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成了?”袁嬷嬷不解问道。
太后激动地拉了袁嬷嬷的手说道:“成了!这回哀家可是真的能抱乖乖皇孙了!”
袁嬷嬷恍然大悟,跟着高兴:“娘娘日盼夜盼盼了这些年,终于……”她话说到一半,脸色有些微变,劝道:“娘娘,奴婢有句话可能煞风景了,但这次可千万别再是空欢喜了。”
太后一挥手,十分笃定:“不能,哀家老早就看宁姝能行。”
说罢,太后又让袁嬷嬷从慈棹宫取了些温润滋补的东西给宁姝送了去,表示自己的一番心意。
待到这些人和事儿都撤了,柳非羽也偷偷的跑来了。以往她身边总带着个柳府的丫鬟,今日难得没跟着。
柳非羽一见宁姝,连忙将她按在软塌上,上下仔细看了看,颇有些叹息地说道:“唉,没想到姝姝你还是落入皇上掌心了。我听人说第一次难免辛苦,给你带了点补身子的甜汤,你先喝了吧。”
柳非羽一边看着宁姝喝甜汤,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待不了多长时间,咱们长话短说,你方才托人传信让我速来是为何事?”
宁姝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秘葵,又向殿外看了一眼,说道:“原本是有一件事儿,如今却又变成了两件事儿。你先听听。”
“好。”柳非羽应道。
“第一件是事关良嫔,她突然向我示好,似乎有意挑拨我与贵妃娘娘之间的关系。而且这示好并不一定是她本人的意愿,而是良府。”宁姝说道。
柳非羽略一沉吟,说道:“之前良嫔确实对姝姝没有格外在意,若是突然示好,联系到前两日良嫔母亲进宫,想来确实是良府的安排。且还不是一言两句说说便罢,而是态度强硬让她来和姝姝交好的。”
“正是。”宁姝说道。
“这个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姝姝自己应当有定夺。”柳非羽拉着宁姝的手说道,“再说了,还有皇上在姝姝这边,宫里哪个敢对姝姝下手的?”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宁姝说着,桐枝送了两根冰棍进来,宁姝和柳非羽二人一边嘬着一边说着,场景倒有些逗趣。“昨晚我这儿有个宫女指认我落毒给皇上。”
“什么?!”柳非羽脸色微变,又上下看了看宁姝,说道:“还是皇上明白,没当真误会了姝姝,将姝姝如何。”
宁姝:这还没把我如何?今天都快成废人了!长这么大就没觉得自己如此像一朵娇花过。
柳非羽又说:“但今日并未听闻此事,想必是这宫女说出了些其他的东西,亦或者攀扯出其他人,皇上一时难下决断。”说罢,她笑笑自嘲道:“总不会又攀扯了我吧?这要攀扯,怎么也先瞄着贵妃去才精彩。”
秘葵在旁听了柳非羽说这话,与汝奉说道:“听见没?柳非羽一说就说到了有意思的,倘若这宫女咬定是贵妃,反倒是将宁姝和贵妃一起拉下水,且更难断案。”
“但方才听戴庸的话,皇上将这事儿交给贵妃,那便是这宫女未咬贵妃。”汝奉说道。
秘葵:“所以这才需要柳非羽来。她兴许说对了,就是又攀扯到她身上了。”
宁姝叹了口气,说道:“方才我探了戴总管的口风,似是牵扯了后宫不少人,但并没有牵扯到贵妃娘娘。非羽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非羽抿着嘴唇半晌,抬眸看向宁姝:“姝姝相信此事和贵妃无关?”
“是。”宁姝答道。
柳非羽不知道介贵妃的真实身份,旁人更是不知,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觉得是贵妃自导自演,说不准就是为了将后宫其他人一起打下水。
但宁姝知道啊!她知道介贵妃在宫中的位置和要职,这些事情虽然不能对柳非羽说,但却可以给介贵妃打个包票。
介贵妃是奉旨当贵妃,你以为人家堂堂男儿为什么要假扮女子?很辛苦的!
