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炀忽然想到了在科研院时,自己吸入了那小鬼头的一点孢子,紧接着世界都开始扭曲虚幻,他在黑暗中看到了已经死去的父亲,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背上,剧烈的疼痛顿时让他头皮发麻。
哪怕已经过了十几年,这依然是他耿耿于怀的场景。
而那时的靳如梦被她的母亲抱在怀里,远远地站在阳光之下看着他的方向,看着他被被辱骂、被鞭打。
切菜的手一顿,靳炀低头一看,案板上沾了淙淙血迹,他走神的时候切到了自己的手指,血迹沾到了肉沫里。
他微微皱眉,把沾了血迹的一大块肉团挑了出来,在冷水下冲泡着自己的手指,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冰冷的水渍冲刷的他伤口泛白,不出片刻,血流停止了,伤口处慢慢地形成了一个黏连的裂口,他毫不在意,又低头开始切菜。
在冬天还未深时,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带着兜帽,默默地跟在一行商队之中,从B市走出了基地前往Z市。
印忆柳一抬头就能看到身边人深邃的眸子,她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指尖,小声道:“我陪你鸭,不要难过了。”
从来就没难过的靳炀心头一暖,把女孩儿的小手攥的紧紧的,轻声应了一声。
兔兔,你一定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永远不要离开我,要陪着我。
靳炀这么想着,他微垂的眸子遮掩住赤金涌动。
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第98章 凛冬(一更)
凛冬降临, 地球迎来了一场波及全球的巨大的风雪,温度降到了百年以来的最低。
这场雪是夜间悄无声息的降临, 虽然基地的人们也发现天气在逐渐变得寒冷,并且越来越冷,已经有种反常的趋势,但他们谁也没有预知天灾的能力。
早上一醒来,四周万籁寂静,印忆柳揉着眼睛往窗外看去,登时瞪大了眸子。
窗子已经被一片厚厚的白霜完全遮盖,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她往窗子上哈了几口热气, 又不断用温暖的掌心去擦拭,终于在窗口上暖出一小块清明的地方。
透过这小小的“口子”,她看到外面漫天的大雪,有一两个人在雪中的基地行走,积雪已经淹没了那些人的膝盖,刚刚拔出步子顿时有雪覆盖上身后的脚步。
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有冷风沿着门窗往里渗, 她走出卧室时才发现, 屋子的缝隙都被赵思慧用布片堵住, 这才让屋里的暖气没被吹散。
她洗漱完了以后,呆愣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忽然就下了这么一场大雪,靳大哥今天早上天没亮就醒了,说是上头有任务,让我们留下来等你醒了以后吃完饭再过去。”赵启明这么说着。
因为这场大雪,黑狼也从外面的大窝进了客厅, 趴在地上懒洋洋的晃尾巴。
听到赵启明这么说,印忆柳才发现屋里确实没了靳炀的踪迹。
他们匆匆吃完饭,一行人收拾好往特战部队的营地赶去。
一开门,巨大的风雪卷起了漫天的白霜往人的衣领子里灌,几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身上的暖意飞速流逝。
由于风雪太大,印忆柳几乎看不见前路,眼睛被风雪吹的睁不开,到了营地前头,她一眼就看到了弯着腰的靳炀,和一群汉子一起除雪。
男人身上覆盖着一层积雪,一动就往下掉,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
B市基地有科研院研发出的融雪剂,白天的温度能控制在零下十几度,到了夜里两三点晨霜最重的时候,能达到近零下三十度,并在持续降低。
风雪像一团团凝聚在一起的毛絮,大团大团的往下降,昨夜就开始下的雪直
到今天也没停,下午雪小了些后,旭阳小队的人便纷纷接了上头发下来的任务,带着融雪剂和工兵铲除雪。
进化人的体能进化的强悍许多,哪怕在冰天雪地里也能承受,但普通人就不一样了,这种极寒的温度使他们手脸生疮,被冷风一吹便干裂发疼。
