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荒可以垦,但面子绝对不能丢,也绝对不能叫农场的人耻笑他被一个女人搞垮了。
他可以垦荒,但必须扛最大的锄头,垦最多的地,当最牛的大哥。
送走了郑凯,苏樱桃就长叹了口气。
这可麻烦了,她本来以为牛百破要来,怎么滴都得先来挑衅一下,有个预兆,毕竟想整人,都是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但她忘了一点,牛百破完全可以凭着搞宣传的目的来,想搞事儿,来了再说呗,什么理由找不到?
而牛百破,显然是想在游行中想办法给她和博士添点儿堵,挑点儿毛病,这可怎么办?
转身上了台阶,她还以为博士在床上躺着呢,却没想到他就站在楼梯口。
“要来游行的队伍?”
“我倒不怕对付不了他们,我还是怕你要跟我梦里形容的那样,跟他们吵起来,斗起来,打起来,那就麻烦了,你明白吗?”苏樱桃摊着双手说:“且不说那样你得吃亏,给孩子们看见咱们自己国家的人这样自己对自己,博士,我特别怕那才是汤姆和珍妮不喜欢这个国家的根本症结,跟你打汤姆没有什么关系。”
邓博士懂了:“所以不能打架,你想和平解决这件事情?”
苏樱桃正是这个意思。
“那你等等吧,美丽的东方姑娘,今天晚上我大概得拂了你的好意,因为我有个方法,能够让他们和气而来,和气而去,以及,明天晚上不论你愿不愿意,咱们都得发生关系,而我得告诉你,我大概没什么情调,因为kate总说我不够有情调,我想你也会这么认为。西方有句谚语,提前宣告过的耍流氓就不叫耍流氓,所以明天,与我同赴春宵吧,不要再找别的借口,再见。”
“什么叫个不打架,能和平解决的办法,你倒说说呀?”这博士长能耐了,居然说他能对付一帮热血方刚的年青人?
邓昆仑戴上手表,穿好了他的干部装,一撩领子,伸出了脖子,抓起拖拉机的钥匙出门,还卖了个关子:“总之,猛男们的最爱!”
不就是一帮来搞游行的男人吗,邓昆仑对付他们还偏偏有办法。
不,应该说他有一样能叫全世界所有,只要性别为男的男人们,都能爱到骨子里的东西,保证他们一见了它,就会如痴如狂,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嘴仗,打架,见鬼去吧。
男人们见了它,立刻就能亲如兄弟,手足,抱到一起,喜极而泣,手拉手。
第66章 大铁锹
邓博士昨天晚上就走了。
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现在厂里, 张悦斋下放了,地区要派的厂长据说还迟迟没有选定,龚书记又被隔离了, 虽然副厂长和副书记都在岗, 但所有大事情全在张爱国的肩膀上。
而张爱国自己, 也是一大清早才接到的通知,说东风会的人要来宣传现有政策,叫他们好好接待。
好好接待个屁, 他们偷了他的煤,这个账张爱国还没跟他们算呢。
一大清早,他就跑到农场去找张悦斋,俩人商量这事儿去了。
苏樱桃到办公室开会, 当然扑了个空。
她赶到农场的时候, 张悦斋和张爱国俩正在一边垦着田, 一边谈牛百破。
也是够好笑的, 他们俩谈论的其实是保剑英的亲弟弟,但是保剑英就在一旁劳动,脸上一点都不生气, 反而很平静。
毕竟在保剑英想来, 牛百破是她弟,也是从小到大她养着的吸血虫。原来有血吸就听她的话,现在她给下放了, 他没血吸了,早晚得把机械厂这些领导全整下放, 估计他的心理才能平衡。
牛百破从小就是给瘫子爹惯坏的,吃屎都要屎尖尖,是那种极不讲理, 蛮横,霸道的人,还不像郑凯,至少有为人的良知,愿意团结跟自己同一阶层的贫下中农们。
他就是个借着革命给自己敛财的败类。
还是最恶臭的那种。
张爱国正在跟张悦斋讲自己调查来的,关于牛百破的情况:“牛百破,父亲是个小儿麻痹患者,也是咱们厂保剑英的生父,在旧社会,属于苦极了的那种人,而牛百破自己,只能说从小又红又专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
在市里工作开展的特别好,而且上手就是武斗,这叫张爱国怎么说。
总之,是个令他特别讨厌的人。
张悦斋回头,就见保剑英正在不远处,和高大红,苏小娥几个不情不愿的,正在垦着地。
相比之下,毛纪兰带领的女同志们,以及徐俨她们,简直可谓干的热火朝天,而且大家有说有笑,同样是劳动,同样是出力气,至少人家很快乐。
居然,牛百破是保剑英的亲弟弟?
