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之前,为公平起见,大黑便交由皇宫内保管。而在皇宫之内说起瓷器的好去处,自然是皇后所在。
大黑回到宁姝在,像是初回娘家省亲的小媳妇,委屈苦水一股脑儿的都倾倒出来。嘀哩咕噜的说了半天,众瓷和宁姝听了半天才明白大黑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儿——荀歧州非但将他成了秘葵的代替品,还为此应生了一桩英雄抢美之事。
若是被人发现大黑实则是个男性,那可当真是要惊掉下巴。
大黑说完,宁姝众瓷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看向秘葵,大有一副看倾国妖孽的感觉。
“咳咳。”青瓷虎子率先开口道:“毕竟我的魅力曾经打动过荀歧州,以此事我还是颇有发言权的。”
“闭嘴吧你。”若是能看出来眼睛,小白此刻应翻了个白眼。“咱们现在的务之急是要想办解释这个误会。大黑若是留在荀歧州那儿无非就是对他继续造成精神伤害,出不了什么事儿。但若是大黑真被那个什么叫晖耳的带回族里,啧啧啧,想都不敢想。”
大黑吞了下口水,念叨着:“那我宁愿呆在镇远将军府的小屋子里,躺着还挺舒服的。”
宁姝在屋子里踱了半圈,终于站回多宝阁前,干脆地说:“不如直接对秦王说清楚,他那日实际见到的是秘葵,让他讲大黑放下吧。”
青叔开口道:“只是那样,姝姝你能和瓷器沟通的事情便要被知道了。”
宁姝:“那到无妨,我相信秦王不是能将这事儿到处宣扬的人。只是……”她略有踟蹰。
“只是即便说了,对秦王现在的状况也毫无助益。他想要的是能化成人形陪在他身旁的秘葵,而不是单单的一个瓷器。”灵云将如今的境况指出,“虽说人会移物于情,但物究竟是物。尤其对常人来说,他们不像姝姝能与瓷交流,单方面付出的情感,总有一天会消磨殆尽。而若是在这段时间里,秘葵对他的体贴产生想要回馈的情感,面对这消亡的情感,她该如何是好?”
瓷器易碎、单纯、干净,在长时间的忍耐中单方面品尝自己的情感,一颗执拗爱人的又有区别呢?
爱可以永恒,可以在时间的长河里绵延不绝。
一颗深沉的爱人的可以被放在博物馆里观瞻,一卷书写动人爱情的诗歌可以供人品味,一幕展示曲折情感的戏剧可以为人津津乐道。但那都是旁人,时的他们在想些什么呢?可曾在未得到或已失去中感觉到后悔?
因为爱也是那么的短暂,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经不起一摔一碰,经不起日常生活的消磨。
瓷器们都沉默了,不敢说,不敢做,瞻前顾后,因为他们仍是第一次能和人开口,诉说自己的需求与情感。
宁姝吞了下口水,缓缓开口:“秘葵,你觉得呢?”
秘色瓷身上那精湛流畅的颜色熠熠发光,宁姝虽然没有见过,但她相信如果秘葵化成人形站在自己面前,她一定很美。她是大唐的荣耀,是那么美那么宏大的盛世的骄傲。
而她,自然也拥有盛唐的气魄与万象。
“带我去看看他吧。”秘葵说道:“比武场上的他,我想看看。看看他是不是配得上那可能千年的孤寂我们大唐女儿的骄傲。”
“好。”宁姝点了点头,“如果秘葵做了决定。”
她转过身去,荀越正从外面跑进来,看见宁姝后惊讶问道:“母后怎么流眼泪了?是不是父皇欺负您了?”
宁姝轻抚眼角,道:“不是,不知怎的就……可能是眼睛里进了沙子,阿越不如来帮我吹吹?”
