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士兵训练有素的跪地叩拜,起身直立。一言一行,皆是整齐一划。那脸上俱是对凤明奕的尊敬与崇拜。
谢琼暖不由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自己身旁的男人,太子殿下此刻穿着粗布短打,有力的臂膀裸露在空气中,虽外表看起来,君子如玉,肌肉中却隐约蓄积着强大的力量,令人生不出任何小瞧的心思,
他此刻只是站在一侧,背脊却如松柏般挺直,虽整个人穿着农家布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睥睨山河的气势,通身的矜贵,遮也遮不住。
此刻站在此地的是万民敬仰,百战不胜的大凤朝太子殿下。哪里还有昨日在床上的温柔羞怯,他整个人像极了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寒气四溢。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却带着令人信服的摄人气息。
直到这一刻谢琼暖,方真实的察觉到,身边的男子大抵是与失忆前不同的,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杀伐果决,在手下士兵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恢复记忆的太子殿下在外人面前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
谢琼暖心中忽而生出一番自豪来,她谢琼暖喜欢的男人,似乎本就该如此,万人敬仰百万人臣服。
谢琼暖唇角微勾,眸中盛满了赞赏与自豪。
崂山脚下的这间小院儿并不大,容纳不下百余人。凤眀奕令他们侯在门外待命,把领头的左将军与司匠唤进屋。
凤明奕对着贾时弦使了颜色,长年沙场上培养的默契,他瞬间秒懂,眼疾手快的将殿下家的木门关上。组隔了士兵们探究的视线,躺椅上那位,自始至终,没有直起身的女君,行为太过大胆与不敬,着实引人瞩目。
太子殿下心眼细如针孔,他妻主美的如个天仙儿似的,屋外那群士兵个个缺少女人浇灌的狠,看了他妻主的倾城容貌,指不定在心中如何臆想……
凤眀奕失忆前,占有欲已经很强,更遑论如今恢复记忆,身上凛冽的气势加深,占有欲更盛。别说让人盯着他妻主一直看了,即使是无意中瞟上一眼,他心中都尚且有些不适,恨不能将她藏起来,融在自己心尖儿上。
……
却说这边厢,左将军脸上的诧异并不少,他与太子自小相识,因同身为男子,两人的关系比旁人更亲近一些。
殿下的禁欲的模样,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今日,那等性格冷淡,处事冷静的人,却为了个女君,神色不愉。
贾时弦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之人不是别人假冒的殿下后,满脸复杂。
越走越近,待走到殿下身前,这才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殿下身旁,躺在摇椅中的女君身上。
谢琼暖一手拿着蒲扇扇着风,一手捏起一颗葡萄,喂入口中,见两人将视线射过来,勾唇,露出一个慵懒的笑。
贾时弦惊艳的愣了一瞬,恍惚了会儿,回神刚准备抬脚上前,打声招呼。
却发现,一直一言未发的司匠呼吸略显粗重,他疾步上前两步,直挺挺的跪倒在谢琼暖的身前。
方才连见着太子殿下,尚且没有下跪的蓬莱暖生阁弟子司匠,此刻脸上盛满了虔诚与敬仰。
他整个人颤颤巍巍,舌头似乎打了结,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明晃晃的颤音:“祖师奶奶,您……原来是您!一百多年过去了,您竟然还活着?”
谢琼暖拿着蒲扇扇风的手一顿,她直起身,斜晲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娃娃脸,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怪异,指尖悄悄用力,夹在细指间的葡萄溢出的汁水,顺着她葱白的手指,落入地面,她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拿出一方粗布帕子,擦拭手上的汁液。
“祖师奶奶?”谢琼暖玩味的打量着司匠,见他情绪不稳,身体发抖,也不再管他,侧身冲着凤眀奕眨眨眼,缓声问道:“眀奕,我有那么老吗?”
凤眀奕深紫色的眸子滑过一抹讶异,又极快的收敛干净,他冲着谢琼暖摇摇头,凝了三师兄司匠一眼,默不作声的将他扶了起来。
“师兄,此乃子彻妻主,如何成了祖师奶奶,咱祖师奶奶乃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她若是活着,合该有百八十岁有余,你怕是认错了人!”
凤眀奕附在司匠耳边,沉声道。
司匠平日最是怕小师弟沉着脸的样子,整个阁内,只有他二人年龄最是相近,他虽比小师弟大上十岁有余,但平日性格跳脱,不比小师弟心智成熟,以往都是师弟管着他,是以对师弟沉着脸的模样,他最为害怕。
若是以往,司匠定是要离他这冷面师弟三尺远,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
他战巍巍的抖着手,指着谢琼暖,对凤眀奕解释道:“可……师弟!为兄下山之前,曾偷偷进入阁内密室,见过祖师奶奶画像,她……她与你这妻主长得分毫不差!”
