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之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店外,直接在街道两旁的花坛边坐下。
言真真猜他或许不想同学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有意避过,单刀直入:“你认得我妈吗?”
“认得,丁阿姨经常过来找我妈聊天。”杨晓之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妈妈死了,我想……找人和我说说她的事。”言真真轻轻道,“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来这里了,每年就过年的时候回国,我们很少见面。”
这大大博取了杨晓之的同情。
他犹豫了下,说道:“我妈没离婚的时候,我爸……我妈没什么朋友,后来开店的时候,丁阿姨帮了不少忙,我才知道她和我妈是老朋友。”
言真真马上脑补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老板娘应该姓何,很早结婚生了孩子,但杨父有问题,对妻子约束很多,所以渐渐不和老朋友来往了。后来,何老板娘决定离婚,自己开店,她母亲应该给予了一些帮助,两人才重新亲近起来。
“我妈每个月都来看阿姨吗?”她仿若好奇,随口问,“她们都干什么?”
杨晓之笑了笑:“大概就是促销的时候一起买东西吧,偶尔也去烧香拜佛。我不太清楚,店里忙,我妈出门的次数也不多。”
言真真顿时来了精神:“去哪里拜呀?”
杨晓之的神色略有不自然:“估计是哪个庙里吧。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想给我妈点个长明灯。”言真真早就准备好了理由。
杨晓之没办法,只好明言:“好像不是什么正规的地方,咳,估计只是求个心理安慰。”
“我也是求个安慰。”言真真放轻声音,“想做点什么事。”
话说到这份上,杨晓之唯有应下,跑去问了老板娘。不一会儿,回来说:“我妈说了,那地方没长明灯之类的,让你换个地方。”
言真真没想到问不出来,怔住不语。
杨晓之不由想起一件旧事:当初家里艰难时,丁湘来探望过他们,临别了,悄悄在床褥下面留了个信封。
他看见了,却没吭声,只在心底记住了这份恩情。
“你先回去,有空我会问问我妈关于丁阿姨的事。”他劝说,“现在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言真真也知道老板娘那个态度有问题,急不来,便应下:“好,谢谢你。”
“不用,顺手的事。”杨晓之给她指了公交车站,看到她上车才回去。
店里,柜台后的人换成了收银小妹。
他进屋,找到了喝水休息的母亲:“妈。”
“真真走了?”老板娘揉着额角,“你们认得?”
“春和的同学,我在给她补习,没想到她是丁阿姨的女儿。”杨晓之道,“一个人来国外,也挺可怜的。”
老板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她要问问阿丁的事,也正常,可我怕她问我她爸的事。”
杨晓之愣住:“她爸爸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人的事你别管。”老板娘不肯多说,“我有几张阿丁的照片,你给她拿去,留个纪念也好。”
言真真在商场换回原来的衣服后,手表已经跳到了20:20。
难得出来一趟,她不想太早回去,循着刘悠给的购物指南,在附近找了家口碑不错的甜品店,买了四个甜甜圈当夜宵。
来的时候衣服带的不多,再买了两件打折的t恤。
饰品店里的发圈也很好看。
于是一眨眼,十点钟了。
手机响了起来,号码很陌生。
言真真接起来:“喂?”
“十二点之前你不回来,我就改主意不告诉你了。”凌恒清冷的声调传来,不等她反应,马上掐掉了电话。
言真真“噗嗤”笑出声来。
瞧瞧这人,真不想说,随便糊弄两句也就过去了,偏偏打电话来催促,分明就是担心她太晚回去。
现在确实有些晚了。
言真真找了个好打车的地方,招了辆出租车:“滨海大道88号去不去?”
“滨海大道?”司机想了想,“只能到门口,里面进不去啊。”
言真真没放心上:“没事,那就到门口。”
她以为的门口是庄园的大门。
然而,司机停在了山脚下。虽然金盏花庄园也在山脚下,可此山下非彼山下,隔了小半座山呢。
“不能进去吗?”言真真茫然了。
司机说:“这里面是私家路,进不去啊。”
言真真:“???”