原来保剑英也提过牛百破,但张悦斋完全没想到牛百破会是保剑英的亲弟弟,这也就难怪她对牛百破那么好。
“要不明天让保剑英同志出面,直接问牛百破给咱们要煤。”张爱国说。
张悦斋也觉得,保剑英既然垦荒垦不动,要不就给她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她代表厂里去问牛百破要煤?
毕竟是她亲弟弟,难道牛百破能不给她面子?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保剑英心里也正是这么想的。
她到时候从牛百破那儿把煤要来,等于立了功,不就可以跟领导们提要求,从农场出去了?
等出了农场……
但就在这时,苏樱桃来了,她一来,不说领导们,就是一帮子垦荒的妇女,也集体在向她问好。
这一点,保剑英不知道苏樱桃是怎么做到的。她不但能团结男人,同时还能团结所有的女同志。
而这一点保剑英做不到,她只会团结男同志,但跟女同志们,则完全混不到一起。
“领导,你们是在商量牛百破的事情吧?”苏樱桃笑着问。
张爱国一见苏樱桃,嘴巴就咧开了,但先不谈牛百破,反而说:“博士夫人,我前两天去地委开会,一直跟地委书记讲,要他来看看咱们的农场现在办的有多好,这可全是咱们博士夫人你的功劳。”
说着,他伸手一指,已经开垦开的上百亩良田,有些正在出麦苗,有些的麦苗已经郁郁葱葱,都快齐人脚背了。
厂长来了,垦荒的农工们当然也稀稀拉拉的,全围到了一起。
手上在垦荒,挖红柳,但是大家耳朵可全竖在领导们周围,当然想听听,厂长和主任在谈些啥。
至于苏樱桃,虽然不是农场的领导,但她管档案,管下放,最近还在主抓农场的生产,大家也想听听她要怎么给领导汇报情况。
远处保剑英心里也提着一口气,在等苏樱桃的回答。
她就不信苏樱桃能为人到滴水不漏,能叫在场所有人都满意?
据她在农场里看到的,张悦斋和毛纪兰就相互不服,而郑凯,则不服这农场里所有的人。
总之大家都觉得自己可厉害了,一个个眼高于顶,都瞧不上别人。
就这三个人,她能平衡得了?
哪知苏栅桃先喝了口水,立刻就是一笑:“哪里哪里,这农场里可没我的功劳。一是咱们张主任领导的好,二是我婆婆毛纪兰,必须表扬,在农场的垦荒工作中,她当记头功。当然……”
然后,她极为夸张的,把手指向了远处,指向了郑凯:“尤其是咱们郑队长,原来一门心思为国家寻宝,但是后来发现寻不到宝之后,立刻痛改前非,带着兄弟们加入了垦荒大军,虽然他才认认真真垦了四天的荒,但他垦了八亩地,他们才是这个农场里最优秀,最积极,也是最美的劳动人民!”
这可太肉麻了吧?
保剑英原来那么会拍马屁的人,都觉得苏樱桃这马屁拍的太肉麻,自己受不了。而且,苏樱桃那么一腔热血在农场,居然把功劳全推给别人,那她图什么?
