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虽然都知道拥有进化能力的人或者生物在死后的两三个小时会显露出凝石，并且凝石可以用来吸收提升进化人的能力，可是进化人的凝石在大多数人类的眼中无异于在蚕食同胞，是不人道的。

　　就算有不在乎的人也会偷偷服用，不会大张旗鼓地说出去。

　　而荣城的领主闹的人尽皆知，恐怕根本就没想过要遮遮掩掩，而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但杀了领主，还吸收了他的凝石。

　　中年男人继续道：“这位锻造师的进化能力有五级，是一等一的强者，他是鲜少敢在护城河打猎的进化人，可惜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下属拼了命地把孩子藏住了，儿子儿媳都死了。他没发报仇，名声又大，现任领主不好动他。”

　　印忆柳道：“因为这个现任领主要封杀这老小？”

　　中年男人摇摇头，一脸唏嘘，“那不能够，我们这位领主啊，心黑的狠。”

　　“也许您还不知道，每隔半年护城河便会禁捕一次，届时周边的基地都要关闭城门，把一个孩子献祭给护城河的‘河神’。”

　　中年人话音一落，饶是印忆柳有过诸多猜想也忍不住惊了。

　　“你是说，那活生生的孩子去填河？！”

第141章 农夫与蛇

　　荣城的第一任城主是一对年轻的夫妇, 男性进化人名叫严呈淼，末世之初和妻子的年龄都堪堪而立之年，和家中老父亲一起从附近已经被变异兽覆灭的小镇子逃到了荣城，抱着刚刚满两岁还嗷嗷待哺的孩子在这里艰难生存。

　　由于这些南方基地距离内地的大型基地较远, 驻扎军也并没有那么正规, 末世之后半年有余最后一批留守的军队也陆陆续续散光了, 整个基地陷入了权利的争夺。

　　那个时候的荣城是一个法外之地, 烧杀抢掠的事情非常多, 而严家夫妇和严老爷子都是实力强悍的进化人，在荣城的拥护者也不在少数。

　　作为基地中少数的能力较强的进化人，严呈淼和父亲二人在紧接着的一次几乎要将整个基地覆灭的兽潮之中，带领着荣城的人民成功抵挡住兽潮。

　　自此以后, 严呈淼便坐稳了荣城城主的位置。

　　而荣城也迎来了一次肃清, 笼罩在城市基地上空的阴云被一只大手拂去, 氛围紧张的基地中迎来了光明。

　　各种新的制度和法规在严呈淼夫妻俩的矫正下建立起来, 一时间基地中的治安几乎到达了末世前的水准, 这其中还参杂着严老爷子的手笔。

　　严老爷子名叫严永国，长了一张严肃周正的面庞, 年轻的时候是在战场上真刀实枪进行血拼的战士，对武器等等理解颇深；战争年代结束以后, 他便沉迷于在家研究各种机械的拆卸组装。

　　末世之后凭借着几十年的手艺研究防具和武器制作，做出来的防具和改良的武器把材料发挥到极致，老爷子在周边的基地中也名声大噪。

　　正是因为他在战火中磨练的精神和毅力，帮助一片荒芜的荣城重建, 如今荣城外的城墙就是老爷子设计的手笔。

　　就在一切都走向正规、一大家子过的和谐安稳时，欣欣向荣的荣城基地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变数。

　　那是第三次大雾刚刚降临的时刻，严呈淼的进化能力是基因返祖向, 使用进化能力时可以具化出坚固无比的兽角，下肢也因为兽化便地更为灵敏。

　　在他的进化能力大大加深后，年仅三岁的女儿却在请的保姆的一声惊呼下发生了意外。

　　那天小姑娘照常在城中区的领主营地里睡午觉，午睡时间过了，保姆想要叫醒领主女儿时，掀开被子却被吓了一跳，当天就从辞去了舒适安全的工作。

　　尽管离开之前严呈淼好声好气地恳求，并支付了一笔巨额的凝石，但几日之后，领主的女儿是个怪物的消息还是隐隐地传遍了整个荣城。

　　那保姆和别人说，她一掀开被子，床上哪里有人类的小女孩儿，分明是一只长着嫩角浑身都是棕黑色卷毛的小兽，蜷曲着窝在被子里熟睡。

　　要不是那只小兽的脖子上还挂着领主女儿的玉佩，身上还崩着一条小睡裙，她也不会想到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竟然会变成这个模样。