荀越看了一眼多宝阁上的诸多瓷器们,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小的身子抱住宁姝说道:“母后,阿越会一直喜欢母后,一直一直。父皇会一直喜欢母后,一直一直。”
“嗯。母后知道。”
…………
日之后,比武如期进行,京成里的各个官员机构通力合作,将这场皇上授意的活动办的如火如荼,各自都势必要在接领的任务中夺个第一。这可是多少年未曾见过的盛况的,百姓们也都津津乐道,恨不得拔尖儿了脑袋往里钻。
按照荀翊的喜好,这场比试自然是要让百姓同乐的,一来彰显万国来朝之势,二来百姓确实需要新鲜有趣的事物来调整枯燥的生活。
于是,首日开幕便是在京城中四十八巷里进行抽签,但凡能抽中签的便可携带一名亲属来观瞻。宁姝在其中出谋划策许多,譬如孩童的安全问题;譬如人群应分散由几个出入口进出,一旦出现问题方便疏散;再譬如她最津津乐道的将一条商业街拉了过来放在入口前,又安排了售卖冰棒、茶饮、小吃的摊贩分别在几个定点进行售卖。
首日开战,轰轰烈烈热闹非凡,荀歧州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从基础往上打,但总要来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晖耳首战告捷之后就坐在不远处,一双眼睛紧盯着荀歧州。
秘葵则被宁姝带在身上,由高处远远的向下看去,偶尔点评两句这万国来朝的架势和她们大唐相较之下如何如何。
荀越在这种场合上反倒乖巧懂事的很,一行一举都符合皇子身份,只是偶尔看向宁姝的表情带了些求助,宁姝还在想是不是他端正做的太久肩膀酸痛,结果桌上两个瓷盏的对话让她实在哭笑不得。
葡萄缠丝盏说道:“阿越皇子年纪这么小就这般懂事实在是辛苦。”
吉柿蝙蝠盏说道:“你看他看向皇后娘娘的时候眼神多可怜,演技实在是好。”
葡萄缠丝盏:“怎么说?”
吉柿蝙蝠盏:“但凡皇后娘娘没看他,他就仔细看场上,嘴里还低吟这些部族小国的名字,风土人情,对咱们大胤的影响等等。可感觉到皇后娘娘在看他,即刻就装可怜装委屈。皇后娘娘脸一转过去,他就立刻换了副表情。你没看见因为他装了这么几次之后,有的甜点都被皇后娘娘往他那儿送去了吗?”
第150章 【番外九】绝代有佳人
别看晖耳平日里有些傻乎乎的,武艺之上却是年纪轻轻颇得造诣。一方是他在炝族长大,拳头里见真章,早已千锤百炼过了,另一方则是天赋异禀感官敏锐,让人嗟叹不已。甚至连一直稳坐泰山的荀歧州对他产生了丝丝兴趣,只待两人交锋的那一场。
而对于荀翊来说,经由一场比武则看出这个国家的武力情况。
首先,若不是故意藏拙,来的几乎是各国精英,即便主使不擅武斗,也会拱个护卫来战,一国对武力的重视程度和实际强度便见一斑。者,一国武器也是备战的重要一环,很多小国并不擅长冶炼,而他所持兵刃则看出其部分兵器实力。
想要长治久安,国君的目光和臣子的扶持缺一不。国泰安、各安其职、后宫安定,若将一国恰比成船,现在的大胤便是在平稳的乘风破浪之中。
一场场的武斗热闹非凡,反响也愈发热烈。百姓难得参与这种场,中签的人又带着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的殷切期盼,险些忙翻了。
忙什么?
各国风姿总得看看吧,咱自大胤也别落下;来来了,各类吃食总得尝尝吧,还有比武大会专供,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了这么个主意,那银子扣得,流水似的从口袋里飞出去了;还有他最感兴趣的各类八卦,尤其是近日京城四十八巷里流传着这么个八卦——
听闻有一绝代佳人被镇远大将军,大胤秦王,北部的守护者,战神,瓷器收藏品鉴大师,皇上的左膀右臂荀歧州看上了,数次追求却苦苦无果。荀大将军甚至在府中为其建造了金屋香闺,多年孑然一身只为此女。
然而,此女极其刚烈,不愿意啊!还不就给荀大将军黑脸,不得了啊。
原本这事在京城传的零零碎碎,众人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奇,这到底是个什么的女子能让咱荀大将军这么费心费力。谁知道这次百国朝见,大家就又听闻了一个不得了的八卦。
听闻这绝代佳人竟然是炝族圣女,炝族王子晖耳就是来请圣女回去成亲的!!!
