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兆知他面薄,便接过话头继续来讲:“还会有那些小孩子跟着你一起被他带走,你不光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他们,如若金城先动他们,你便要提出让他……”
“先对我动手。”
缓缓吐出一口气,舒刃声音略显晦涩。
“瞧着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看了眼地上的树影,柔兆收起画纸,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纸灰尽数收在一起,扔到了院外的泔水车中。
对着湖面再度整理了一下妆发,舒刃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斗篷将自己牢牢罩住,轻巧地跃上了马车。
柔兆身为密探,常年在外奔波,学得一手易容的好本领。
他牵着舒刃的手,慢慢地走在红袖招龟公的身后,口气甚为轻佻,“鸯鸯,你可要好生伺候着贵人,回来重重有赏。”
舒刃是被蒙着脸送入了红袖招的后门,被他牵着手依附他走路,心中有些尴尬,低低应了声是,因着这几分的不自在,声音听起来更是撩拨人。
猥琐的龟公地回头瞅了一眼,却被柔兆那双与说话时的轻浮语气并不相同的凌厉气势吓到,未敢说什么,继续在前面引路,直至进了老鸨子的卧房,才从布巾的缝隙中偷瞄舒刃一眼,不由暗自吃了一惊。
老鸨子早在他们经过廊下的时候,便听到了柔兆的话,此时正欣喜地迎出来,掀开舒刃脸上的布巾,眼睛一亮,两手握住舒刃的手腕,整个人贴了上来:“还回去什么呀,鸯鸯姑娘这天仙儿般的姿容,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双方皆知舒刃会被送到哪个大人所在的屋子,却都因着为他保密而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
“只不过今日啊,有些不同……可能会有几位大人一起玩……”
老鸨子神秘地凑到柔兆耳边,偷偷往他的袖子里塞银票。
“这是我家主母命我处理的人,我寻思着这女人失了贞洁,也就算毁了,放在你这我还能赚上一笔,”柔兆唉声叹气,面上愁云惨淡,“你今日是一定要将她送到大人手上的,她失了身子,我家主人就不会再要她,也就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了……”
“是是是,洛兄弟,还得是你每次送来的姑娘好,”老鸨子笑得满脸褶子,脸上厚厚的铅粉叫人看了就顿生呕意,“一个个呀,都成了我这里的抢手货呢。”
眼珠转了转,柔兆又笑道:“若是她还有命回来,我也能借着那位大人的光,玩玩这天仙一样的人物啊……”
“洛兄弟若是喜欢啊,这红袖招的姑娘随便你挑,只是这鸯鸯姑娘,”老鸨子稀罕地摸摸舒刃的手腕,“大人是一定会喜爱的,你也就不必再惦记了。”
“大人果真会喜爱?”
柔兆明知故问。
他连金城喜欢什么样式的肚兜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还告诉了白芷,叫她为舒刃也做了一条。
“是——”老鸨子以为柔兆仍是不知足,想再要些钱财,瞪了他一眼,笑骂着又递给他一张银票,“快滚吧你~”
柔兆笑着迎合奉承了几句,随后便一副得了钱财心花怒放的模样,作势要离开。
“大人——”看他要走,舒刃倏地跪在地上扯住了柔兆的衣袖,膝行着到他脚边,紧张得眼角通红,泫然欲泣,“大人饶我一命吧,大人,您带我走吧——”
先前还在一处别院的时候,柔兆便同舒刃商量好,到时候他收钱离开,她不甘不愿地哭着讨饶,在老鸨子面前做一场大戏。
柔兆怒喝一声,挥了袖子,抽在舒刃的颈侧,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瞬间多了道两指多宽的红痕,“胆敢在老子面前哭哭啼啼,小心我现在就将你弄死!”
“啊——”
泪珠从眼尾扑簌簌地滚下来,舒刃捂着颈侧趴在地毯上痛哭,将脸藏在臂弯里挡住几乎就要笑得弯起来的嘴角。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哭啊……”老鸨子心疼地扑倒在地,急忙扶起地上那弱柳扶风的虚弱姑娘。
现在就哭得这么厉害,一会儿被那几个老东西弄进房里去,还不知能哭成什么样呢,可别哭得花了妆,叫她今晚如何交代啊?
扳过舒刃的肩膀从上到下看了个仔细,看她即便哭成那般模样,也没有失了半分美色,心下便踏实不少。
那几位大人就喜欢这一口儿,女子越哭他们就越兴奋,若是她过了今晚还有命在,那日后定是她红袖招的头牌无疑了。
这洛昭还真是她的福星。
想到这里,老鸨子又高兴不少,连声让柔兆今夜就在红袖招休息,让楼中花魁亲自伺候他。
柔兆正想找个理由留下来,听她这样一说,便假意推辞了几句,半推半就地歇在了二楼的雅间。
随着柔兆的离开,屋中只剩下了跪坐在地上的舒刃和香气呛人的老鸨子。
坐在地上时不时抽泣几声,舒刃按照原计划,膝行上前抓住了老鸨子的手,“鸨妈妈,您行行好,放了我吧,下辈子,鸯鸯愿意当牛做马……”
“我下辈子的牛马已经够多了,”老鸨子甩开她的手,“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想,今晚给我好好伺候着几位大人,明日我便重重有赏,准你半月不必接客。”
“鸨妈妈,大人会娶我吗?”