可是张悦斋混身一抖,一看就是爽到家了。
毛纪兰的脖了扬的更高了。
就连虽然说为了几包烟,不得不低下头修地球,而且心里极为的不情愿的郑凯,在听到苏樱桃刚才所说的,关于赞美他的那段话之后,也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当然,他压根儿就没有苏樱桃说的那么伟大。
他一开始根本不想垦荒,只是手不由自己的就去挖地,也是手不由他自己的就去接烟了。
但现在小烟一天有两包,随时有得抽,很爽。
而且他是为国寻宝,寻不到之后就痛改前非的人,难道他不够伟大吗?
“是得表扬郑队长,这几天垦荒垦的特别积极,我同意苏樱桃的说法,下次场里再奖励烟,我的也送给郑凯。”张悦斋抽烟少,一天一根,把烟让给郑凯,算是鼓励他痛改前非,加入劳动。
原本郑凯可是很不服张悦斋的,但就因为张悦庙这一句,顿时就服张悦斋了呀,至少心里喊他一声小老弟了。
远远给张悦斋敬了个礼,他高声说:“你们就瞧好吧,从今往后,我每一天都是这农场里的最优秀的垦荒模范,你们谁也别想超过我。”
苏樱桃居然偏偏就把这三个互相谁都不服的家伙,还真给团结到一起啦?
保剑英的心里甭提多愤,多恨了,但是没办法,她注定得和苏小娥一起修地球。
且忍一忍吧,苏樱桃的手段她正在慢慢学,早晚有一天,她还是能继续爬起来。
然后,苏樱桃才要跟张爱国,张悦斋商量牛百破的事儿。
“他这回来,你们大家各就各位,什么都不要管,至于煤,我保证帮大家把它要回来,但不是今天,也不是现在,他们是来宣传政策的,等宣传完了就让他们走,改天我去市里,亲自给咱们要煤去,领导们,你们说呢?”苏樱桃说。
关于她说要亲自问牛百破讨债的话,原来就说过一次。
鉴于农场搞的这么好,张爱国和张悦斋也不得不信。
可以说在场的领导们,没有一个不信的。
他们坚定的认为,只要博士夫人出马,煤必定可以要回来。
但保剑英不信,因为她太了解牛百破了,那种人只会疯狂敛财,别人的是他的,他自己的还是他的,他为什么搞武斗,不就是为了捞钱?
你想从他那儿抢东西,怎么可能?
而且今天,她听说牛百破要来,心里其实偷偷乐着呢,因为牛百破必定会想尽办法挑邓博士的毛病,就看到时候苏樱桃她能怎么应付。
别看劳改农场里大家干的热火朝天,一派红火,但是听说要来宣传政策的队伍之后,厂区,家属区,几乎所有人家的人家都大门紧闭,孩子也都关在房子了。
苏小娇把张兵兵喊回了家,汤姆就落单了。
而家里呢,没有买新小鸡回来,现在就只剩下臭老九和老苏修俩了。
汤姆回到家,没得玩,就跟徐冲冲俩隔着篱笆比鸡,徐冲冲家的鸡是新看的,绒黄黄可爱的小鸡,简直不要太可爱。而汤姆的臭老九,现在肥的都快走不动路了,而且早晨起来就开始打鸣,跟徐冲冲的当然没法比,而且看起来就讨厌。
听见远处有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是不疾不缓,汤姆立刻跳了起来:“婶婶!”
“怎么啦?”苏樱桃眼睛望着大门家的方向,推开篱笆问。
“臭老九是不是一种特别坏的坏分子。”汤姆若有所思的回头看着苏樱桃。
“不算吧,其实婶婶觉得黑五类吧……”苏樱桃准备好好给汤姆普及一下真正的黑五类是什么,但是汤姆果断的说:“咱们还是把它杀了,吃掉吧,我觉得它已经够肥了,婶婶你说呢?”
肉这东西,谁会嫌多呢?
更何况苏樱桃已经两个月没抢到猪肉了,只凭两斤牛肉特供,可解不了汤姆和珍妮的馋,珍妮还好,汤姆已经给馋的没有底线了。
而臭老九是珍妮养的,珍妮吓的一缩,孩子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