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想到这个,有些失笑似的:“别说那么多了,我都饿了,咱们上饭吧。”
桐枝停顿片刻,对宁姝说道:“再等等吧。”
宁姝一瞪眼睛:“你有事儿瞒着我。”都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桐枝又不是个有心眼儿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看破她。
桐枝撅了下嘴,有些为难,但接着还是小声说道:“小姐,皇上就在烁望宫外面呢。”
宁姝:“那为何还不进来?”
这儿也不是去介贵妃那儿的路啊。
桐枝继续说道:“在外面好久了,就在墙边上和戴总管站着。方才有宫人去问,皇上说不让告诉宁嫔娘娘,让我们进来各忙各的。”
宁姝:这是搞什么幺蛾子?
“站了多久了?”
桐枝:“约莫着有小半个时辰了。”
宁姝皱起眉,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皇上就一直站在墙边?”
桐枝点头:“是啊。”说罢,她还怕宁姝要和皇上使小性子似的,帮着皇上说了几句好话:“娘娘,外面天这么热呢。”
宁姝:“皇上有说为什么站在墙边吗?”
桐枝:“回娘娘,没说。”
宁姝踮着脚在地上磕碰几下,托着腮思考起来,她脑海里冒出一段话——题目:现有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请根据这三要素,结合之前的背景故事,编出一则合情合理的小故事。
时间:傍晚,准确的说是饭点儿;地点:烁望宫外;人物:皇上和戴总管。
宁姝进行了自己的第一次尝试。
皇上在介贵妃那里碰壁,介贵妃让皇上和自己断绝关系,戴总管监督。走到烁望宫前皇上觉得太没面子,但又想和介贵妃重修于好,于是止步不前。
宁姝觉得这个应该不太对。一来是介贵妃应该不会逼着皇上做这种事儿,二来是以皇上这种手起刀落文韬武略的人设,他也不会接受。
于是,宁姝进行了自己的第二次尝试。
因为宁嫔的汤煲的实在是太好喝了,皇上一日不喝就觉得浑身难受。傍晚,皇上肚子里的馋虫指引着他走到了烁望宫外面,但因为想到介贵妃之前吃醋,于是皇上踟蹰不前,在心中进行了“美食”和“美人”的对决。
这个显然也有点问题,这内心对决能持续小半个时辰吗?显然不能。
宁姝决定最后再尝试一下,但还没等她想呢,一旁的渣斗便开口了,他说道:“想来是因为今日朝堂上的事儿吧,这我倒是略有耳闻。”
“嗯?”宁姝转头看他。
渣斗低声笑了两下,说不出的阴郁感,“良嫔与你说我一直在她那儿,其实是假的。我一直是在良家的,摆放在她祖父的书桌旁,这次也是她从祖父那儿得了我,看着好看这才将我送了过来讨好你。”
渣斗所说的话当中半真半假,真的是他一直都在良家,且良嫔用它来讨好宁姝;假的是良嫔并非是从祖父处主动得了渣斗,而是今日通过良嫔的母亲将渣斗特地送给良嫔,让良嫔拿来给宁姝的。
但这些事情渣斗自然不会完全告诉宁姝,他只需要保证宁姝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便是,尤其是在宁姝这多宝阁上的瓷器们都是坦诚直率的性格,她便更容易相信瓷器。
渣斗继续说道:“听闻今日朝堂上又有臣子上书奏了宁嫔娘娘一本。当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也频繁发生。”
宁姝眨了眨眼: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前朝的热门话题?
“他们说宁培远乃是造反逆贼,女儿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劝皇上早些处置你,切莫沉迷于女色。”渣斗说道。
渣斗方才听了些宁姝这处的境况,心里便有了打算。
他非好非坏,只是不喜欢这般安静平淡的生活,想要看戏,想要翻云覆雨,想要看周围的人因为自己的巧舌而陷入混乱。
但之前他能沟通的只有瓷器,瓷器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没什么趣味,他都已经有些乏了。可从今日起便不同了,宁姝能和瓷器沟通。也就是说通过宁姝、以宁姝为突破口,他就能把人类搞得混乱起来。
人闹起来多有意思啊,又能动手,还能勾心斗角,更能让对方心境起起伏伏,不停地勾连着对方的心情和行为。
一人之祸可以延绵百人千人万人。
更何况通过宁姝,能操控能影响的甚至是一国之君!这可是连渣斗的主人蔡京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呢!
