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漆黑的,拿着……壮胆。”
“准备打野猫?”
太子的语气叫徐幼宁感觉愈发的不妙,一股凉气从她后背蔓延开来,叫她手脚直哆嗦。
“不敢。”
“不敢?”
“我怕猫。”
“你怕猫?”
徐幼宁说一句,他便反问一句,徐幼宁眼看着自己无话可说,罢了,横竖是死,还不如来一个痛快的。
“我拿竹竿是想把猫吓跑。”
太子的眼眸眯了眯:“那你觉得,你把猫吓跑了吗?”
徐幼宁摇了摇头,太子冷笑了一声,徐幼宁赶紧点了点头,太子再冷笑了一声。
徐幼宁只觉得自己头要炸了。
摇头不对,点头还是不对,那他到底想怎么样?
徐幼宁倒真后悔了,刚才他蹲在凤池边上的时候,她就该假装没认出的,拿竹竿子狠狠抽他一下。
“你很讨厌猫吗?”
徐幼宁实在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回答,只能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太子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原来,是和否他不满意之外,不知道也是他不满意的回答。
徐幼宁彻底没辙了,可为着自家的小命,不得不继续绞尽脑汁的回答。
“我没有养过猫。”
太子似笑非笑:“这么说,你养过狗了?”
“没有。”
“怎么会?孤听着你学得挺好,叫得挺像。”
徐幼宁死死咬着唇,但终究还是泄了气,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有气无力道:“从前我家住在南城的时候,家里地方小,我的屋子紧挨着隔壁的后院,那一家人在后院养了狗,我天天晚上被那狗叫吵得睡不着,就……就学了几声。”
半夜被那狗吵醒,谁也不睡着,索性跟着那狗叫唤几声。
想起这个,徐幼宁还有些自得:“后来我发现,若是我叫得狠一些,那只狗便会被吓着,在那之后我夜里从能睡个安生觉。”
“这么说,你叫唤得比狗还凶?”
是这个意思,可徐幼宁总觉得被他这样说出来怪怪的。
她只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
徐幼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承乾宫的。
她隐约记得,太子的肩膀轻轻耸动了几下。
是在抑制内心的怒火吗?
一定是的。
自己撞破了他半夜猫叫的丑事,他恨不得把自己就地灭口。只是如今她怀着他的孩子,他才强忍着怒意没有杀她。
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就是她人头落地的时候。
现在他不会杀她,他会不会派人把自己毒哑呢?
徐幼宁以前看过戏文,里头的坏蛋被人撞破阴谋,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割人舌头。
太子若是割了自己的舌头,或是毒哑了自己,自己照样可以替他生孩子。
徐幼宁越想越觉得害怕,饶是回到榻上裹紧了被子,仍是觉得周身发冷。
如此在屋子里心惊胆战地龟缩了几日,终于等到了太子赐下的汤药。
徐幼宁怔怔望着素心手捧的汤盅,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姑娘,主子听说你这几日身子不大好,特意命厨房熬了这参汤送过来,你用一点补补元气吧。”
参汤她经常都在喝,特意送过来的参汤……该不会是特意加了什么东西吧?
徐幼宁还没有喝下哑药,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素心知道她这几天都是恹恹的,见她不肯喝汤,想了想,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徐幼宁唇边。
“素心姐姐,我不喝成吗?”徐幼宁哀求道。
素心着实不知道她怎么了。
除了刚进东宫那阵子害喜的时候,徐幼宁一向吃东西很香,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地,什么都不想吃,只有月芽呈过来的东西吃几口,看到自己送膳食过来……那戒备的眼神,就跟自己要谋害她似的。
“不吃就算了。”
素心忙回过头,朝着门口躬身一拜:“主子。”
“把汤放下。”太子语声淡淡。
素心放下汤盅,低头退了出去,月芽见状,跟在素心的身后也飞快地跑了。王吉站在外头,伸手将房门拉上。
太子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他长得高,几步便至徐幼宁的榻前。
徐幼宁双手捏着被角,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你是打算把自己和孩子饿死吗?”太子淡淡道。
“没……没有。”徐幼宁小声道。
她没想自杀,她也没那胆子自杀。
昨儿个月芽偷偷给她的馒头,她在被窝里吃了两个,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把参汤喝了。”
太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徐幼宁战战兢兢地想去端汤,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见徐幼宁不肯动,太子剑眉一挑,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拉开。
徐幼宁这两日没有出门,身上一直穿着寝衣,在被窝里打了那么久的滚,衣裳早就乱了,领口大敞着,露出一大片白净细腻的肌肤。
她原就生得白嫩,如今在东宫里好生养着,越发的诱人。
徐幼宁没想到太子会伸手掀自己的被子,只觉得胸口一凉,再碰到太子的目光,下意识地便捂住了胸口。
太子迅速别过脸,背对着徐幼宁坐在榻上。
徐幼宁这才稍稍安定些,迅速把寝衣整理好,端起了参汤。
“为什么不敢喝?”太子沉沉道。
徐幼宁心里憋着委屈,她为什么不敢喝,她还不是撞破了他的秘密怕被他毒哑吗?
“说话。”
“殿下,那天晚上……”
“什么那天?”太子冷冰冰地打断她。
徐幼宁有些疑惑,“我是说那天……”
太子揣度着她应当理好容装了,回过头,深深盯着她:“哪天晚上?想好了再说。”
徐幼宁眨了眨眼睛。
太子到底什么意思?他让自己想好了再说,说什么?自己刚才不正是要说吗?可自己刚说两个字他就打断,还叫自己想好了再说,意思是不让她说?
不让她说“那天”,想到这里,徐幼宁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殿下,你是说那……”
才刚说了一个“那”字,徐幼宁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劲朝太子摇头。
她不知道什么“那天”,她什么都不知道。
“想好了?”太子问。
徐幼宁赶忙点头。
“想好了,就说吧。”
“殿下,我没什么要说的。”徐幼宁小声道。
太子满意地扬了扬下巴,余光瞥到那汤盅上:“把汤喝了。”
“是。”徐幼宁端起汤盅,拿着勺子喝起汤来。
冷不丁地,太子又扔出一句话:“你这几日不吃不喝,是担心我在饮食里下毒?”
徐幼宁差点被呛着,她赶紧摇头,辩解说:“不是的,殿下,我没有不吃不喝,是……是我这几日害喜呢,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
回答过后,徐幼宁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往常,太子在她面前,都是自称“孤”的,怎么今日改口说了“我”。
应当是他没有留神,随口这么一说吧。
“现在不害喜了?”
“不害了。”徐幼宁索性连汤匙都不用了,捧着汤盅一气儿将里头的参汤喝干了。
不是她故意装样子给太子看。
她这几天都是吃月芽偷偷带进来的冷馒头,现在喝着参汤自然觉得鲜美可口。
看她乖乖喝了汤,太子起身走了出去。
太子亲自过来给了台阶之后,徐幼宁的日子终于恢复了从前的舒适宁静。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天晚上的猫叫,当然,还有狗叫。
她素来心宽,没过几日便将这事彻底甩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