲的心思,笑着宽慰她道:“妈,你放心,不属于我的事情我不会去肖想,眼下我就想守着您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跟谁都靠不住,唯有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才是最靠得住的。”
没想到女儿这么明白,杨玉乔才有了几分欣慰。
对面街角有处药房,胡娇娇停下了脚步,想起那日白明时对自己说的,母亲的身体的确不好,眼睛也不好,光是食补就想治好是很难的。况且又不能顿顿抓黄鳝,农村条件不好,难得进城一回,正好身上还有舅舅给的救急钱,还不如买点药带回去。
刚要迈进门,只见三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从药房里出来。走在前面最胖的那个一见到她们母女,发出了惊喜,“胡大嫂!小娇!你们咋在这儿?”不是老刘又是谁?他长得五大三粗,如果不是背着药箱,压根就不会有人把他往医生上去想,活像个杀猪的屠夫。跟在他身后的一个跛子,不是白明时又是谁?旁边照旧是他的铁杆跟班好兄弟陶敬军。
“我陪我妈来城里看看眼睛,大医院太贵了,没敢抓药。想去药房诊所什么的看看。”
老刘拍了拍胸脯,“你碰上我算是直了,里头药房老板我认得,你去抓药,我可以算你便宜些!”
陶敬军白了老刘一眼,心里道:拉倒吧!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跟药房老板为了砍价吵了一架,现在进去不被人轰出来就不错了。
胡娇娇对白明时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白大哥”,陶敬军立马凑过来,“那我呢?”
“你是陶小哥。”
陶敬军听罢大笑,白明时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
胡娇娇陪着杨玉乔进了药房,药房里也有人坐堂,给人诊脉。号了脉后,给开了药,有中药也有西药小药丸,那边老刘果真急得抓耳挠腮与人讨价还价。刚刚牛皮已经吹出去了,现在出尔反尔的太没面子。
这三人竟然不是跟知青一起来的。不论那拖拉机够不够装吧,胡娇娇也看出来在知青中,白明时并不合群,那些男知青甚至对他嗤之以鼻。
出了药房,杨玉乔对老刘再三感谢,老刘高兴得一张胖脸涨得通红。“我去雇驴车!”
一辆驴车上坐四个人,按理说是没什么问题。可老刘一个人顶俩,就有点拥挤了。拉车的驴子累得连嘘带喘,不时嗷嗷叫叫,表明自己的不满与委屈。
一路上树林被风吹得沙沙响,胡娇娇给自己妈留了个好坐的位置,老刘因为太重,不能坐后面,否则驴车就拖住起不来了,只得也靠近驴子坐。白明时和胡娇娇三个年轻人最轻,并排坐在一起。
风吹去胡娇娇的裙裾,不时挂在白明时的腿上,柔滑得让人想起少女的肌肤。胡娇娇今天开心极了,冲着蓝天挥了挥手,“风吹得好凉爽!妈,等回去我就给你熬药!”
笑声擦着耳边过,惹得白明时心里莫名一阵轻微的痒痒。
他喜欢平静,从来不喜欢情绪有波澜,更不喜欢让他情绪起波澜的人和事。他对这个莫名闯入他生活的美丽少女,有些烦躁,但心底却有一股子好奇心驱动着他,忍不住想侧过脸去看一看少女笑眼里的星星。
一阵清风过,白明时心底的燥热下去了些,人也清醒了,冷不丁地朝陶敬军旁边靠了靠。
“明时,你怎么出汗了、你这样挨着我我也热!”陶敬军不情愿地说道。
“你少说话。”白明时冷着脸沉声道。
陶敬军讨了个没趣,只好任由白明时挤过来。
“哎呦!”
一个颠簸,驴车从山路的坑里压过去,车上几人全都颠得一颤,又一个拐弯,五人都朝一个方向倒去,白明时不偏不倚倒向了胡娇娇。
胡娇娇本能地轻呼一声,意料中的靠近并没有靠太近,只有大概那么一秒的时间,那张清冷又英俊的脸靠得近了点,身体却并没有靠过来。仔细一看,白明时的胳膊和手硬生生地扣着板车的木板缝,生生把自己支住了距离。
第14章 拖油瓶,白眼狼
两边青山郁郁葱葱,一碧如洗的天上飘着大团大团棉花似的云朵。仔细看看,会看到有一辆驴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乡村的小路上。车上拉着几个人,其中有三副面孔足以惊艳整个山村了。
那路不平,偏偏这驴子也左摇右晃,咯哒咯哒、优哉游哉走着。每踩过一个大坑,板车就要晃一下、颠一下。每颠一下,那张清俊的脸就离胡娇娇近一分,又赶忙转回去。要么就是胡娇娇向右边倒。一路过来,胡娇娇苦不堪言。
到后来,白明时干脆把脸转向陶敬军了,这样一来,每颠一下,就是后脑勺和脖颈靠向胡娇娇。驴车走得慢,快到任家庄时,晚霞都烧满天了。也不知是映衬的还是错觉,胡娇娇总觉得那节修长白皙、平时骄傲得像大白鹅一样的脖颈,好像有点绯红,偶尔眼角的余光能瞥见白明时的一点点侧脸,分明红到了耳朵根。
胡娇娇重活一世,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起白明时平日里对谁都冷若冰霜,眼睛朝天的样子,心里愈发想笑:装什么唐僧?不也还是难以免俗!用村里那些长舌妇的话来讲,就是:也逃脱不了胡娇娇这张“狐狸精”的脸!
