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匕首抽出,目光在洞口外的四周环顾。
这个蜂巢的结构是一个轮回状的椭圆形,外面的支撑完全是由这种藤蔓和那种塑形极强的粘液组成,有看不见的发光体在四周镶嵌,让巢穴中的的光线并不黯淡。
在她视线的对面,除了一个个镶嵌着人类的洞口,外面的泥土壁垒上还攀附着支撑洞穴的藤蔓。
印忆柳用眼眸去丈量自己和对面的距离,深深吸了口气,决定赌一把,她朝着目光右上方的对面墙壁看去,对准那里盘踞的藤蔓狠狠一甩。
锋利的匕首在空中飞速旋转着,极为精准地穿过了上百
米的距离,深深地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锋利的刃一下就割断了上面的藤蔓,插在松软的泥土壁垒中。
切割完毕,她心跳的很快,在幽寂的环境中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等了许久,周围的藤蔓并没有暴走,也没有人因此而冲进来,她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再看看自己脖子上的藤蔓,她咬咬牙,手掌尖端伸出了锋利的指甲,一把划开了脖子上的绿色“枷锁”。
这藤蔓并不很硬,但足够的有韧性,就像是在割一种软乎乎的橡皮胶,手感很是恶心。
直到挣脱了束缚,印忆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身子贴在洞口内的墙壁,慢慢伸出头往外看了一眼。
看到这地下巢穴的所有构造,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她脚下不远处就是一片平地,一直往黑暗中延伸,像是这个地宫的入口处,而在她的头顶是一片高而宽阔的圆形穹顶,穹顶之下是密密麻麻的洞口,大部分都是被幻境困住的人类。
也许他们猜的少了,被武威戎哄骗至此的人类根本不止有千人。
除了数不胜数的洞口以外,宽阔空旷的地面上还有几个东西吸引了印忆柳的视线。
眼见着周围只她一个有意识的活人,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去一探究竟,也许这就是武威戎带着堕落者们远离中央、并且抓了一大堆普通人的背后原因。
她脚步极轻,从洞中一跃而下,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身子贴着墙壁慢慢地往那个方向挪动。
越是靠近,她看的越是清楚。
那是好几个巨大的玻璃罐子,材质似乎和当时在B市科研院见过的有些像,里面盛满了绯红色的液体,似乎还浸泡着什么东西。
她心里有了一种猜测,忍不住慢慢地往前靠近,直到看到了玻璃罐子里的东西后,她被震的倒退一步。
每一个玻璃罐子里都装着一个人类,被密封在绯红色的液体里面,这种液体是什么东西印忆柳很清楚,在巨树坑下她曾经见过一个巨大无比的心脏形状的绯红色水包,把她和靳炀完全包裹在其中。
这是源石的导出液,或者说是源石里面的神秘物质稀释过后的液体,能够促进进化人能力
大大提升。
这些玻璃罩子里的人每一个都算不得完全的人类,他们像是异种的失败体,有的地方是人类的身躯,有的地方却又是奇形怪状的生物躯干,就像是被尘封在其中的魔鬼一般。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痛苦的神情,没有一个人是安详沉睡的。
从他们身上尚存的衣服,印忆柳能看出这些人在此之前似乎都是附近基地的普通人,尽管异种了,作为人类躯干的一部分仍显得很消瘦,有些格格不入。
她终于明白武威戎骗取这么多人类到底是想干什么的了,他是想批量的制造异种人为他所用。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武威戎为什么要把已经异种成功的进化人放在这些玻璃罐子里浸泡,难道单纯是想加强他们的能力。
不可能是这样,一定还有什么阴谋。
印忆柳想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检查了一下胸口上的纽扣摄像头,发现传输作用虽然失效了,但是最基本的录像功能还能运行。
她拨弄两下把录像打开,对着每一个玻璃罐子里被浸泡的异种人,把他们全身上下都拍摄下来,这些都是以后研究的珍贵资料。
她越看越觉得心惊,因为这些人的肌肉不但处于一种高度的饱和和扩张之中,似乎还因为一些什么愿意处在一种剧烈的痛苦之中。
忽然,又是一声拍玻璃罐子的声音响起,把她吓得魂儿差点飞出去。
她猛地转身,发现其中一个玻璃罩子里的进化人是苏醒的状态,并且断断续续的撞击着眼前的玻璃罐子,她之前听到的沉闷敲击声也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印忆柳摸索着手里的空空的匕首剑套,给自己壮壮胆子,慢腾腾地挪动到了那个罐子的旁边。
