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婉婉昨晚拼命写着策划书,绞尽脑汁在里头添加着各种运营的可行性,现在觉得……自己勉为其难也算有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可以试图和爸妈联系了。
有问题找爸妈,不要脸皮算什么?
电动牙刷停住。路婉婉将牙刷放到感应区处冲洗,接了一杯水漱口。她找到管家号码,按下了拨通按钮。
对面很快接起了电话。
路婉婉慢慢挺直背,态度端正,特别正经开口:“李伯伯,我是路婉婉。”
对面的李伯带着点笑意回话:“大小姐客气了。夫人和老爷出去度假,并没有在家里。大小姐和家里还在冷战,忽然打电话过来,是希望我转接给夫人和老爷么?”
路婉婉握紧手机:“可以么?”
李伯回答:“不可以。夫人和老爷说,不管小姐提出怎么样的要求,都不能答应。决定了要自己在外打拼,就不要想着依靠家里。”
路婉婉:“……”
所以前一句的希望说出来干嘛!
路婉婉被李伯气了一下,心情反而放松了一点,能将自己的想法轻松说出口了:“李伯,我是想要和爸爸妈妈道歉的。我以前太任性,为了外人干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我以后不会了。”
李伯听着路婉婉的话,含笑客气继续回着:“大小姐能想开就很好。”
路婉婉沉默下来。
她其实不是想开的。那些不是她干的,可她只能承认。
李伯听不到声音了,顿了片刻才补上了一句:“大小姐,十年怕井绳。做错的事情,需要弥补的时间远远超过十年。”
路婉婉轻应了一声:“嗯,我知道的。我就是想,想先说那么一声。”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没被直接挂掉就已经是好事情了。就那些发生了的事情,她哪能一个电话就期待自己爸妈立刻原谅自己。
狗血小说也要讲逻辑的。
她故作轻松:“李伯,我接下去已经有新的打算了。回头我会和蔺楠取消婚约,贺家那边我也不会再去接触。以后我会好好过好自己日子的。”
李伯在另一头相当诧异,但也应了:“好的,大小姐。”
路婉婉不再说下去:“那李伯,我先挂了。”
李伯应声:“好的,大小姐。”
打完电话进入洗脸冷静环节的路婉婉并不知道,李伯搁下电话话,含笑朝着自己面前两位用餐的中年人开口:“恭喜夫人和老爷,大小姐看起来是幡然醒悟了。”
路爸路妈面对面坐着,互相对视了一眼。
路妈淡然切了牛排,先一句开口:“但愿是真的,狼来了又不少见。”
路爸拿起红酒杯喝了一口,也十分镇定:“现在年轻人心思可深沉着,指不定是干出什么收尾不了的事情,想要我们替她善后。想得美。取消婚事,估计事情和蔺楠有关。”
李伯看着路夫人切出一块远超过她平日一口大小的牛排,再看路老爷险些将红酒一口闷,觉得这世上口是心非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他拿过手边的红酒瓶,抽出手帕,垫着去给路老爷酒杯添酒:“两位说的是。”
第5章
路婉婉两通电话结束,被齐蔓骂挂了电话,和爸妈也没联系上。
她强打起精神,拍了拍自己脸,去内嵌式冷柜里寻找可以做的食物。好在她不是什么料理黑手,忙乱一顿煮,煮出来的东西都能吃。
按照速食包装上步骤一步步来,正常人都可以。
路婉婉云吞配黄金糕,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她吃完这些,摸着自己微鼓的小肚子,决定去找自己的基金管理人。还要找可以快速将她设想中幼儿园搭建出来的方法。
她走到书房,侧头往外看了看。天还有一点的余亮,她又在海滩上看见了那个“红烧牛肉面”。“红烧牛肉面”今天并没有再穿红色上衣和褐色裤子,换了几乎同款的白色上衣和黑色裤子。
头上还戴了一顶巨大的沙滩帽。
喧嚣的海风吹过,将沙滩帽吹起了大幅度的卷边,和棕榈树的叶子一样浪荡。油画一般的场景,整个画面按着黄金比例分割,天占几近六成,海和沙滩占了四成。太阳在西,人在东,又是一个黄金比例。
色彩从蓝绿到金橙到红,再加上白云和零散的海边阳伞和滑板。
最美不过。
路婉婉能将人认出来,全靠这人今天还是在沙滩上写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天色,似乎要比昨天写得时间更久一点。
她想着昨天那碗并不好吃的红烧牛肉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换上衣服,从厨房拿出自己觉得很好吃的猪肉玉米馄饨,仓促跑出了别墅。
别墅周围人不多,她跑了一小段,脚步忽然迟疑停顿了一下。
从别墅到海滩需要一定的时间,按照昨天她去超市碰上人那个点,她跑去海滩的那一刻,“红烧牛肉面”应该正好离开海滩。
刚巧错过。
昨天是刚巧碰到。
路婉婉手上抓紧馄饨,抿了抿唇,重新加快脚步。反正错过也无所谓的,如果不错过,说明努力尝试是有用的。
加油加油,路婉婉!
充满干劲的女子穿着短袖短裤,头发随随便便扎了一下,手拿一盒猪肉玉米馄饨,朝着海滩冲去。她奶白色的皮肤大片大片露在外头,眼睛至今为止还没褪去那一点红,还真是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白兔。
青年学生开着电瓶车出来时,一眼就将路上蹦跶蹦跶奔跑着的女子和昨天Sam教授说的“兔子”对上。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真的猜对了,还想着“这才叫兔子”,将电瓶车开到路婉婉身边,微提高声音,挥手招呼:“小姐,需要带你一程么?”
富人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走一小段路才能搭上本地的车。不然就得等准点路过的一些酒店班车。
“兔子”路婉婉全然不知青年学生的想法,轻喘着气侧头,脚步没停:“你,你要去哪里?”