不过比起村里那些不怀好意的青年,像白明时这样刻意回避的君子做派,还是让胡娇娇心生一股被尊重的好感。代替原主重活一世,她不希望往后接近她的人都是因为这张俏脸,而是因为发自肺腑地认可她这个人。
胡娇娇下了驴车,正想跟刘医生和陶敬军等人道谢,白明时却已经一瘸一拐拎着他从县城买回的物资,往知青宿舍的方向走了。胡娇娇赶忙追上去,朝他扬了扬手,“白知青,白知青!”
白明时顿足。
“手绢我已经洗干净了,谢谢你借我包扎。”
白明时接过手绢收了起来,什么也没多说,转身走了。
杨玉乔母女同其他二人再三言谢告别,待那三人都走后,杨玉乔忙问女儿道:“你怎么会有小白知青的手绢呢?在你舅舅家的时候,晓娟说你有手绢也不给她看,我还纳闷呢,妈什么时候给你做过手绢了。”
胡娇娇却责怪母亲大惊小怪,“妈,刚刚我不是都说了嘛!那是人家白知青好心借我包扎的。昨天捉黄鳝,一开始我不会捉,结果掏到了螃蟹洞,被夹了一下。喏,这不后来还找刘医生消毒贴上纱布了么?”
杨玉乔这才想起昨天女儿的确手指破了,不由心疼道:“被螃蟹夹了啊?那得多疼啊!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还骗妈说是拉伤的,这能一样吗?”说着说着,忽然回过神来,神态严肃地继续对胡娇娇道:“别转移话头,就算是人家借你包扎的,你也不能随便要人家男同志的东西啊,何况手绢这么私密的贴身物件。”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当时古时候公子、小姐私相授受啊?手绢就是擦汗用的,我当时附近也没别的人,他在那儿纳凉,人家就是纯粹好心。你换成我,我还不愿意借呢!我当时那手血淋淋的,我也不知道后来知青们会过来啊,可不包起来的话,我怎么再去捞?”
杨玉乔明白女儿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心下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想想堂哥家的女儿,又能在县城读书,又过的好日子,自己生出不少愧疚来,“妈相信你的话,知道你和白知青肯定没啥。妈是怕村里那些人说闲话,你就是要还,也私底下没人地方还嘛,当着刘医生和陶知青的面,万一……”
“就是要当着他们的面还才叫好。”胡娇娇打断了杨玉乔的顾虑,“刘医生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个耿直的人,从不会嚼人舌根子。不然你看他给铜钱乡那么多人家看过病,听说过他传哪家得了什么隐疾的闲言碎语不?”
杨玉乔愣了,还真是,其实医生才是最容易接触病人私密事的人。什么大姑娘、小媳妇儿、上了年纪的男人,都有难以启齿的毛病,可凡是老刘接诊过的,从未透露过病人病情半分。
“陶知青也是正派人,跟白知青关系最好,他就更不可能传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了。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叫他们知道了也无妨;要真是偷偷私底下还,被别人撞见了,那才是有嘴说不清呢!”
杨玉乔觉得女儿说的也有道理,不禁对胡娇娇刮目相看起来。以前印象中女儿娇蛮任性,却又没什么心眼,很容易受人哄骗。现在不但懂事了很多,而且思虑问题也越来越成熟周到。反而让她这个当妈的放心不少。
二人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进家门,坐在门口的胡小宝就冲里嚷嚷,“妈,奶奶,大伯娘和大姐回来了!”
王秀花闻声从屋里跑出来,一见到杨玉乔母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整整一天死哪儿去了?我儿子才走几年?你就天天心想着往外飞?依我看,别是外头有什么野男人了吧!”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杨玉乔眼圈一红,气得就要落泪。胡娇娇赶忙阻止在她前面,以前偶尔在电视上看到苦情剧的时候,她最怕听到这句台词,但凡说完这一句,对面的婆婆总是要蹦出一句“我不听我不听!”,然后媳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什么话不能直截了当甩出来?
胡娇娇不客气地对王秀花道:“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讲。传出去一对不起地下的我爸,二您还有我和招娣两个孙女呢,大家都是姓胡的,谁名声不好了,其他人都别想往外摘。”
胡招娣气得牙根痒痒,明明是你们俩不检点,还硬要拉上我的名声!真是不要脸。
王秀花也不是吃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你也知道对得起你爸啊?你要真还记得自己姓胡,就给我看住你这个妈,回头她给你找个后爸回来,你可得要去给人当拖油瓶。”
“奶奶,明明没有的事,你非硬要塞给我妈一个无中生有的男人来,你这是巴着她改嫁好把我们俩都赶出去是不是?”