罐子里的是一个男人,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撑破成了一条一条裹在满是肌肉块的身上,他的上半身是一具人类的身躯,在源石导出液的催化下已经变得很强壮。
当印忆柳的视线落到他的下半身时,才看到这个男人从肚子往下是两条兽类的腿,大腿连接着异常强健的胯骨,被灰黑色的绒毛覆盖,小腿极为纤细直至下面的双脚——像马蹄一样的双脚。
他的头顶顶着一对弯曲的灰黑色犄角,任凭印忆柳怎么
回想,也想不出和他异种的生物到底是什么种类。
他的身体时不时地撞一下玻璃罐子,半睁开的眼中尽是痛苦和哀求,此时隔着玻璃看着印忆柳,嘴唇微张说着什么。
印忆柳辨别了很长时间,才隐隐听到两个模糊的字词:“救我……救…我”
她心有不忍,摸了摸身后的赤兔,如果贸然出手一定会惊动这地宫中的守备者,可是眼看着这个可怜的异种人被关在玻璃罐子中受尽折磨,她也做不到扭头就走。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包在帽子里的耳朵动了动,还没分辨完毕身体便先行动,手臂一把扒住了周围的墙壁往上一带,从一个个洞口爬的飞快。
等声音近了,她也离那玻璃罐子很远了,就近闪进一个洞口之中。
洞口里有一个被套着脖子的小男孩儿,应该是今天和她同一批进来的。
声音在两分钟渐渐大了起来,除了有人的脚步声外,还有“呲呲”的摩擦声,她屏住呼吸伸出一点头,用一只眼默默地看着外面。
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甬道里走了进来,前面一个是个男人,他身上脸上都是凝固的鲜血,此时手中抓着一个黑乎乎的毛爪子,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他抓着往前拖动。
等两人都走到了玻璃罐子跟前,印忆柳才看清了他们的全貌。
后面跟着的那个她认识,是那个把他们接来的那个黑衣女人,此时脱离了幻境再去看这人,她发现了有些不一样。
这个女人是黑衣黑发,眼睛上有一层东西覆盖着,看不清她的眼珠,而从眼中往脸颊两边延伸的是翅膀一样的黑色羽毛,除此之外她的额头上有一条细细的缝隙。
果然刚刚那圣洁的形象是因为幻境使然。
而另一个是印忆柳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他身上鲜血淋漓地显得有些恐怖,就像个刚刚屠杀归来的恶人,他扭过头时,印忆柳能看到他的双眼是纯白的,没有一点黑眼珠。
这两个诡异的一男一女根本就不像个人类,印忆柳猜测这应该就是武威戎从各地招来的堕落者,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感应。
男性堕落者手中拉着的是一只变异蝙蝠的爪子,那蝙蝠的体型很大,几乎有一个人
还多那么大,绝对算得上是个巨无霸。
而此时这变异蝙蝠就静静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这次折腾的时间挺少的,这么快就异种成功一个,难道人类幼崽更容易异种。”白眼球的男人语调平静,脸上的肌肉也没什么起伏。
忽然,他身前的玻璃罐子里,那个半人半兽的男人又撞了一下,嘴里喊着“救我”,这有些异样的举动让男人起了疑心。
他直起身子,有些恐怖的眼睛慢慢地环顾着周围的洞窟,印忆柳捂着嘴缩在洞里,心跳的飞快。
她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因为那个男人的举动而怀疑,又会不会找到她,但她现在真的很害怕。
过了半晌,两人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渐渐放心。
从二人的对话中,她得知了一些极乐教的隐秘,越听越觉得震惊、觉得毛骨悚然。
每个玻璃罐子的装着的都是异种成功的进化人,但对于堕落者来说,拥有人类意识的异种人算不得他们的同类,武威戎真正的意图并不是制造异种人,而是制造堕落者。
他似乎有什么能力,能够配合源石的导出液,去把异种人身体中人类的意识抹杀,催熟体内变异生物的意识。
而这种工作往往需要大量的人体实验。
因为不是每个人被变异生物咬死或者吃掉都会那么幸运的被异种,往往制造出一个异种人,死在变异兽口中的人就有几十上百,残酷的厮杀要经历好几天才能成功一个。
至今为止他们成功制造的异种人就只有玻璃罐子里的几个,和两个爆体而亡的,还没有一个堕落者成功的被人造出来。
就是眼前的这只变异蝙蝠,也是撕咬了近二十个年轻的生命才异种成功,现在就要顶替爆体而亡的那个异种人,被装进空的玻璃罐子,注入源石导出液抹杀人类意识。