渣斗见宁姝不说话,继续说道:“更是有大臣说南部海域的藻灾爆发正是与娘娘封嫔为同一日,是因为娘娘您德行有亏,这是上天在给皇上示警。”
宁姝:嘿!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拒绝相信这种东西!藻灾显然是因为水质富营养化造成的。放在现代,尤其是近海地区,连小学生都知道缘故。
渣斗在旁慢悠悠地说道:“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姝姝你现在有的瓷器当中,各有各的擅长。不瞒你说,我的原主乃是是北宋蔡京,论起朝堂上的这些勾心斗角弯弯绕,我是最清楚不过,也能给你提些建议,就当是我在这儿受你照顾的报答吧。”
渣斗说的十分诚恳,若不是之前秘葵已提醒过宁姝,宁姝说不准就放下戒备之心了。
但此刻,宁姝只是小心听着,一边试图判断渣斗的用意。
渣斗说道:“前朝这些大臣自然是为了后宫的嫔妃着想,如今皇上没有子嗣,大家心里都清楚,谁能率先怀上龙嗣,谁日后的位置便稳了,谁家中的势力便也稳了。他们不过是借着踩你来试探皇上的态度罢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皇上在早朝上痛斥了那位参你的大臣,更是说出一国之运并非系于一名女子身上,而是要看君臣民如何这般话。”
渣斗方才进宫,加上瓷器们对他有些排斥,到如今他也并不知晓宁姝和皇上之间的就里。他只是想着良嫔如今想要站队,想要挑起宫斗,从中获利都是小头,依他在良家听到的内容,这背后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儿呢。
但此时此刻,介贵妃和宁姝之间显然要势均力敌才好玩啊。
于是,他尽自己所能在宁姝面前说皇上的好话,想着宁姝心里一高兴自然就要去缠着皇上了。这不就是给介贵妃脸色看了吗?听闻介贵妃还是个耿直脾性,也不喜欢后宫嫔妃花枝招展的,平日管教甚是严格。宁姝若是这般,到时候介贵妃便直接要杀到烁望宫了!
更不要提那些前朝大臣听闻此事之后的反应了,不仅后宫,前朝更是要乱了。
渣斗就打算看这出好戏了!
果不其然,宁姝听完他说了这出话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嘴里自然自语着:“算了,我还是出去看看皇上究竟在干什么吧。外面这般热,他又总是穿立领的衣袍,万一热坏了可怎么办?”
别的不说,皇上多难得啊!历史上有多少把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的皇上?
这么好的皇上,难道就不能来自己这里喝一碗汤吗?!
第109章
渣斗不露声色,宁姝出去之后它才敢窃笑一声,又怕旁的瓷器听见了,连忙收敛。
但并非无瓷听见,小兔耳聪目明,听见这声笑意后,有些忧心忡忡地与身旁的小八说道:“总感觉他的这声笑特别反派。”
小兔和小八并不知道渣斗之前的所作所为,在瓷器里年纪也不大,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
小八十分实诚的回道:“没事儿,咱们姝姝吉人自有天相。我从宁府就一直看着姝姝咧,坏人到了这儿都成了坏心办好事。”
“真的吗?”小兔有些诧异,“那姝姝的气运很好呀。”
“真的。”小八一五一十的给她数着:“你看,之前要不是晋国公府换婚约,姝姝就要和晋国公世子在一块了,想想他那些行举,我都害怕哪天他就把晋国公府给折腾没了。姝姝第一次进宫遇刺,可不就是皇上来救的?那时候估计就入了皇上的眼。再后来遇到坏人,就直接进宫了。”
小兔连声“哦哦”,“那就不怕了,就算他是反派也会做好事的。”
渣斗在一旁听的清楚,半眯起眼睛:这些小东西,还不知道本大爷的厉害呢。只可惜自己只是个瓷器,不能肆意走动,不然也像个人似的四处溜达溜达,至少还能看一眼自己闯出来的祸事,闹出来的乱子。
宁姝提着衣裙快步走出烁望宫,桐枝在她身后跟着,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宁姝猛然停下脚步,说道:“你先回去吧,看着上晚膳,皇上平日里哪些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记得要安排妥当。”
不管什么原因,想来皇上并不想让宫人知道,宁姝这才打发桐枝的。
她按照桐枝指的位置走过去,临到拐角处深吸一口气,默念:“冷静面对,冷静面对。”
