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椅子上继续听戏,随后听见了女儿的声音:“娘,这是听哪出戏呢。台上那人功底可真好,打戏也漂亮。”
“在演女驸马,演到了公主发现驸马是女的。”
沈舒苒坐在一旁,听写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也跟着众人喝彩。
作者有话要说: 傅清寒:我什么时候出场,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作者:也许……
傅清寒:明天要是还不让我出现,我就拿着枪去找你!
作者:……
第39章 中枪
蔡元青一抬头, 还以为自己花了眼睛,大白天的见鬼。
沈家二小姐不是已经被绑匪给撕了票,尸骨无存,几个月前报纸轮番报道了好几天, 可他竟在这香港见到了真人。
这件事耐人寻味, 蔡元青冲着台下摆好姿势, 听着台下的喝彩声,将一切神色都收敛在妆容下。
这就有意思了, 蔡元青唱完了戏, 卸了妆容。他思考半天,到底是故人,应当打个招呼。她竟然在香港,倒是可以帮他做一些事情。
于是, 他派人去戏台下请沈舒苒过去叙旧。
沈舒苒正听得高兴, 手上还拿着一块核桃酥, 眼睛亮晶晶的往台上瞧。
这会正在唱牡丹亭, 比起刚才, 别有一番滋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台上的角儿用了十足的功力, 台下一阵叫好声,沈舒苒的手都快要拍红了。负心男子痴情娘,最是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刘文耀不能理解, 这些人为台上的戏曲如此疯狂。他自小上的是西式学堂,接受的也是西式教育。
戏曲他是不听的,平日在家时,他母亲总是将收音机打开,躺在摇椅上,一听就是一整个下午。
他喜欢看电影,母亲在家听戏时,他就跟朋友约着一起去看西方的电影。
这戏曲咿咿呀呀的唱着,刘文耀只觉得听着头疼。
刘文耀望着沈舒苒兴奋的小脸,霎那间,他觉得这戏曲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听了。
如果这是沈舒苒所喜欢的东西,那么他愿意去试着了解。
这个女孩很神奇,总是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在她身上,东方与西方的思想奇异的融为了一体,合二为一。
她既喜欢西方的先进思想,不依附他人而活,又喜欢中国的传统文化,如数家珍。
刘文耀原本以为,沈舒苒不会喜欢这些传统文化,他甚至打算下一次带她去电影院看最新的外国电影。
现在看来,也许听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沈舒苒正磕着瓜子,嘴里还跟着哼哼,一名穿着武生衣服的人凑到她面前说:“沈小姐,我们戏班的蔡大家请您过去跟他见面。”
“谁?”沈舒苒回头,样子有些迷茫。
武生弯腰,又说了一遍:“蔡大家,上海戏班的蔡大家,他说跟您认识,邀请您过去。”
沈舒苒脸上没了笑容,她表情严肃,这是遇上了上海的旧人。
“娘,我遇到个熟人,我过去瞧瞧,一会就回来。”沈舒苒低声跟二姨太交代道。
二姨太笑着,随意的点点头,她并不知道这位上海来的蔡大家与女儿认识。
“别太久了,一会还要去饭店吃饭呢。”二姨太嘱咐她道。
沈舒苒点点头,跟在武生后面离开。
蔡元青已经卸了妆,露出一张极其俊朗的脸,干他们这行的,靠脸与嗓子吃饭。
沈舒苒进来后,武生将门关上,两人待在一间房里,气氛有些凝固。
蔡元青见她如临大敌,就知道她这是玩了一出金蝉脱壳。什么绑匪撕票,天价赎金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
他眼前站着的人,正是已经“死”了的沈家二小姐,傅少帅的未婚妻。
“别紧张,沈小姐,你先坐。”蔡元青笑着,沈舒苒却觉得,这笑容让她头皮发麻。
沈舒苒坐在一旁,心中忐忑。
这人是有什么目的?
专门邀请自己来这是干嘛?
他会给傅清寒通风报信吗?
还是想要以此来威胁她?沈舒苒望着他,没有开口。
她再等蔡元青开口,想要知道这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也算是缘分,香港皇家戏园邀请我来这唱戏,你就坐在台下。沈小姐剪了头发,倒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蔡元青自顾自的说着,也发现了沈舒苒越来越严肃的脸。
看他就像是在看敌人。
沈舒苒没功夫跟他再周旋下去,也不想跟他叙旧。不过是几面之缘,感情还没深到那个地步。
“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我没功夫听你瞎扯。我跟您蔡大家,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旧好叙的。”沈舒苒干脆主动出击,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那本书里,蔡元青是男配。他表面上是梨园戏子,暗地里的身份其实是红色组织的地下联络人。负责传递消息,女主有一次救了正在被人追杀的他,蔡元青被这女孩的善良机智所折服,于是爱慕于女主。
“傅少帅为你翻遍了整个上海,还悬赏了10万大洋打听你的下落,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蔡元青说着,心里却在沉思。
他来香港除了唱戏外也是来发展组织的,蔡元青需要在香港有个联络人来当他的眼睛。
“沈小姐别激动,我会当沈小姐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被绑匪撕票。只是,有件事还想请沈小姐您帮忙。”蔡元青主动对她释放善意,然后一步一步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沈舒苒知道他是红色组织的人,可她又能做些什么。
这样混乱的一个时代,人人自危,她只想让自己跟二姨太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她没有舍生取义的精神,沈舒苒会尊敬那种人,却永远不会成为那样自我牺牲,自我奉献的人。
沈舒苒在乎的不多,不想被一个枷锁所捆住。
她抬头问道:“蔡大家知道红色组织吗?”