“这里面的路都是有钱人家自己的,咱们的车开不进去。”司机看她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半夜三更来这种富豪区,早就脑补了一出大戏,“你要是来找朋友,叫他出来接你吧。”
言真真没奈何,只好下车。
百密一疏,她还以为这边的车少,只是因为地方偏僻没人来而已,没想到居然路都是私人所有。
离庄园还有五六公里呢。
言真真万分后悔把平衡车寄放在学校,只能迈动双腿,艰难地往里走去。
手机震动,新消息弹出:[还有十分钟]
言真真直接回拨过去,对方接得倒是快:“机会只有一次,我不会改主意的。”
“我在你家门口。”她说,“走回去至少半个小时,你电话里讲不行吗?”
凌恒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
“山门口。”言真真幽幽道。
“等着。”他挂了电话。
言真真顿住了脚步,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不出十分钟,明亮的车灯远远射来,一辆深蓝色的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面前。
“啪嗒”,车门自动开启。
言真真坐到副驾驶,好奇地问:“你拿到驾照了吗?”
“谁会来我家查我驾照?”凌恒无语地打转方向盘,“有的人平时看着聪明,怎么老问傻话。”
“这算什么。”言真真顾盼有神,模仿他的口吻,“有的人平时嘴巴坏得很,怎么老做好事?”
凌恒:“……”
言真真:“谢谢啦。”
他又不吱声了,沉默地把车拐上了岔路。
这是通往后山的小路,两边茂密的树荫交叠在前方的小路上,犹如一个个伸出枯手的恶鬼,冷不丁就要被拽到地狱里去。
凌恒开到半山腰,选了个安静的地方停车。
“湘姨来我们家快二十年了。”他出乎预料的坦然,“我妈说她细心稳重,又不爱多嘴,就专门把我交给了湘姨管。”
言真真安静地听着。
“她对我很好,听说小时候,她每次请假回去,我都要闹了很久。”凌恒的语气随着讲述软化下来,难掩温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湘姨当亲人看,所以她突然死亡,我心里也很难接受。”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妈说,那天她叫湘姨去给我父亲送一样东西,不小心牵扯进了凌氏的机密,误伤而死,因为不好对外声张,才说是出了车祸。”
言真真大感失望:“你要用这个答案敷衍我吗?”
“我没有敷衍你,先前我以为就是这么回事。那天的东西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确实有一些不方便对人说的秘密。”凌恒解释,“你和我说了监控的问题后,我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言真真消了气,但也意识到,如果丁湘真的牵扯进了凌家更深层次的秘密,凌恒恐怕不会再多透露。
车厢一时静谧,唯闻呼吸浅浅。
第21章 秀啊!
言真真不甘心就此放弃, 想再尝试着说服一下凌恒。然而,不等她开口,他率先道:“我没有骗你。”
她愣了下,一时不懂:“什么?”
“我说的‘知道越多越危险’, 不是在唬你, 你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才可以继续过你熟悉的生活,不会被影响。”凌恒道,“人类比你想的渺小。”
言真真张了张口, 说不出话。
她感受得到, 凌恒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隐瞒不是狡辩,是保护。
要在这里止步吗?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摇, 凌恒深吸了口气,坚决道:“湘姨的死, 我一定会查个清楚, 你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真真,尽快离开我们家吧。”
“凌家的祖先为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出卖了他们的子孙。”他一字一顿道,“我的钱, 我的天赋, 我的一切, 不是礼物, 是诅咒。”
电光石火间,言真真明白过来:“你们家也有、有超自然的……”舌头和牙齿打了个磕碰,显然大脑混乱, 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凌恒皱起眉:“什么叫也……”
他的话也没说完。
两个人同时抬头注视对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
车灯光线依旧,可却忽然没有那么亮了,奇异的黑暗降临在此,逼迫光明低头退缩。隐约的臭味自缝隙钻入车内,引人作呕。
凌恒攥了攥拳头,控制住微颤的手指,慢慢摸到车座下的暗格,握住了一把锃亮的格洛克17,轻轻一响,已经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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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蹲到车座下,嘴唇微动:“我们不会有事的。”
“嘘。”凌恒竖起手指,轻轻推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