“师兄,偷偷去了密室?”凤眀奕斜睨了他一眼。
司匠圆眼瞪直,他飞快的捂着嘴,话却早已说出口。眼睛再顾不得盯在谢琼暖的脸上,他稍稍退后一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师弟勿怪,为兄……嗯……为兄乃无意进入。此事……万不能与师傅说啊!”
凤眀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师兄放心,眀奕定当如实汇报于师傅。只是,师兄万不能再叫错人,天下相似之人数不胜数,画像本就有偏差。子彻的妻主,今年芳龄二十,如何会是祖师奶奶?师兄往后万不能再认错!”
司匠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再细细打量不远处的女君,似乎确也年轻了些。他记得密室中祖师奶奶的画像,虽容貌与眼前之人别无二致,可却有二十五六芳龄,眼前之人,乍一眼看来,年轻了五六岁。
奇哉!怪哉!师弟这妻主,浑身透着股违和的怪异,即使她不是祖师奶奶,但是与祖师奶奶同名同姓,模样相似,很难让人不怀疑,此人与祖师奶奶有那等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遑论,经过方才崂山山下,村正一番介绍,他可以断定,眼前之人必是他所寻找的异星。
师傅说:“异星若找到,飞鸽传书,在为师羽化之前,得亲自见见此人。”
想到师傅的话,司匠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左右不管此人与祖师奶奶有何牵扯,师傅定是要见上一面,到时候便真相大白。
谢琼暖站在一旁,两人的对话,一丝不漏的滑入她的耳中。她柳叶似的弯眉微微蹙起,杏眸闪过一抹诧异,这世间竟然还有与她长相如此相似的人?
有趣儿!
镯子,与她长相相似的祖师奶奶,心底越来越淡的警示声音……
谢琼暖有种预感,所有的一切疑惑,似乎都即将要解开了。而这所谓的三师兄口中的祖师奶奶,便是其中重要的线索。
她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也不显,意味深长与司匠对视了一眼。
司匠原本定下来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他的眼睛倏然睁大,待要仔细打量站直身子的女人眼中射过来意味不明的厉光之时,却发现什么也找不到了,就仿佛方才的令人胆触的眼神不是此人的一般。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常年习武,司匠再如何粗线条,也能察觉到不远处女君方才对自己肆无忌惮打量眼神的警告。
他心有余悸的垂下头,再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眼前之人。
――
贾时弦领着这一百来兵卫上山的时间,恰恰是正午即将用午膳的时候。
谢琼暖与凤眀奕相视一笑,两人心照不宣,俱都知道,他们离开的时间要到了。
即使心中清楚,却也想再多留上片刻,在这崂山脚下用完最后一顿午膳。
可是如今不仅仅是她与凤明奕,他们有一百余人……
谢琼暖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决定最后的午膳便用火锅来解决。
她倒不拘束,指挥起人来,理直气壮。
起初,贾时弦还有些发愣,后来,太子殿下,轻飘飘一抹厉光扫来。再不敢有所含糊,按着谢琼暖的要求,指挥着屋外百余士兵,砍柴生火。
谢琼暖从空间内,拿出不少做火锅的食材,因为人多,做起饭来特别麻烦,干脆用末世搜刮来的,火锅底料,做上几大锅火锅。让这些兵士自己刷菜吃。
末世前,她曾去C市旅游,那里的本地人介绍,其实夏天才是吃火锅的最佳时间,别看夏季炎热,但是夏季湿气大,而火锅里的辣椒是一种很好的祛除湿气的食材,所以夏季吃火锅,不仅能增加食欲还能祛除身体多余的湿气,对身体有好处。
谢琼暖拦下他家夫郎撸起袖子切菜的手:“眀奕,你带几个兵士去山上猎几只羊回来。切蔬菜这种活儿,交给这些人来,我看他们剑法刀法都不错,切菜定是难不倒他们。”
谢琼暖这人护犊子,让她家尊贵的太子殿下,给除了她以外的人烹饪美食儿,她一丁点儿都不愿意,是以将他打发走。
火锅的做法简单,谢琼暖趁着人不注意,在厨房内,将火锅底料,倒入锅中,做好汤底。这才让人将做好的汤底搬到院外的平地上。
他们家门前种着一亩三分地,此刻庄稼地里长满了绿油油的蔬菜,辣椒,调料,谢琼暖指挥兵士们摘菜、洗菜、切菜。