“既然姝姝这般说……”柳非羽指尖在椅子柄上轻点,心里盘算半天,叹了口气,一歪脑袋:“这还是算计到了我身上,非但算计了我,主要算计的却是陈妃姐姐。但……”柳非羽想到了和汝奉秘葵两人一样的东西,她想了半天,又将宁姝前后说的话联系到一处去,眉头蹙的紧紧:“可若说是良嫔,那也说不通。”
宁姝见柳非羽想的这般辛苦,连忙给她递了杯茶。
柳非羽和宁姝自幼成长环境不同,她打小就被母亲要求算计这些东西,加上对贵门女子自幼熟悉,多少有自己的考量。
柳非羽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最后开口说道:“这事儿定然不是良嫔做的,她虽然脾气大些,心高气傲些,但并不是什么坏心肠,不然陈妃姐姐也不会同她相处这些年。但良府就不一定了,总是脱不开关系。”
她也想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丫鬟,各家都有各家的事儿,说不准良嫔那儿也有说不出的苦头。
“可良府又何必这么做呢?”柳非羽说道:“想来想去,都觉得指使这宫女的除了贵妃,再无他人了。”
柳非羽说着,宁姝突然想到事情兴许没有这么复杂!
若是自己听不见瓷器说话,是不是皇上就直接喝了毒汤?那不管这宫女说什么,自己定然成为众矢之的。且从那宫女二话不说就指自己谋划投毒也能知道,原本的矛头就是指向自己的。
如今这宫女供出来的人,只是介于并没有害到自己,所以换了个新的对象,想要将矛头指向贵妃。
主谋之人不知道贵妃真实身份,便给她安了这顶善妒的帽子。
这人难道不就是想除掉自己和介贵妃吗?
只要这投毒主谋在宫里,自己还能抓不着这人?
每天带着秘葵去两三个嫔妃那儿,让秘葵套套话,问问瓷器们看见什么不就成了?
唉,宁姝微微叹了口气,辛苦柳非羽跑一趟了,自己这个金手指为什么不好好用一用呢?
第118章
凭借宁姝此时此刻的位分,去各宫各处走走倒并非难事,但想要让各宫里的瓷器开口却不容易。
秘葵大致了解过宁姝的想法后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姝姝现今收集的瓷器们大多原本就是博物馆的,对你难免有亲近之情。而类似小八、小兔这些瓷器制成未久,秉性未定,天生纯善。若是想要通过瓷器破解此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这事儿仔细想下来也是,瓷器也有各种性格。
譬如朗唫、青叔是不爱说话的;譬如小花与塞拉同这种,说起话来找不着个头绪;譬如大黑连个普通话都说不好;譬如小白和青瓷虎子一开口,想要等他说到重点不知要等多久;更不要提还有渣斗这种恨天下不够乱的好事分子了。
“若是灵云在就好了。”秘葵嘀咕了一句。
“灵云?”宁姝根据这些瓷器们互相起名的方式猜测道:“莫非是那个斗彩灵云纹碗?”
“正是她!”秘葵说道:“姝姝不知道她原本的主人是谁!”
宁姝听秘葵这么一说,心里已经有底儿了,试探性地问道:“可是汪直?”
“姝姝怎么知道的?!”秘葵连连应道:“正是汪直。”
宁姝这么猜测也并非空穴来风,博物馆的斗彩灵云纹碗是明成化年间文物,明成化年间的当家皇帝明宪宗朱见深也算是历史上赫赫有名。
最为家喻户晓的就是和自己的乳母万贞儿谈了一场相差十七岁的旷世姐弟恋,且万贞儿此人在记载中简直就是先皇后的写照,皇帝纵容她残害自己的骨肉和其他嫔妃。
但朱见深此人当皇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也能算的上是明后期的再兴之主,只可惜生不逢时回天无力罢。
而朱见深在位期间有件大事儿,便是设立了“锐意欲知外事”的西厂,特务统治在他手上达到的顶峰。而汪直便是第一任西厂厂公,和明成祖时期设立的东厂形成了竞争关系。
秘葵说到明成化年间的斗彩灵云纹碗,又说到了打探消息,这世间还有比东厂西厂更会刺探消息的人吗?
是也并不难猜。
“姝姝放心,灵云虽然是汪直那儿出来的瓷器,但却十分豁达,想来和汪直曾上过战场领过兵有关。但每每渣斗闹事儿,总是灵云出来戳穿渣斗的。”秘葵说到此处,微微笑道:“这样也不怕渣斗了。”
宁姝停顿片刻,不好意思地提醒秘葵道:“秘葵呀,问题是灵云不在这儿呢。”
秘葵一听,顿时泄了气:“是啊,灵云不在这里,想这么好,瓷却不在。”
汝奉在旁听了这些,开口道:“说不准灵云不好找的原因是因为……她是个小碗?”
