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下山倒是中,就是腿脚耽误功夫,不服老不行。我看还是你们几个掂量掂量吧,啊?看看谁行,福生,你给牵个头。”
宋福生才不想下去呢,外面又是雨又是风,一旦下山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可大伙全瞅他,指望他拿出个章程。
宋福生说他都没怎么爬过山,瞅他没用,他没经验。大伙说你脑子好使就行,看见什么能帮咱分析分析。
宋福生说要不然还是一家派个代表吧,这路不好走,十四个人结伴下去,互相有个照应。
大哥宋福财一听,主动站出来说要去,说他家老三身子骨弱,他当大哥的就代表了。
大伙一听,有点不甘心。不甘心什么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想和宋福生一起下山,不想和宋福财一起。总觉得宋福生在,他机灵,好像很有本事的样子,心里踏实,服他。
宋福生刚要借坡下驴,没想到大伙退而求其次想借望远镜。
说要是“宝物”真好使,下一大半山,哪怕隔着大雨也能看见路上的情况,不用下到山底。
这要是借打火机,宋福生不带挣扎的就会借,可望远镜?他可是古代头一份、第一人。
“爹,你真要下山啊?”宋茯苓问道。
宋福生没好意思说他是抠门,不想把望远镜假借别手才下山。那样讲话在闺女心里显得多不高端。
“唉,我下去瞅一眼吧。这些古人,都不用人洗脑就脑子不转筋,我担心他们下山也是白去,不会看事儿。跟一趟。”
钱佩英用皮套给宋福生梳了一个利索的丸子头,头上戴斗笠,脸戴面具,耳朵和脖颈抹的风油精防蚊虫。
又给他家老宋书包里装些干粮,保温水壶里装开水,腰间系鞋的水囊里装的是古代铺子里卖的白酒,低度还能起到驱寒的作用。
宋茯苓是蹲下身给他爹用喷壶喷醋。
往鞋上裤腿上喷,直喷到膝盖,一会儿一灌瓶。
他们没把家里浇花的大喷壶拿出来,那东西太大占地方,也扎人眼。不大点的小喷壶,是宋茯苓以前坐飞机带出去装化妆水用的。
宋福生穿戴整齐出发。
他走进雨中,才扭身张嘴要嘱咐几句,满眼不舍。
钱佩英就冲他摆手:“你要说什么我都清楚,可别啰嗦,敢十八相送了,放心走你的吧。”
唉,这媳妇咋这样对他呢。
十几个人顶大雨,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去。
宋福生是真体会到下山难了。要知道这可是原始森林,没路又下大雨,那真是一步一个坎、一脚一稀泥,手拄拐杖都差点出溜下去。
也就走了两个多时辰,他就累的呼哧带喘。
也越走越在心里吐槽:好好呆着不好吗?非要下山真是闲的。
一分神噗通一声,宋福生第二次摔倒。
田喜发在最前面带路,抹把脸上雨水回头喊:“三弟你没事儿吧?”
宋福生“没事”俩字都已经卡在嗓子眼了,可他脸色忽然一变,指向不远处直接吓结巴:“我我我,我C!”
只看失踪三天的赵富贵,整个人已经泡囊,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动物咬的,四肢上的肉包括脖子上的肉全被吃了。
这得亏是下雨,还能起到保鲜的作用。要是没下雨,别说野兽了,蚂蚁蚊虫就能给他吃没。
第五十九章 完啦完啦(一更)
宋福生面具后的脸都白了。
太突如其来。
别人走路,他也跟在后面走路,走的明明是一条道。
别人拄拐棍摔倒过,他也摔倒,他摔一个大跟头就能摔到赵富贵旁边。
别人从这路过楞是没看见,他是一抬头就能一眼盯住。
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雨哗哗的下,十几个汉子头上戴的斗笠不停往下滴答雨水。
他们望着这样惨烈的赵富贵沉默。
这是逃亡后,村里第一个离开的人,只一个错眼,人就没了。
田喜发叹口气走上前,探身刚要查看赵富贵是被什么动物咬的,宋福生赶忙拦住他:“姐夫,别碰。”
“我就想看看他是被什么咬的,怎么只吃一半呢。”
确实,赵富贵脸上的肉只被咬掉一块,比较严重的是四肢和脖颈处,肚子上的肉也没怎么动。
宋福生拧眉,他姐夫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实诚大劲儿。
姐夫愿意实诚别影响他也行,可他们是一个饭锅里吃饭。
“不许碰,他都死了,被什么咬的有那么重要嘛。你碰他,你知道他身上有没有细菌和传染病,在这雨水里泡三天就是没传染病也会腐烂,你手还要不要啦!”