在靳如梦走了的那天,天天也消失不见了,他在桌子上用炭笔留了一幅歪歪扭扭的画作,上面画着一个小孩儿和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线团的类人生物站在一起,一起往远方跑。
他们隐晦地打听了两天,天天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但他留下的画作让人众人心中又多了一些疑虑。
雪地之中,印忆柳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脚上踩着一双坠着两颗红球球的雪地靴,小小圆圆一只很是可爱。她脖子上裹着围剿,把头上的兔耳包了大半,只有尖尖从顶端露出一点。
她鼻尖上飘了两枚雪花,丝丝冷意刺激的她鼻尖微红,忍不住用带着手套的爪爪摸了下鼻子,紧接着十分卖力地开始铲雪。
他们院门口的积雪已经被推到了后边的空地,堆的老高足有印忆柳的腰杆那么深,他们和特战队的队员一起接的任务,但周围都是面生的汉子。
特战队是个十分神奇的队伍,其中人数众多且都不是一个整体,由各个在编的进化人小队组成,这就导致了靳炀和印忆柳每次见到的人都是不一样的。
而他们最神奇的地方那便是只要是特战队的队员,他们就很自来熟,凑上去就开始侃大山,像已经认识了许久的好友。
赵启阳的性子和这些汉子再合适不过,不过半天便称兄道弟互相把肩了。
靳炀除雪之余一直都有注意一旁的印忆柳,小姑娘手里攥着一个工兵铲,有模有样地把雪块儿往一边推,力道和速度比之成年男人也丝毫不弱。
也许是因为本体是兔子,就算变成了人类,印忆柳对寒冷的感知度也要比一般的进化人低很多,再穿一件挡风的衣服便更感觉不到了。
科研院虽然有令人厌恨的地方,但不得不说它也研发出许多对基地有益的东西,比如这种新型的融雪剂,很快就能加速雪的融化,但融化之时产生的大量冷气让周围的
温度一降再降。
朔雪下个不停,整座基地都被白茫茫的雪团遮盖,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印忆柳往“九龙窟”的方向看了一眼。
别瞧这名字霸气,实则就是B市基地的难民营和贫民窟,其中的黑暗和艰难程度丝毫不比外面那些混乱基地差。
“九龙窟”的占地范围很大,把B市基地四分之一的地盘都划分在外,核心地是极为少见的不法之地。
这里大多盘踞着没有B市正规身份的外来人员,有大量的普通人和一些实力强悍的进化人团体,性质更像是官府管理之下的佣兵团。
他们没有基地的补贴,要比普通的进化人小队过的更艰难,在刀尖上舔血。
把自己划分的一块区域推平后,印忆柳哒哒哒地跑到了靳炀的跟前和他邀功,正见一个浑身冒汗的中年汉子推了把靳炀的肩膀,把手里的壶递给了靳炀。
“兄弟来两口?”
靳炀没说话,但一伸手把酒壶接过,没有对嘴仰头闷了一口烧酒,顿时从喉咙到胸腹一阵火辣辣,像是要烧灼起来,背心开始冒汗。
他面色不变,身边的汉子大笑两声,自己也开始“咕嘟咕嘟”地灌,额顶冒的汗让不知道人以为这还是盛夏。
喝了酒,汉子黝黑的脸上晕染了一片坨红,看着九龙窟的方向叹了口气道:“这场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再下下去,咱们基地里也快出问题了。”
印忆柳眼尖,看到了靳炀耳后的一点子红顿时好奇这酒能有多烈,她在旁边的地上堆了两个雪人,一大一小看不清五官,同时听着这特战部队的汉子开始感慨。
去年冬天末世降临,谁也没有预料到末世后的第一年冬天气候会如此恶劣。
“知道么,昨天晚上九龙窟冻死了二十多个人,别的地方也有几个,今天白了又从里头挖出几具尸体,都冻成冰坨子了。”
喝了口酒,汉子又道:“这还是咱们基地建设的好,听外面出任务的兄弟连夜送的消息,外面的情况已经崩了。”
雪灾的威力并不比变异兽横行要小,随着冬季的来临,越来越多的变异兽和变异植物陷入了冬季的倦怠,大多躲在丛林和深山,各个基地的压力顿时骤减
。
就在他们欣喜之时,一场大雪的降临让他们发现凛冬并不是大自然给他们的馈赠,而是全新的灾难。
无声无息地大雪将整个世界掩埋,许多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在极寒中手脚冰冷陷入沉睡,被大雪掩盖再也醒不过来。
朔雪不像变异生物,可以用武器击碎,可以逃去安全的地方,它覆盖全球无处可逃。
在建设普通没通水电的基地,房屋的功效只是遮掩风雪,却抵挡不住令人害怕的低温,连一些能力弱的进化人都有扛不住,更何况在饥饿中熬了一年的普通人。
“知道么,咱们这里还算好的,北部那些地方气温都到了零下五十度,死的人大把……”