　　一时间荣城的人都在说领主的女儿不是人类，是一种新的变异兽入侵人类的方式。

　　可是严家的三个大人却不这么认为，小姑娘的变异其实是传承了她父亲的进化能力，如果严呈淼能够完全返祖，形态估摸着就和女儿返祖的成年形态差不多。

　　按照末世三年后的说法，严家小姑娘的情况是一种十分稀少的形态，放在b市很可能会被科研院抓去做研究。

　　在这些科研人员的口中，这是一种返祖向进化人的终极形态，也称为完全返祖。

　　基因在一定程度上被完全改变，也就拥有了不同的形态。

　　由于小姑娘的年龄太小，身体和体内的基因还没有发育完全，经常会导致她的形态发生变化，无法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

　　有的时候一觉醒来，就会变成一只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小羊崽子，“咩咩”地细细叫着，用弯弯的角去撞自己的父亲。

　　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形态在外人的眼里是不正常的。

　　而与此同时，就在这个第三次大雾之后的时间点，严呈淼外出猎杀变异生物时，发现荣城之外的护城河中多了一只极为棘手的变异生物。

　　那是一条身长近二十米的变异电鳗，能力等级为五级，和严呈淼一样，但是棘手就在于这是一只拥有人类智慧的智慧生物，一种极为稀少的种类。虽然是五级变异兽，但是棘手程度和六级变异兽不相上下。

　　荣城外的护城河水并不浅，末世之后没有了各种人类的工业排污，水循环自动过滤净化后的河水比之过往要干净很多。

　　这天向来安宁的荣城外忽然有阵阵闷响，出去巡视的进化人被点的半身焦黑，救回来的时候皮肉里还隐隐有顽固附着的紫色点流。

　　有胆子大的人远远地从城门探出头去，看到一颗巨大的头颅浮出水面，额上附着着复杂的花纹和隐隐的电流，一双巨大而扁圆的鱼眼望着荣城的方向。

　　这只巨大的智慧生物沿着护城河从遥远的外河来到了荣城周围，顿时搅的附近基地的人心神惶恐，生怕这可怕的生物会一举把荣城搅的血雨腥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严呈淼救下了一个被这只变异电鳗重伤的进化人——沈志宇。

　　沈志宇的进化等级和荣城的领主一样，也是五级进化人。

　　据他自己所说，他曾经所在的基地已经被一次小型的兽潮无声无息地覆灭，由于他进化能力强，才逃了出来，身上本就带着伤。

　　要不是他运气好，这次就死在这变异电鳗的口中了。

　　沈志宇言语诚恳充满了感激，再加上他进化实力强劲，很懂得揣摩人心去获取别人的信任，一口一个大哥嫂子把严家夫妻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样。

　　很快，严呈淼便把他当成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和左膀右臂，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好心，最后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农夫与蛇’，自己和妻子都死在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好兄弟手上。

　　直到一年以前，严呈淼发现荣城之中渐渐兴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势力，他们似乎早就扎根在荣城之中，有管理层的人一直在包庇隐藏他们的存在。严呈淼以为的基地和平实际上早就被这些人悄悄腐蚀。

　　即使他发现了基地中的异常，可是想要动这些已经有了规模盘根节踞的势力，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在慢慢调查摸索中，沈志宇也逐渐展露了自己的野心和真实面目，他一直在策反严呈淼夫妻俩的手下，让他们倒戈到自己的阵营。