王秀花嗓门大,本来想给杨玉乔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胡娇娇也丝毫不示弱,声音不大不小、不卑不亢,左邻右舍住的都只隔着篱笆墙,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反而她占了下风,让人觉得她又在欺负儿媳了。
“我赶你们出去怎么了?姓杨的进门这么多年,拢共生了一个丫头,连个带把的孙子都没给我儿子生一个,让我守义就这么绝了后。守义就是被她克死的,要我说早就该拿大扫帚赶你们滚了。还让你们白吃白喝那么多年!你倒好,你个白眼狼,还编排起我来。”
“奶奶,我们可没白吃白喝,每个月不是都给你交伙食费么。”
周围悄悄看热闹的已经有好几家了。
王秀花又气又羞,可也顾不得老脸了,脖子一梗,“怎么了?我还没问你嘞!杨玉乔,你上个月的工分呢?我今天可听说了,上个月的工分,昨天就发给你了。钱呢?”
胡娇娇一扬手里的中药包,“喏,都在这里。今天我带我妈去县城瞧病了,工分都买了药。”
果真是拿着工分去医院了,王秀花气哼哼地一伸手,“剩下的钱呢?”
胡娇娇轻描淡写道:“都用完了,这药贵的很。我还在药堂诊所门口碰上了刘大夫,他认得坐诊大夫,还给我们还了价呢。”
王秀花一听不干了,“五块钱都买了药?这药是金子做的么?你们两个败家子!看我不打你!”一边扬起擀面杖就要往母女俩身上招呼。杨玉乔像护着鸡仔的母鸡,此时也红着眼睛,怒瞪着婆婆,“我自己干活挣的工分,给我自己看病,怎么不能花了?说出去,全天下也没有这样的理。你老说我吃你们家的,你跟二叔一家住的这瓦房究竟是怎么起来的,不会心里没数吧?心里没数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就凭你们之前的家底,能盖起来?二叔能娶上媳妇?”
胡兴旺不乐意了,“哎,大嫂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吧?你可别以为我哥不在了,当年的账就能乱往自己身上揽。”
话是这么说,可看热闹的乡邻心里也是有数的,当年谁不知道胡守义从外头领回来一个城里来的白净媳妇儿?那穿裙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做派,八成是哪个地主、商户家小姐。为着这个说不清的来历,那几年可没少来找守义家的茬,差点把瓦房也给扒了。幸而胡家在村里几辈贫农,胡家老爹也是村里名声颇高的好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放过去了。
杨玉乔今天认到了杨家的亲戚,听说家里人都还在,将来也能有机会团聚,心里也有了底气。这些年受的窝囊气也够了,索性把心一横,对王秀花几人道:“妈,我这病以后都得看医生吃药,我不想年纪轻轻就瞎了、垮了;所以这工分,往后不能交;你要是不愿意,非要赶我们走,我也认了。”
王秀花本来只想让杨玉乔认错,再乖乖把钱交出来,没想到她宁愿被赶走也不交。又被当着这么多人面落了婆婆的面子,她哪里肯认?于是用擀面杖指着杨玉乔道:“你们大家伙可都听好了,今天不是我要赶杨玉乔走,是她自己要走的。她以后是死是活,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都跟我们胡家无关。我们胡家往后没有这种儿媳,死了也别想进胡家祖坟!”
周遭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话说的就很重了,在农村,被赶出家门的媳妇,基本就没有抬头的可能,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戳脊梁骨。娘家也未必会愿意要这个回去的闺女。
果然,听到这句话,杨玉乔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落在王秀花的眼里,生出一丝得意,心道:小蹄子,我还制不住你了!一没娘家撑腰,二没个儿子傍身,还能到哪儿去?眼睛不好做不了活儿,模样还不错,再到隔壁村子找个人家嫁过去,也能收一笔彩礼;娇娇那小丫头也到年纪了,明年往外一嫁,再落一笔彩礼钱。
王秀花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祖母贪婪算计的眼神落在胡娇娇眼里,心里一阵心惊。她本就多活一世,父亲走后看透人心不说,更是知道书里原主的结局。书里面王秀花和胡兴旺两口子为了将来儿子娶媳妇,便将主意打到了寡嫂身上,去远的地方给杨玉乔说了门亲事,还要打她的主意。为了躲避这门亲,杨玉乔才勉强赶紧答应了村里另一个男人的求娶,带着胡娇娇嫁了过去。
谁知刚离狼窝又入虎口,后爸为了前途,转而将她嫁给了县长家的傻儿子。
这个家是不能再待了,既然是王秀花提出来的,不如顺势应了,反而比自己找机会离开的好。
胡娇娇挡在杨玉乔跟前,不卑不亢道:“奶奶,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有赖在这里的道理。这瓦房的账,乡亲们心里自有公道,看在你们都是我爸亲人的份上,我们也不要了。以后血缘还在,情分不在,各走各的路吧。妈,我们走。”
说罢,胡娇娇拉起还在发愣的杨玉乔的手,头也不回地推开了胡家的篱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