“这话怎么说?”宁姝问道。
汝奉解释道:“姝姝身边的瓷器都是大件儿的,至少也是个罐子之流,这才能入了铺子。这里面最小的是秘葵,但秘葵姐姐是从姝姝到了这边就在的;其次是朗唫,可朗唫颜色特殊,且是皇上送的。此外除了自家厨房,姝姝就再也没有收集到小的瓷器。”
“对!”宁姝连连点头,“最早我来宫中参加太后娘娘寿宴之时,确实见过宫中碗碟各色各样都有,若是灵云藏身在此处便很难被发现。”
可说到这儿她又泄气了:“那不仅仅是宫里,外面还有那么多官宦富贵人家,说不准灵云会落到哪儿去呢。”
“依我这段时间的观察。”秘葵在旁说道:“博物馆里的瓷器至多就在京城里。比如我、青叔和大黑都是落在姝姝身旁的,想来这也不是没有原因。”
“秘葵姐姐的意思是……”汝奉想了想,说道:“博物馆的瓷器们来的地点是以姝姝为中心散落。”
“对。”秘葵继续说道:“目前出现的所有瓷器共有十二件,而博物馆也不过只有二十件瓷器罢了。”
宁姝沉吟片刻,“我倒是有个法子佐证秘葵的这个想法。”
她跑到多宝阁找了富贵儿,问道:“当日听闻太后娘娘说你是秦王殿下于漠北买下的,是一开始就在漠北吗?”
富贵儿一开腔声音就显得十分浑厚,和身上的繁复百花相合相称,“我这种京瓷,就算换了个地方也是京瓷,只要这种热闹太平繁华且人山人海的地方才能和我相配。我当然是被那商贾带到漠北去的?想着忽悠一下外面没见过世面的人高价卖了。啊,当然,就算我是在京城也能高价卖出去,任谁看我都只有一个字——贵!”
宁姝笑笑:“是啊。”
然后那商贾就把秦王殿下给忽悠了。想着秦王之前要花那么多银子买青瓷虎子的举动,即便是被人忽悠买了百花不落地花觚也一点都不意外呢!
冤大头舍他其谁!
“都说人的命天注定,瓷的命也是天注定。”富贵儿打开了话匣子便喋喋不休起来,“像我这样高贵的皇家瓷器,自然是要回到皇家的。你看,我这不就是被秦王买了送给太后,又被太后送给了姝姝。姝姝可知道这是为何?”
“为何?”宁姝问道。
“因为我看上去就是一个字——贵!”富贵儿的语气一点都不似在开玩笑,而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就是如此优秀。
宁姝赞同:“是!”
别的不说,百花不落地花觚这种模样拿出去,旁人一看就知道烧制起来十分繁复,人家就把“我烧起来很难”这个写在脸上的。
而相较之下,汝奉这类素净的瓷器反而是需要有心之人才能体悟其中意境。
这大概就是玉石镯子和实心儿金镯子之间的差别吧。
“说是贵,但却不如我见到的那个。”渣斗在旁听了,突然插话道。
“哪个?”宁姝听了他这话,连忙问道。
“元青花。”渣斗慢条斯理地说道。
“尉迟恭救主?!”宁姝和周围的瓷器们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
和众瓷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渣斗只是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这次就连向来自诩“贵”的百花不落地花觚都没了声音,只因为画有人物纹的元青花十分罕见,零零散散全世界加起来可能都不到十个,价格那是真的贵不可言,已经不是金镯子和玉石镯子的差别了。
宁姝记得她穿来这里之前没几年曾经见到一个元代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拍卖,一个不足四十五厘米高的梅瓶,硬是拍到了接近七亿。
和带有人物纹的元青花比,没有瓷敢在他面前说自己“贵”。
当然,现在对于宁姝来说瓷器也有了别的含义,也不能统用价格衡量。
众瓷和宁姝的反应让渣斗十分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并且因为这元青花的价格昂贵,他甚至可以向宁姝提出些条件,将这后宫闹腾起来。
“我可以告诉你它在哪儿,但有一个条件。”渣斗说道。
谁知道宁姝看也没看他,自己转身朝外走去了,“明日去良嫔那儿一趟,这东西肯定是在良嫔家里藏着的。”
既然良嫔家中有意让良嫔接近自己,那拿出个青花罐子总是没问题的吧,毕竟在这个时代没人知道元青花值多少钱,说不准就把它当成个普通的瓷罐子呢。
渣斗见她一言道破元青花所在,愣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挣扎道:“元青花并非在良府!”
宁姝挠了挠头:“没事儿,不在也没关系。直接找良嫔其实也挺麻烦的,我有别的法子。”
渣斗:???怎么就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她不是应该很担心博物馆的瓷器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