　　这个结果让严家夫妻怎么也接受不了，他们不相信一直以来和自己称兄道弟、甚至天天和自家人出入一张饭桌的沈志宇会是这种狼子野心之人，他们怎么也下不去手对付沈志宇。

　　就在夫妻俩犹豫之时，沈志宇发现了俩人态度的变化，他果断决定要开始行动。

　　趁着严家老爷子出海离城，他迅速带着人实行了策反活动，将严家夫妻二人双双斩杀。最后只有一个能控制骨骼的进化人忠心耿耿，使用进化能力调整了骨骼大小，硬生生忍着疼痛缩成了一个孩童大小，被沈志宇的手下一剑穿死。

　　而真正的严家女儿则是被严呈淼的心腹送到了严勇国的手上。

　　等严老爷子赶回来的时候，荣城已经彻底变天了，看着没了父母却什么也不懂还在问自己‘爸爸妈妈呢’的孙女儿，他顿时老泪纵横。

　　尽管他心中愤怒不已，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刀去把沈志宇千刀万剐，但是此时的沈志宇已经服用了严家夫妻的凝石，成功升级为六级进化人，身边有一群虎狼之人簇拥。

　　这群人大多是严呈淼当年的手下败将，或者是不服荣城现在将进化人和普通人划为一等的法规，认为自己本就应该是进化的高等存在，和沈志宇一拍即合。

　　而他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孙女，如果自己和沈志宇拼命了，那孙女以后怎么办。

　　严老爷子思虑许久无可奈何，只能隐忍着仇恨活在仇人的脚下。

　　他不是没想过离开荣城，可是他心里知道，如果自己就在荣城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名声臭了的沈志宇是不会明目张胆的动自己爷孙，但如果他一旦出了荣城，就会有一大批人追着要他们老小的命。

　　可严勇国万万没想到，就是这般那贼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非要致他们于死地。

　　在沈志宇登上了领主位置后的不久，护城河外一直虎视眈眈的变异电鳗也进化为了六级变异兽，加上它与人类一般的智慧，实力评估接近七级。

　　虽然这只变异电鳗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行动，比如攻打荣城，但是它拥有人类的智慧，对人类这个物种似乎很是好奇，常常会引发一些小型的水灾，又或者会有附近出行的人死在电流之下。

　　沈志宇虽然有很大的野心，但不代表他有好战的胆子。

　　严呈淼在的时候，荣城和河中的变异电鳗的关系非常紧张，他为了保护基地的百姓亲自带领小队，多次抵抗和围剿河中变异兽，可是都以失败告终，常常有进化人丧身在这条电鳗的口中。

　　沈志宇坐上了领主的宝座后，更多的是想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不想带队去绞杀河中怪兽，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去了，有很大的几率会受伤甚至死在电鳗口中。

　　这些下等的人怎么可能值得他用命去搏斗，简直就是笑话。

　　于是沈志宇主动发出了谈判，最终决定每隔三个月会向变异电鳗献出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也就是所谓的献祭。

　　与此交换，变异电鳗也不要再来攻击荣城。

　　自此以后的一年之内，已经接连有三个孩子被选中填入了变异电鳗的口中。

　　每隔三个月的一次闭城行动尽管打着祭祀河神的名头，可是城中的人们心里都知道，这就是让这些可怜的孩子去送死。

　　有很多人为了逃避这种惨绝忍魂地饲兽落到自家孩子身上，便带着家眷离开了荣成，也有的看着女儿年龄差不多就随随便便许个人，避免身亡的命运。

　　而下周的填河，沈志宇就把心思打到了严家小姑娘的身上。

　　印忆柳听到这儿，已经被这个沈志宇的厚颜无耻给恶心的直反胃，这人简直就是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比那些渣滓还要恶心，光是听完了严家一家的遭遇，她的拳头便紧了又紧。