蔡元青一愣,沈舒苒打蛇打七寸,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也很欣赏这个政权,但你要是想用我还活着这件事来威胁我,不如先想想你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因此而暴露。”
沈舒苒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道:“傅清寒要是知道我在香港,我的嘴巴也不会替您保密。”
“我这人生平,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我既然敢从上海逃到香港,就有胆子将威胁我的人,一一除掉。”沈舒苒语气清冷,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来。
蔡元青震惊了,他的真实身份知道的根本就没几个人。既然连沈舒苒都知道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傅清寒也早就已经都知道了。
“……恕我冒昧,我想问问沈小姐,我的身份是谁告诉你的。”蔡元青这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都想从对方的嘴里套话。
沈舒苒冲他笑笑,身体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蔡元青就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着。
“这是个秘密,蔡大家不如直接了当的告诉我,想要我替你做些什么。”沈舒苒冷冰冰的问他。
蔡元青起身,表情凝重:“沈小姐,我这次来香港除了唱戏外也带着组织赋予我的任务。”
“我希望您能帮帮我,香港的联络点前些日子没了。”
沈舒苒越听越不对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种私密的事,你即使告诉了我,我也无能为力。我不是情报人员,也没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不会是想,让我加入你们帮你们搞情报吧?”
蔡元青摇摇头,接着说:“香港是英国人的管辖范围,组织只是想在这里建立一个中转站,运输一些物资罢了。”
沈舒苒不再拒绝他,她冲蔡元青笑笑,主动站起来,伸出手道:“我答应了,蔡大家,合作愉快。”
蔡元青将手握上去,两人相视一笑。
“蔡大家,我想知道傅清寒最近的消息。”沈舒苒问他。
“傅少帅这段日子都在外面打仗,不过,我倒是听说傅少帅这段时间抓了不少能招魂的大师。”蔡元青摇摇头,正主就活生生的在他眼前站着,这魂怎么招也是招不上的。
沈舒苒内心沉重,她原以为自己“死”了以后,傅清寒就会像书里所写的那样,被她的妹妹沈舒微用爱与泪水感化,然后跟沈舒微在一起。
他们以前曾经讨论过死后的事,傅清寒为人霸道,要她在佛祖面前发誓,生生世世都跟他在一起。
这辈子还没有过完,就被人预订了下辈子,沈舒苒自是不信这些的,发誓也发的漫不经心,只当是在哄他。
傅清寒听着高兴,不管不顾的将她按在佛堂里亲,怎么推都推不开。沈舒苒被佛祖看着,心里羞赤,急得直哭。
蔡元青给了她一张名片:“过两天你去找这家书店的老板,问他,有没有康熙大字典,有急用,别的字典都不行,必须是康熙大字典。”
沈舒苒的思绪被人打断,将名片装在口袋里道:“蔡大家,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的组织会保护我的身份吗?”
“这是自然,你且放心,这件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你剪了头发,跟以前相比,还是有些变化的。我若不是干这行的,轻易也不敢跟沈小姐你相认。”蔡元青回答道。
他点燃了一根烟,让人捉摸不透心思。
沈舒苒起身离开,二姨太她们依旧在听戏,舞台上,戏曲已经演到了尾声。
“刚才那是谁啊,怎么聊了这么久,这戏都快要唱完了。”二姨太问她。
沈舒苒随意找了个理由说:“那是银行的一位老主顾,所以就多聊了几句。”
二姨太点点头,听完了戏,四人坐着两辆黄包车去饭店吃饭。
位置是昨天就已经定好的,维多利亚港口附近的皇家餐厅。
“沈太太,你跟我坐,让小年轻们多聊一会。”刘婶拽着二姨太上了一辆黄包车,沈舒苒无奈,只能跟刘文耀上了同一辆车。
刘文耀扶着她上去,黄包车的位置不大,两个人挨得近极了。
刘文耀甚至能闻到沈舒苒身上淡淡的香气,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美好的侧脸。
香港到了晚上,处处都有路灯。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沈舒苒的脸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殷红的嘴唇红润且饱满。
沈舒苒知道今天要出来吃饭,穿着一身藕粉色的旗袍,外面裹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浅灰色的围巾。
刘文耀知道她不会主动开口说话,自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沈舒苒明显与他疏远不少。
“我母亲很喜欢你,舒冉,你以前在苏州时也是这样拒绝别人的吗?”刘文耀感到深深的无力,这女孩油盐不进,不管他怎么做,沈舒苒都不给他任何回应。
沈舒苒的半张脸都掩埋在围巾底下,路上的行人来往匆匆:“我在苏州时跟我的丈夫感情很好,我很爱他。”
沈舒苒嘴里说着谎话,期盼着这谎言能击退刘文耀。
刘文耀眼神阴霾,握紧了拳头,他不想听到任何有关沈舒苒丈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