装清纯,装无辜,装可怜,这样才会被送到最好这一口的金城房中去。
“会会会,大人会将你接到府中的,”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好生坐下,老鸨子亲自倒了杯茶放在舒刃手中,“所以鸯鸯姑娘啊,你只有今晚伺候好了大人,他才会一高兴,将你带回家啊~”
舒刃哆嗦着嘴唇笑了一下,紧张得指尖都在发抖,手中装满水的茶杯不小心落在了桌上,撒了个干净。
倚在扶手上满眼欣赏地瞧着她,老鸨子默默做着发财梦。
门外的丫鬟敲了敲门,“鸨妈妈,酉时到。”
“哎,好嘞~”
老鸨子喜滋滋地应一声,起身便来扶舒刃。
“鸨妈妈,您是我的贵人,我来扶着您……”
舒刃乖巧地反手扶着老鸨子,把她哄得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看她心情属实不错,舒刃便试探着开了口:“鸨妈妈,敢问……您要把我送到哪位大人那里去?”
“我看你聪明懂事,”老鸨子哼笑一声,一副替她考虑的模样,“自是将你送到太傅大人的房中,大人定会喜爱你的。”
舒刃随着一群莺莺燕燕走到了待被挑选的花厅中静默等候。
佝偻着身子的龟公殷勤地提来一桶水,走到花厅正中央,将桶放在桌上,开始朝小厮拿来的碗中倒水。
他走到舒刃身边,也端给她一碗,好言劝道:“鸯鸯姑娘,喝了吧。”
舒刃微眯眼睛,面上状作疑惑地看向他,心中自是已经明白了碗中是何物,暗道不好。
这老鸨子属实奸诈老辣,即便她装成了这副模样,也还是对她心生防范。
“散功水,例行公事,还望鸯鸯姑娘别让老奴费力气呢。”
左右避不得,舒刃端过瓷碗一饮而尽。
龟公朝着花厅四周谄媚地行了礼,一溜烟儿地离开了大堂。
太傅所在的卧房门缓缓打开,走出了一个小厮指着舒刃,“这位姑娘,大人有请。”
舒刃心中一喜,正要福身行礼走上楼梯,却听身后雅间传出了低沉的男声。
“这女子,我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心疼老婆,哭哭ing……
第52章 Chapter 52
“你是哪个腌臜货, 敢同我家大人抢人?”
小厮向来狗仗人势惯了,此时一看有人挖墙脚,瞬间火冒三丈, 叫嚣起来。
屋中男子轻笑一声,未予置评。
被轻视的小厮愈加暴跳如雷, 眼珠子瞪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掉出来一般。
身后的房间传出了老者的声音,小厮立刻偃旗息鼓, 灰溜溜地回了屋。
金城向来是聪明人, 知道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抢人, 便定是他惹不起的主儿, 与其在会面后尴尬离去,还不如趁现在拱手相让, 好让场面不至于那么难看。
这惹不起的人便是秦家,司徒家,乃至皇子, 都有可能。
舒刃身后的门缓缓打开, 只是还未回头, 她便感觉到了那人身上的戾气。
那种冷冽嗜血的气息, 绝非常人所能拥有。
这股戾气, 甚至是京稽暗卫营的余统领站在他面前, 都不一定胜得过他。
只有在战场上见过无数鲜血与头颅的冷血将军,才能有这样无往而不胜的自信。
舒刃忍不住回头望去。
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就像伺机而动的雄狮盯着唾手可得的猎物, 只待她露出最脆弱的颈项动脉,他才会冲上前来,一击即中。
花厅中央的灯笼被男人开门时所带来的的风轻轻推动,摇晃着映出了他隐在阴影下的面部轮廓。
看到那双狭长凤眼里涌动着志在必得的自信,舒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纯黑的广袖长袍, 墨色的长发,极具侵略性的气场将这整个花厅中的气氛完全冻结。
在这盛夏的天气里,舒刃竟无端觉出了几分寒意。
男人慵懒地靠在二楼的栏杆上,随后抱胸跨坐到上面静静地低头看着舒刃。
殊不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所吸引,连动都忘了动。
在卧房里的金城似乎也觉察到外面声音的不对劲,便命小厮搀扶着他出了卧房。
他的卧房正对着男人的卧房门,隔着花厅的围栏遥遥相望,一迈出了门槛便和男人对视个正着。
金城瞬间面色惨白,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看到自家主子如此模样,身后的小厮们纷纷跟他一起跪下,奈何身后的人甚多,有的只能跪在前一个人的脚后跟上,卧房门前一时滑稽不已。
“皇叔!”
舒刃瞳孔一缩。
皇叔怀玦。
当今圣上小叔,太上皇让位后的老来子,自小养在景仁帝膝下,如弟如子,只大了怀颂六岁,甚至比三皇子还要小上几岁。
只是自从景仁帝的几个皇子开始夺嫡,他便避嫌般地离开了玄雍城,自请去做戍边将军,驻边多年,保得云国一方平安,免受战乱侵袭,是与上将军司徒崇齐名的云国战神。
“哟,太傅大人何故行此大礼。”
再度开口虽是笑言,但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却清晰可见。
“老臣惶恐!”
先前那句皇叔说得有气无力,此时这句认错倒是掷地有声。
周遭卧房中的官员听见了金城这道声音,不禁都有些慌乱,急忙打开房门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