荀大将军不肯,求了皇上,皇上这才下了口谕召这次比武大会,实则是这两人为了佳人而比试。什么鸡腿壶作为褒奖,那只是借口!是为了一国的子!
百姓的八卦之力硬生生的为这次比武增添了些旖旎情愫,宁姝在听闻这一切之后,一边擦拭着大黑,一边感叹兴许历史上那些风流韵事女子亡国也不过是这般炮制出来的罢了。
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
但仔细想想,像也没错。晖耳是为大黑,但荀歧州不就是为了绝代佳人,唯一的错误只是他脸被拒绝的机会没有。
看看一旁的介不行,一手握了个账簿一手打着算盘,忙的不亦乐乎——这段日子的收入实在是太多了,晚上算不过来,只搬到比武现场算。曾经的介不行满脑子是武艺,今在金钱的熏陶之下已经满脑满眼是算珠子了。
马上就要到晖耳和荀歧州的比试了,秘葵到此刻却是一句话不说。
能说些什么呢?
若是后作为瓷器一直呆在荀歧州身旁,真的吗?
“母后,您哪里不舒服吗?”荀越突然在旁口道,“越给您捏捏。”
看着荀越这幅乖巧的模,宁姝抿唇笑道:“无碍,越只管自玩趣就是。”
唯一稍显舒心的就是大黑,他这几日竟然在多宝阁上和小白学了首新歌:“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在远方。”每日天一蒙蒙亮就始唱,还说自是自由的灵魂,就让自的水晶般的心在流浪中碎裂,在苍天厚土的见证下碎裂,魂归故土,化成一粒灰一颗尘土,洒在故乡的每一寸土地。
不要问,他已经做了出发的准备。
然后就是一群瓷器群起而攻之,表示大黑是在唱衰比武。大家立场鲜明的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派是荀歧州派:“荀大将军战无不胜!此次比武必胜!”一派是大黑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渣斗,只不过两瓷内部就不怎么团结便是。
苦等了数日的荀歧州终于登场了,场下大胤百姓呼声无数,在他看来,荀歧州戍卫边疆战功累累,又是皇族王室,已经是鲜明的旗帜。
而那些前来朝拜的百国,输的虽是心服口服,但也总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他长长颜,只不过没想到只是大胤北部的一小国。
两人登场稍作礼之后,便始了对垒。介不行终于想起自原本脑袋里的武艺,放下手里的算盘,抬头看去,偶尔给宁姝点评几句。
“晖耳这一招不错,但还是太年轻。”
“哎哟,咱镇远大将军这不是欺负娃娃吗?沙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招式是用命喂出来的。”
“晖耳啊晖耳,给他点颜色看看啊!不然他要膨胀了!枪不是这么用的啊!”
“手痒,想和镇远大将军切磋。”咔哒,算盘珠子落了一地,一旁的宫女连忙过来收拾,又端了一副新算盘上来。
“晖耳怎么只躲?这也是没办法,若他不是练武的苗子,这时候早就被打趴下了。能躲也行吧,适合他王子的身份。哎?炝族不是只有他一个王子吧?能躲就活的久点,活的久就是最后的胜者。”
“哎呀!”
这一声“哎呀”并非介不行一人所发出来的,场上的众人齐齐发出一声。
原来是晖耳手中□□被格飞,直愣愣地冲着供在上端的大黑飞去。
“我还没流浪呢!!!!”大黑在台上嘶吼出声,“美人多薄命!”