不到一个时辰准备工作便全部做好,由于赶时间,凤眀奕带着人在崂山外围打猎,是以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两只羊,一个野獐子。猎物并不多,但管够。
不用谢琼暖吩咐,这些士兵自行处理几只野味儿,将之清洗赶紧,按照谢琼暖的要求,切块,放在一边。
这天正午,一百余人很晚才吃上午膳,可是当这些士兵,吃上火锅中的美食之后,再没有人嫌弃天气炎热,撸起袖子涮火锅的大汗淋漓。
尽管每个人都汗流浃背,他们坐在树荫底下,汗水几乎将衣杉打湿,却没有一人停下手中的木筷。
众人围坐在一起,一边畅聊着家乡,一边吃着这种叫做火锅的美食儿。
辛辣的汤底,新鲜的食材,让不知道辣椒为何物的大凤朝士兵,差点辣麻掉舌头,却又忍不住味蕾的诱惑,继续品尝。
这五个月来,他们虽没有像普通灾民一般,吃不饱饭,但是军队里,厨夫做的从来只有糙米,不要说肉了,他们连青菜都没有吃上一星半点儿。
如今,却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吃上了一锅人间美味。此番饱食,如何不让这百余士兵,心中心潮澎湃,再次看向殿下身边那女君的时候,眼神愈发尊敬了些。
方才在山下,他们可是听村长说过,这落水村庄稼能治理好,全靠那位女君素手救灾。如此人物,当得起他们殿下的妻主,也当得起他们对她的尊敬。
兵士之间,最重能力,能者受人尊敬。
谢琼暖小口吃着碗内的青菜,对周围兵士看向她愈发尊敬的眼神视而不见。
她家夫郎站在她身边,扫视了一眼众人,薄唇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凤眀奕深紫色的眸子带着丝笑意,再侧头,视线定在谢琼暖那张油腻腻的唇角上,心中微动,眼神倏然变得暗沉,怎么办?想要……
辣椒吃的多了,上火,需要……嗯……亲亲抱抱举高高。
太子殿下心内翻江倒海,面上却一本正经,此时脸上倏然升起的浅淡绯红色,没有引起旁人丝毫注意,大家吃火锅都吃的面红耳赤,谁也没有多想。
凤眀奕看着谢琼暖无知无觉咀嚼的唇,不着痕迹的夹紧腿……
拖家带军,想要行那等事儿,竟有点儿难!
太子殿下,阴鸷的看着围坐在一起的百余人,心情颇为不愉。
第68章
上百余兵士聚集在山脚平地上, 吃火锅, 场面尤为热闹。
山上说话声, 大口饮酒声,声声震耳, 引得山下村民们异色连连。
有那等喜欢看热闹的村民,三五成群的上山,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这群人, 脸上既惊又讶。却也不敢再上前搭讪。
士兵们心理素质极好, 对村民们扫射而来的视线,熟视无睹, 他们自顾自的涮着火锅, 停也停不下来。
由于天气太过炎热,凤眀奕坐在谢琼暖身旁,时不时的为她扇着风。尽管如此,谢琼暖仍然一身汗水,火锅吃上七分饱, 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抬眸扫了一眼前方, 见众人吃的欢快, 侧身对着凤眀奕低声道:“眀奕, 今天下午就打算离开崂山,对不对?”
凤眀奕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碗筷,放置在一旁,轻声道:“琼暖若是想在崂山, 多待上一两日,也可……”
他未尽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谢琼暖伸出白皙如玉的素手,盖住了他的唇。
兵士们聚集在他二人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谢琼暖挡在凤眀奕的身前,执起他的手,进了院儿中。
木门被人无情的关上,阻隔了众人探究的视线。
贾时弦与司匠对视一眼,脸上多了丝恍惚。从上得崂山至今,太子殿下在他那位平民出生的妻主面前,温柔小意,低眉顺目,。反差太大,完全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无怪乎士兵心怀疑惑,做出方才那等不守军队纪律,直视天颜的行为。
贾时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收起脸上的征愣之色,厉眸威严的扫了一眼伸长脖子盯着木门看的士兵们。
左将军平日是个笑面虎,一旦黑着脸,兵士们便知他心中不愉,没有人再敢触碰霉头,即使心中对太子殿下妻夫生活再如何好奇,此刻也只能收起心中疑惑,缩着脖子,噤若寒蝉。
两人站在自家简陋的院子内,最后一次仔细的打量这间农家小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