　　她此时终于知道自己和靳炀到了严勇国的店铺时，那位老人为什么那么警惕，显得有些紧张兮兮。

　　因为为了给严勇国施加压力，沈志宇甚至歪曲事实，说那完全返祖的小姑娘是一个怪物，根本就不是人类，让一个这样的怪物去换取荣城的安宁有什么不行的。

　　而这荣城里大多数只考虑自己小命的人也是这个想法，既然你严家是前任的领主，为什么就不能为基地做出贡献，为什么就不能牺牲自己拯救大家。

　　沉甸甸地压迫和令人作呕的威胁让严勇国痛苦不堪，而在严勇国威逼之后，没有人敢来买他们家的防具，周围也没有人敢接济他们，生怕自己被那些领主派来的人盯上。

　　这还不算完，甚至有人故意定了上好的防具画了大饼，承诺要付丰厚的报酬，严勇国咬着牙用最后的积蓄盘了上好的材料，还欠了些凝石做好了完美的盔甲，却被那人跑了单。

　　哪有什么好心人去定制防具，根本就是沈志宇故意派人去找麻烦，让他跌了跟斗。

　　严勇国没想到自己一辈子端端正正做人做事，为华国为周围的朋友做出那么多贡献，可是老来却落得这个待遇。

　　儿子儿媳被奸人杀害，孙女儿要被逼着去填河，而他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一口饱饭都给不了孙女儿。

　　印忆柳不知道，她和靳炀离开以后，严勇国看着嚎啕大哭的孙女儿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他默默地弯下了挺直了一辈子的腰杆，把地上的面包捡起来拿在手中。

　　他怕这东西有毒，掰开看看里头，自己先撕了一小块放在嘴里，一股子甜味儿弥漫在干涩的唇齿，等了许久没什么不适，才蹲在了还在哽咽的小姑娘跟前。

　　“吃吧。”严勇国把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水渍擦干净，大掌紧紧握着，松了又紧。

　　他忽然站起身子，走到了墙边，那里悬挂着他前不久做好了又被人戏耍跑路的防具，也是让他倾家荡产的产物，用上好的五级变异兽皮和骨所制成的防具。

　　严勇国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最后那狗贼真的要逼死他孙女儿，那他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带他下地狱！

　　印忆柳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看着同样满面唏嘘的中年男人，她一时语塞，半晌才带着些厌恶和不解道：“既然现在的城主是个这样的人渣，你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推翻他？如果荣城在这样的领导之下，灭亡只是早晚。”

　　现在那条变异电鳗的胃口还不算大，三个月一条鲜活的人命，还打着用一个人救所有人的名号强行道德绑架。

　　那如果一年后两年后呢，如果这只变异电鳗要求一个月吃一个人，或者半个月，难道就要这么源源不断地给它送么？

　　中年男人摇摇头苦笑道：“哪有这么简单，沈志宇是目前荣城进化能力最高的人，我们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反抗，反抗也没什么用。而且一旦他死了，那护城河的里的变异兽就更没有人抵挡了。别看基地里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什么现任领主不好，但是沈志宇还有一大批支持者拥护者，那群人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关系，早就忘了以前严城主夫妇对他们有多好了！”

　　虽然饲兽听起来有些残忍，是对那些无辜被送出去填河的孩子们不公，可是受了利的很多人心中侥幸。

　　他们嘴上说着什么，只要牺牲一个人，就可以救整个基地的人。

　　明明知道这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可刀子不割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叫好声和默认也是帮凶。

　　失去了法律制约的废土时代，尽管有像严家几口一样依然坚守着心中善良的人，给这个昏暗的末世带来一丝光明，可同样有很多像沈志宇这样的小人，他们在法外之地肆意作乱，把这个混乱的世道当成自己的避难所。

　　印忆柳心里清楚沈志宇这样自私自利野心勃勃的人在这种混乱的时代能活的长久、活的滋润，可是她却觉得有些悲哀。

　　严家夫妻做一个正直的好人难道有错么？难道好人真的没有好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