汉子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为那些在凛冬去世的人类惋惜,还是在为他们以后的前途而担忧。
极地北部的城市已经彻底被风雪占领,成了一座无人的冰岛,而内地基地中的人们还在苦苦的求生。
除雪完毕,傍晚时基地上层从库里调出了大量的物资,主要还是一些防寒的棉衣,准备送往九龙窟。
夜里的雪下的更大了,几乎要把整个城市连成一片雪的天地,印忆柳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她睫毛上结了一串小小的霜,一眨眼便瑟瑟的往下落。
满地的包裹在一件一件地打包往卡车上运,就在众人忙碌之时,有一队穿着军大衣的兵过来,不知和沈志虎说了些什么,顿时又乱了起来。
在这种风雪和混乱之中,印忆柳听到有人说是科研院又出了事,似乎又被人洗劫一番,她震惊之余,忍不住想到了前天忽然在四合院凭空消失的天天。
他在桌子上画着两个小人,一个应该是他自己,另一个印忆柳猜测是六号实验体,而今晚的事情似乎也在验证着她的猜想。
天天要和六号一起走了。
印忆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眼中六号已经是个极度危险的生物体,它披着人类的皮,却因为饱受人类的折磨而对人类痛恶至深,天天在他的身边怎能让人放心。
看着风雪中乱起来的人群,她想了想,趁着霜雪深重无人注意,把空间里存着的大量的棉服往外掏,混在了地上那些准备打包的衣服里,一起扔到了卡车上。
她之前在家路上的几个大型超市搜刮了一批物资,除了吃的最多,衣服也装了不少。
这些衣服她和小队的人穿几辈子也不一定穿的完,索性就拿出来给九龙窟的那些普通人拿去御寒。
虽然她不能阻止天灾和人祸的发生,但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末世中深受痛苦的人做点什么。
靳炀把兔兔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他没说什么,埋头把物资往卡车上搬运。
第99章 春节
雪停的第三天, B市基地的路上忽然挂起了几个红灯笼,印忆柳他们的四合院周围就有一个, 迎着冷风在一边的杆子上飘摇,灯笼地下坠着的红色流苏有几缕挂在树梢上。
看到这红灯笼,印忆柳有一瞬间的怔住,听到身后的赵思慧喃喃自语,才意识到要过年了。
今天是年三十,虽然大家嘴里不说,但是对于华国最为郑重的节日,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期待的。
俗话说岁岁年年有新春,春节往往代表着劳碌一整年最后的收尾, 无论这一年是好还是坏,总归都过去了。
新的一年带着无限的美好期待和对生命延续的渴望,都在这个节日里得到了抒发。
过去的一年开头就是末世降临,人类被骤然变化的变异兽和变异植物打乱了阵脚,陷入了疯狂的逃亡和求生之中,根本没人记得那天晚上本该是大年三十。
赵思慧和林佳一大早便出了门,去基地的物资超市兑换一些新鲜的食材, 印忆柳把空间里的罐头和真空包装的肉食统统拿了出来堆在桌子上, 她一扭头, 发现赵启阳正一边逗着黑狼,一边往窗户上糊着什么东西。
她凑近了一看,顿时有些无语。
只见赵启阳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盒子红色的印泥,用指头蘸取着红泥在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福”字,而后用手撕出一个狗啃一般的轮廓,显得极为磕碜。
这样的红福字贴上去颇有几分搞笑的风格,偏偏他还一本正经道:“我妈说了, 过年贴福字,一年才会顺顺利利福气来临。”
他说着说着神色有些落寂,苦笑一声道:“也许就是因为我老娘没来得及贴福字,所以她没了福气,早知道下午就是什么劳什子末世,我懒觉也不睡了,把家里给她贴满……”
印忆柳觉得可乐的心顿时笑不出来了,赵启阳身边的黑狼本来呲着牙嘲笑赵启阳审美有问题,贴这种歪歪扭扭像虫子一样的丑字,可听到这讨厌的男人忽然提起了母亲,它也没了兴致,晃着尾巴走到了印忆柳的跟前。
黑狼养的极好,皮毛乌黑发亮油光水滑,它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看着赵启阳和身边的兔子精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