巨型的变异蝙蝠被绯红色的液体灌满后,在玻璃罐子里渐渐变成了一个赤裸的孩童形象,他看起来最多十三四岁,脖子上还有没有愈合的撕裂的伤口。
印忆柳听着看着,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内心的情绪,又觉得愤怒又觉得悲痛。
无论是武威戎也好还是B市科研院也好,这些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残害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咬着唇瓣身子微微轻颤。
就在这时,一道幽深而阴狠的声音忽然在她身侧不远处响起。
“老鼠,找到了。”
第114章 辩论和发现(一更)
一刹那强烈的危机感让印忆柳头皮发麻, 就像是有一层电流直通头皮,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率先有了动作, 在九龙窟和炳哥训练的成果令她反手便抽出身后赤兔,猛地一甩挡在身前。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点在剑刃之上, 顿时血水飞溅,是眼前敌人的,也是印忆柳自己的。
她忍着剧烈的痛楚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快速而狠厉地抽动一划,顿时眼前红光一现, 一只断裂的粗壮的手臂被生生割断,滚落在数十米外的地上。
趁着这一瞬间的喘息之息,她另一只提着剑的完好手臂一把扒住了墙壁往外一跃, 身子稳稳的落在了洞口之外的地面上。
鲜血一点点的从她的手臂上滴落,但她已经无暇顾及, 目光紧紧的锁定在身前。
一个背后生一对黑色双翅的女人眼覆盖长羽, 在不远处的半空立着,她身后是椭圆形的泥土壁垒,正正好好堵在出入口的通道上, 断绝了印忆柳从前方遁逃的可能性。
而另一个断了手臂的男性堕落者从洞口中走了出来,一双浑白的眼珠盯着印忆柳的方向。
二打一, 她胜算不大。
男人看了看地上滚落的自己的手臂,语气仍然察觉不出激动或愤怒的情绪, 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印忆柳手中的长剑喃喃道:“很厉害的武器。”
赤兔是一把双刃剑, 危险性远超一般的剑种,它内外皆为锋利的刃面,在大力比拼下一旦持剑者不小心、或者收到的冲击太大已经超出了持剑者的承受范围, 在伤害敌人的同时,持剑者也很有可能会受伤。
就像现在的印忆柳一般,她左手小臂上有抵挡冲击时被内刃深深划伤的伤口,虽然没有那人受的伤重,但也深入骨肉,疼的她直冒冷汗。
她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两个堕落者,手却悄悄地伸进了自己的口袋中,受伤的口子还在缓缓往外渗出血液,沿着灰黑色的袖口往里面滴。
颤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后,印忆柳咬着牙用力拨开瓶塞,把手指伸进去蘸取了湿濡的液体,而后颤颤巍巍送进口中。
一股浓烈的甜腥味儿让她喉头轻咽,她的唇角被鲜血蹭的
猩红,手中剑一直蓄势待发,寻找脱身的机会。
但是令她奇怪的是,眼前这两个堕落者似乎并没有想要继续的想法,印忆柳并不认为自己侥幸赢了一个回合就能掉以轻心。
她能感觉左手小臂上的伤口在慢慢地减弱,心知这是靳炀的血在起效果,正当这时,她眼前的场景又开始模糊起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令人心安的布局环境中逐渐清晰可见,印忆柳看着眼前说笑的父母和自己的小窝,第一次心里毫无波澜。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一旦自己沉溺其中,下一刻等待自己的也许就是死亡。
耳边是母亲疑惑的声音:“妮子,你怎么不说话啊,要不要……”
印忆柳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一片坚韧,她猛地提起了手中的赤兔狠狠地点向了身前的场景,父母的音容顿时如镜中花碎成了一片一片。
而虚假的景象后,是还在流血的独臂男人近在咫尺的拳头,印忆柳敏捷往后一退,身子后点的过程中手中的赤兔猛地一番,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就要刺穿男性堕落者的心脏。
就要到手之时,她后颈一凉,丝毫没有留恋地迅速抽剑,剑尖在地上作为一个极小却稳固的支撑,把她的身子弹到了后面数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