青年学生戏谑眨眼:“海滩。我去接我教授。他今天迷失在知识的海滩上了。”
路婉婉下意识停下脚步,微微睁大眼:“教授?”
青年学生紧急刹车。
他见过不少恳切求知的干净清爽眼睛,可第一次见堪比明星一样纯天然的亚洲女子,能用这么懵懂且清透的目光望着人。被这么看着,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对,Sam教授,他是被强制来度假的。这儿很适合,不是么?”
路婉婉很聪明。海滩上总共就没多少人,一位教授级别的人,如果是沉迷知识的,那就很像在海滩上拼命写字的那一位。
她一下子猜出了人,麻溜上了电瓶车,腆着脸笑了笑:“如果你说的是在海滩上写字的那个人,我们可能要去见同一个人。”
青年学生哪能想到这海边那么小地方,事情会有那么巧。
他懵了一下才想到,自己面前这位女士很可能就是自家教授昨天没头没脑指代的兔子。他试探性问了一句:“红烧牛肉面?”
路婉婉蓦然绽开笑脸,开心点头:“对,是我给他的。但是我觉得红烧牛肉面不好吃,所以拿了猪肉玉米的馄饨,想看看能不能赶上给他。”
她真的猜对了人。
“哇哦,馄饨。”青年学生发动了电瓶车,惊叹起来,“这可真是太凑巧了。小姐你要知道,人一生如果和同一个人有三次凑巧,他们必然是注定有缘的人。”
青年学生的惊叹不仅限于凑巧。
这世上希望和Sam教授玩凑巧的人多了去,但能让Sam教授多看几眼的人可没几个。难道就为了一碗异国他乡的泡面?青年学生想不太明白。
路婉婉坐在电瓶车后头,并没有接青年学生这句话。这个定理假“路婉婉”和贺嘉祥试过。事实证明有缘还分孽缘和善缘。
傍晚的海风很舒服,在有遮盖太阳光的电瓶车里感受格外深。
她迎着风往前望着,转了一个话题,询问起学生关于Sam的事情:“他看上去好年轻,已经是教授级别了么?那你是他的同事吗?”
青年学生不久前才被嘲讽,哪里敢自夸,非常谦虚:“不不不,我还是学生。Sam教授二十一岁的时候就拿到了博士学位,第二年就在我们学校负责代课,第三年就成为教授了。他是天才,数学界的莫扎特。我二十一岁才刚考上研究生。”
路婉婉的基础知识很扎实。
莫扎特四岁开始学习,五岁首次作曲,六岁就能演奏,还被女王接见。一生只活了三十五岁,却在音乐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完成了六百多部作品。
这是夸赞人天才的方式,却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夸赞代表。
路婉婉将自己被风吹乱的碎发捋到耳后,笑着回应:“听上去很厉害。”
青年学生听到这话,滔滔不绝说起了自己教授:“那是。他小时候表现出自己与众不同的数学天赋时,他父母都没敢相信。他母亲是山东人,父亲是广东人,为了他特意走南走北,确认他天赋确实与众不同。这才让他没有荒废自己的成长期。”
路婉婉听着觉得隐隐有点耳熟。
她茫然问了一句:“Sam?陈付山?”
青年学生惊诧:“啊,这是教授的中文名。小姐听说过他么?”
他恍然又笑起来,自言自语回答:“也对,我们教授那么有名,肯定很多人都听说过他。”
路婉婉没接话了。
Sam是谁她还真没有反应过来,昨天更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
陈付山是谁,她确实是知道的。
这本狗血小说主要讲述的是女主白悦和男主贺嘉祥的坎坷爱情。故事里肯定需要男配和女配。女配列表里,路婉婉是个光荣的女配二,怎么也占据了三万字左右剧情,为了白悦和蔺楠取消婚约,大闹了一场却无疾而终。
在假“路婉婉”的不懈努力下,剧情参与度猛然变高,当然还是女配二。
但陈付山在男配里,这个地位就很低,出场总共一万字,基本上还是别人对他的印象表述。他本人就在剧情里出场过一次,仅仅随手帮了在学校受到欺凌,处境难堪的白悦一次,却成了贺嘉祥吃醋的对象。
一万字里余下的参与度,基本上就是陈付山的背景介绍。
天才,教授,帅哥,心理有病,因为童年养了只白兔子,结果兔子被隔壁邻居煮了吃的心理阴影,对“白”有特殊偏好。
他帮助女主的唯一理由是,女主姓“白”。
贺嘉祥为了这样一个人,莫名其妙就觉得白悦勾三搭四,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心底里喜欢白悦,却又嘴上对白悦毫无尊重,充满嘲讽。
最后在旁人澄清下,贺嘉祥才知道一切只是误会,陷入愧疚的同时,对白悦有了更深的执念。
陈付山呢?
再没出场。
路婉婉觉得狗血小说并不能全然叙述出复杂的真人。毕竟陈付山对“白”很执着,可昨天穿成了“红烧牛肉面”,一点也看不出对“白”有特殊偏好。
她第一下听到Sam教授,完全没有想到就是陈付山。因为她在“路婉婉”脑中看的书是全中文,没有英文字。
同为配角,应该惺惺相惜。
路婉婉对陈付山的好感度陡然上升,觉得手上猪肉玉米馄饨不太够格。她怎么也要再给搭上一盒黄金糕才行。或许还得加一抽奶黄包。
青年学生见路婉婉不说话,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路婉婉。
“兔子小姐”似乎在思考很严肃的问题,巴掌大小的脸都皱了起来。
他收回视线,想着教授对“兔子小姐”的在意,邀约起来:“小姐今天晚饭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