宋福生没想到拦住了田喜发别碰死人,还得接着劝大伙别给抬回去。
大伙说,咱抬回去得让他婆娘瞅一眼。
宋福生:有什么可瞅的,她不作他能死?抬回去吓到咱自家老子娘和闺女呢。那娘们重要,还是你自家娘们重要?
大伙说,那也得抬回去啊,总不能放这,常言道:入土为安。
宋福生:山上又不是家,抬山上和在这里没区别。能安的总会安,不能安的入多深的土也安不了。咋?难道你们要给抬回村去?你们抬吧。
大伙不吱声了,要是能回村早回去了。
王忠玉问宋福生:“三哥,那你说,我们听你的。”
宋福生皱眉道:“挖坑,就地掩埋。”
大伙都帮了忙,包括宋福生在内,他让大家用手里拄的拐棍齐力给赵富贵掀进新挖的坑里,别上手抬。
赵富贵的身体一动,除了上半身没咋样,头轱辘一下就掉了,四肢也断断续续的掉了下来。四肢和脖颈早已经没有血,一看就是被动物吸干的。
大家又用木棍和镰刀等工具给掉落的骨头划拉进坑里。
就在大伙转身要走时,宋福生忽然回眸瞅眼新埋的土包。
他觉得他从来就不是个好心人,下这么大雨更是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多呆一秒都膈应,再说和赵富贵又不熟。
可是他却控制不住道:“姐夫,你在附近找找木头,给木头外面刨一刨,弄干些,我给他刻个名插上。”
这事儿只有他能干,别人也不认字。
为了这句话,十几人下山的行程又耽误了好一会儿。
开头赶路没人说话,被这事儿整的心情太沉重。
后头是村里郭家老大和田喜发在前面领路说了句:“你家老三是个仁义的。”
田喜发点头:“他自来就是,嘴硬心软乎。”
这俩人的对话宋福生不清楚,别人也没听见。
半大小子高铁头是挨着宋福生唏嘘道:“三叔,刚才脑袋突然掉下来,我真吓完了。”
宋福生心想:你是吓完了?我是吓尿了,得亏有一身醋味挡着,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和钱佩英交代呢,这个丢人。
当十几个人到达山脚,还没到山底,宋福生就不用往前继续走了。
因为他从望远镜里,已经看到山前那条小路的情况。
宋福生看完默默递给身旁的高铁头,也不抠门了。
铁头稀罕得不行接过来,感觉受宠至极。可这半大小子还没等表达“宝物”太神奇,就被望远镜里的一幕幕弄得不吱声。
十几个人一一传递望远镜,看完是同一个想法:
完了,完啦完啦。
要不然路上不能出现这么多衣衫褴褛的赶路人,而且还顶大雨赶路。
几天前,他们这些户人家刚离开村的时候,这道上哪有人影?现在却有那么多。
情况如果稍微能好一点,谁能顶大雨硬赶路?
十几个汉子有点儿麻爪,都看向宋福生:“咱还下到山底吗?”
宋福生点头,目前这情况真得下去。
都已经到了这,最好能找个老乡问清楚到底怎么了,是征兵他们逃,还是说发生了别的。
这关乎到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要是只是征兵,那冒险一把,低调些继续藏在这大山里头。
一是为躲雨,这大雨天是真不能随便离开。人下山费劲,牲口骡子拉东西下山更费劲。
二是赌,赌城镇守防更着急用兵,征完年轻力壮的就会走。这些逃难的人只是活不下去才离开。赌征兵的官差没功夫来深山里翻找他们,实属没必要。
要不是征兵,那就?
宋福生不敢想,那就说明已经破城了,已经有大量的难民在这几天里冲了进来。
难民们打砸抢一番,几天下来,不是难民的老百姓也成了难民,加入进了逃荒的队伍。
大伙彻底活不下去了,才会有这么多人逃荒顶雨走。
郭家老大看向宋福生:“老三,那咱现在就下去吧?”
宋福生想了想回道:
“别,咱再等等,等天再黑一些。
你看看咱们几个,穿的挺厚,蓑衣镰刀家伙什齐全,忽然出现在路上,太打眼。
那么多难民,你知道里面有没有团伙一起逃荒的?
团伙人数多,他们没吃没喝,豁出命啥都敢干。
别落在有心人眼里再转路线跟着上山,一看咱们就是从山上下来的。”
王忠玉随着宋福生分析不停点头:“对对对,咱们都听三哥的。咱大家伙不要紧,可山上还有老子娘和娃们,不能有一丁点儿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