“当——”的一声,并非□□砸在大黑上的声响,而是那庙宇的钟声又响了起来。
“当——”又是一声,连连绵绵声声入耳,恰在这火荼却又戛然而止的时刻响起,愈发显得合宜。
全场一片寂静,眼睁睁地荀歧州在那一瞬飞身向前,用自的身躯将那□□挡了下来。即便是这般,荀大将军也未倒下,反是一脚将那□□踮入手中,在那瓷器台子前耍了套功夫,最后还摆了个造型,看起来英姿勃发,正是浩浩荡荡一代武神。
没人知道他为何这般做,坊间传闻说也说不出个究竟,唯有宁姝和瓷器知道,荀歧州当时还为大黑就是秘葵,想着在这瓷前不能露丑,这才即兴发挥。
人知道的是,那位传闻中的绝代佳人就在此时现身了,的的确确美若天仙,一袭重青衣裙衬的容华贵,眼眸流转间似是藏了千年的秘密和心事,引人心魄。
自此,坊间传闻又多了些。
“那绝代佳人姓秘葵,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惜,那黑色鸡腿壶正是炝族圣,荀大将军是不想让她难过,这才身挡枪。”
“荀大将军这一举赚大了,听闻那秘葵因此心,在其身边照顾其伤势,相处之间愈发觉得荀大将军是个不错的人,心了。两人情意绵绵,未过多久就由皇上赐婚了。”
“只是之前没想到,荀大将军是个妻管严,听闻今日又被夫人罚了。为什么?他又去逛瓷器铺子了!这夫人也是个醋罐子,怎得连个瓷器的醋要吃?”
第151章 【番外十】
春色迷遮,两岸都是开到尽头了的樱花,团团紧簇。生命的最高峰,便是把花骨朵里的每一瓣粉色都开到淋漓尽致,伸展的不能再伸展了。于是在这刚刚脱离了冬日萧索的点翠山旁,一重一进的黛色朝雾中,花枝化作了层层叠叠的淡色云霓,透着不能接近的仙气,却又沾染着凡尘。
两岸当中是青绿色的水道,刚刚破冰,船还没有夏日那么繁紧。此刻只有一只古朴老船在上面轻轻荡着,顺着水势一路向南渡去。
平安荡着刚刚吹干的长发,双脚一摇一摆的在船边晃,她原本坐在船舷上发呆,此刻却伸手揉了揉眼睛,指着岸上的一个影子问摇船的伙计,“于伯,那是什么?”
于伯顺着她的手看去,脸色先青了一半,“青……青……盗……”他慌了神,手中的船桨滑落也毫不知情,只是急着是先去捂平安的眼还是回船里通报给少爷。
马蹄声渐近,如久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是仙人或者妖物的,结果只不过是骑着马儿的人。
满天繁花,那人按了下马背,身子轻飘飘的就荡了过来。平安分明看见,那人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干净的像是初绽的栀子花,里面还透着些精神的青。袖口张的极大,未端都是青色的花纹,他随风而来,衣角翻飞,惹了樱花瓣来缠绵上下,若不是那张干净素白的脸上有着斜飞意气的眉鬓,倒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瞥了平安一眼,狭长的凤目透着唱戏一般咿咿呀呀的余韵,一张薄凉的嘴唇浅浅勾起。青光闪过,于伯甚至连低呼一声都没来得及,就歪着头栽进了水里。水过无痕,只一会儿,这凛冽的气味就又被漫天的樱花给掩埋了过去。
“少爷,少爷,是青盗!”船屋里的小厮看见他大喊一声,可也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就入了水。
“平安!平安!你快跑!”平安被哥哥的声音惊醒,她踉跄的跑到船屋里,看见的却恰恰是哥哥手持一把匕首堪堪划过那人的衣袖,鲜血溅了他一脸,原本像和田玉石一样的皮肤上沾染了这样的颜色,便显得让人心悸胆寒。
那来人的胳膊汩汩的流着血,眼睛当中却丝室没有沾染任何恼色,只是轻轻一挑,平安哥哥的身子也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平安,手到之处,她腰上扎着的缎带猛地滑落,“啊!”平安低呼一声,双手连忙去护着自己欲将跌落的外袍。而那青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低头用那缎带扎了下自己正流着血的胳膊,随即笑着问道,“你们这船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
平安看了他半晌,才伸手指了指已经他入水的哥哥,“我……我们是从山西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