宁姝突然有种校园剧里暗恋优秀学长的感觉,藏着掖着不确定着,自顾自的小心翼翼,结果画风急转直下,退出来一看电视剧分类——纯爱。
而自己之后只有两种出路,一种是成为标准女N号,之后剧里就再也看不见自己了,另外一种则是带头成为皇上和介贵妃的CP粉,日后但凡有他们两个一同出现的画面,自己就得冒星星眼。
宁姝拉扯了一下嘴角,做出了标准的职业化笑容。
转角的另一侧,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荀翊脸色越来越沉,戴庸也跟着越来越小心翼翼。
又不知道站了多久,戴庸怕荀翊心里难受,认真努力想法子让荀翊笑一下,这便往地上一跪一趴,说道:“皇上,要不您坐上来吧,站这么久了,怪累的。”
荀翊眉头蹙起,“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他素来不喜宫人们搞这些献媚自贬的手段,原本心里就有些沉闷,此刻便愈发不悦了。
戴庸还趴在地上,一抬头:“皇上,奴才不是搞这些东西,而是皇上您要不直接当面儿和宁嫔娘娘说呗。万一皇上您想的这个法子,对宁嫔娘娘就像奴才趴地上给皇上当椅子似的,人家就不好这口儿呢?”
荀翊一听,似乎说的有些道理啊。
戴庸不错,这还懂得以身为例呢。
他想着,轻踢了下戴庸:“说的对,还不快点起来?”
戴庸还没来及站起来,荀翊就看见宁姝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那种标准假笑。
宁姝转过来也愣了:这两个人是在做什么?戴总管跪在前面,皇上站在他身后。
这这这、这也太光天化日了吧!
宁姝脸上的假笑都僵了,就想现在冲到介贵妃那里大喊一声:我破案了!为什么外面都在传言皇上宠爱我,但是却从不在我这里过夜!每晚还要赶回紫宸殿去!都是因为戴庸!
我破案了!!!
宁姝偷偷看了一眼戴庸,想着:果然是各花入各眼啊,又或者皇上看重的并非是外表,而是内在,不然戴总管和介贵妃之间的长相也差别太大了些。
戴庸一看见宁姝,原本站到一半又趴了回去,给宁姝请安。
宁姝笑的更尴尬了,甚至有点像哭——谁能想到纯爱电视剧画风急转直下,变成了多角的。
“戴总管快起来。”宁姝连忙说道,心里却在想着自己这么久没有对戴庸有过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吧?
戴庸连忙站起来,往荀翊那头靠了靠,小声说道:“其实什么手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心里有皇上。”
荀翊听了这话,再看着眼前的宁姝,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可随即,他又清了清嗓子,说道:“戴庸去里面看看,他们可缺什么?前两日让内务府送来的菜可到了?”
戴庸一听就明白,皇上这是嫌自己碍事儿了,他往边上一迈,说道:“奴才这就去看。”
说罢,沿着墙根儿快走几步,人就不见了。
周围一个人都没了,只有盛夏的浓烈绿色遮遮掩掩。暮色已深,连带着那些浓妆艳抹的绿透成了黑。虫鸣开始一声一声地响了起来,却不显鼓噪,只是为这安静的景色添了几分生机,让这两人站在这儿不似一幅画了。
“你……”
“皇……”
两人同时开口。
宁姝是撇了又撇才将方才看到的画面和翻腾不休的念头都由脑海里赶了出去。
她觉得后宫里实在是太难了,不是妃嫔之间尔虞我诈,也不是生孩子怀孩子还得看脸看命,而是不小心得知了皇上的秘密,那可真当是脑袋悬在脖子上,说不准哪天就没了。
荀翊想着自己之前确实有些语焉不详,既然今日连石头都扔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便开口问道:“方才那三块石头,姝姝可看见了?”
宁姝心里暗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看他表情这么严肃认真,难道是扔石头的人被皇上当场抓获,然后这人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像上次赵美人说自己与秦王有不清不楚的瓜葛一般?所以皇上现在是在套自己的话?
但既然皇上都知道了这么一出,自己再装傻显然有点不合适。万一皇上确定自己当时就在场呢?自己岂不是成了欺君之罪?
于是她答道:“看见了。不过……”
不过没看全!反正就说都掉进池子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