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生摇了摇头。
顾欢哭笑不得,“方才你整的那出,要死不活的,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陆砚生沉默片刻,闷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顾欢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道,“你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也确实,像他现在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刚从她这里晓得些许情滋味,但她又不通情趣。他身份这样富贵,见的诱惑多了,自然心猿意马,方才他被请过去应酬,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酒席上定少不得热场子的温香软玉。
好在他人也实诚,做错事情也晓得同她坦白。顾欢一向认为自己是朵十分通情达理的解语花,知错能改是个好品质,陆砚生没瞒着她,她确实深感欣慰。
“你不说话,看样子确实是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了。”顾欢恳切说道,“我原也有些生气,但你没想着瞒我,这件事情就算了。”
长云没跟着他回来,应该是在处理事后。
“阿欢。”
“啊?”
“当时我未曾久留,走远之后火象方生。我知雁雁对你重要,即刻便往回走,然已不见她踪影。”陆砚生低头,恰好顾欢瞧见一缕烧断的青丝,“我没能将她安全带回来。”
顾雁没回来...
手指凌乱敲打桌子,发出不规则的声音。顾欢暗声问了句系统,确定女主无事之后,深吸一口气。顾雁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体质,指不定被谁救走了,事发突然,会不会是哪个提前出场的男配?
她苦苦思索,表情由释然变得焦躁不耐,这些全都落进陆砚生的眼眸。
“阿欢,我再去找找。”
顾欢敛眉,将他拉回来,“去添什么乱,长云没跟着你回来,是不是在找她?”
陆砚生嗯了声。
“有长云就够了,那丫头命硬。先上楼,我们去屋内候着。”
大厅的灯就留着,长云夜里回来也用得到。顾欢提灯,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来,见陆砚生站着发呆,她上前拉住他的手,“我不怪你。雁雁确实对我很重要,但你铆着劲儿往火里冲也不是个正当选择,我孩子还没生下来,可不能再守寡...”
她的劲儿很轻,温暖的体温渥着他的手,喋喋不休说了一楼梯的废话,看似嗔怒,却意在不让他胡思乱想,陷入自责...
她...也会把他放在心里?
顾欢抿唇,无奈地笑了出来,不知怎么回事,身后那只陆美人,最近总爱多愁善感。也亏得她善解人意,不然谁愿意耐着性子哄。
挂衣服时,顾欢在衣架上发现一只飞刀,形似弯月,上别一纸绢,展开一看,上面的文字她并不认识,陆砚生拿过去,细读一番,同顾欢解释,“这是苗疆文字,是那日为我医治之人所留。他今日也在烟火大会,顺手救下殿下,殿下伤重,念我的情分,他准备连夜带着人回苗疆。”
那日为陆砚生医治之人,不是苗疆明月宫的宫主百里明月吗。那日她见过一面,带着面具,高深莫测,装的一手好B。原著并无此人,系统也未特殊警示,所以她也不担心他会对顾雁做什么。
“既如此,今夜虚惊一场。”
“我一身火气,莫要熏着你,先去沐浴更衣。”
顾欢拽着他的袍子,险些将他拽了个踉跄,“就在这里更衣,我看着你。”
“阿欢...”
他错愕的眼神明晃晃地在控诉她耍流氓的行为,顾欢置若罔闻,指了指衣柜,“干净衣服就在那里...看我干什么,就你,又不是没看过,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方才提的灯还未歇,将他那副无害又无措的模样照了个清明。他袍子一角还捏在顾欢手里,实打实的任人宰割。顾欢捏着眉心,想闹也闹够了,便不再逗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经闹。
她上前剥下他的外套,原先他是要躲的,可顾欢有身子,怕伤着她,他便站的笔直。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很旺,故而只剩下中衣时,他并不觉寒冷。中衣雪白,是以身上伤口一目了然。顾欢找到常备的小药箱,挨处替他上药。
烧伤是最疼的,他再能忍,也压不了身体的真实反应。
“陆砚生,我听说有一类人,报喜不报忧,受伤从不让家里人知道,我顶讨厌这种人,疼也是活该。”
陆砚生“唔”了一声。
“你受伤就该告诉我,否则我一心一意看小人书时,你忍着疼,定然会委屈地想,为什么我不关心你?好像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一样,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憋着不说,一件件积累下来,每一次你隐忍,其实都是我们在相互远离。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觉得...我不说你也应该懂。”
顾欢气笑了,“你特么说什么玩意儿?”
“阿欢你轻点,疼!”
“活该!”
第46章 苗地 下辈子是下辈子的事情
苗疆处于极南的一处秘境, 即使从南地襄州城出发,亦需要许久的马程。
陆砚生原本的打算就是去苗疆养身体,再加上顾雁也被人带去苗疆, 顾欢自然跟着陆砚生一道。
赶路虽长, 但念及顾欢的身体,车行的平稳悠慢。
“明明我才是病人。”陆砚生合上书页, 无奈地望着膝上睡相憨熟的顾欢。
“咋滴个不念了!小伙子声音好听嗦!”车夫笑吟吟的声音穿过帘子。
“不念了, 念了也没人听。”
他低声说着, 指尖稍曲,轻扣了下顾欢的额头,见她哼唧两声, 陆砚生眼里带了笑意。
陆砚生的声音太低,车夫没听见。
车夫为人敦厚朴实, 常年跑在襄州与苗疆之间,对两处皆十分熟悉,说话还带着苗疆的调子。眼看前面就到地界了,他放慢了车速。
“车里的公子诶, 再行几里路便是梁苗分界,越了地界, 便是舒山主的地盘,届时老朽就不往前送啦!”
“多谢老伯,下车会有人来接我们。”
陆砚生撩开帘子,熟悉安宁的景色悦目而来。
正是清早, 一袭烟青色的薄雾穿过林地, 飘离成簇烟火人家,袅袅而上。橘红色的阳光自田野上斜穿过来,落在山毛榉枝头笑闹。
顾欢抬手遮光, 懒洋洋的,问道,“是不是要到了?”
“不急,再睡会儿。”
“连着夜赶路,你不困?”
平常就他的生物钟最准时,何时就寝,何时起身,就如一早设置好的设定一样。可昨夜连夜赶路,除了偶尔歇目养神,未见他休息过片刻。
“是你说胎教很重要,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要听书方能睡,我依你,可念了没几句你便睡了。”
“额...”顾欢拾过那本书,翻了几页,并无自惭形秽之感,反而振振有词,“我有在听你念,可是听着你的声音,我就想你这般聪明觉慧,但凡继你三分,也足够小孩用一辈子。思及此,我便放心地睡了...我真的有在听,你本人的声音,我很喜欢。”
陆砚生早便料到她的德行,并未反驳。
“饿不饿?”
顾欢摇摇头,“困。”
“再等等,就快到了。”
“嗯好。”
......
到了边界时,接应之人已在等候,同车夫告别之后,一行人便同往苗疆的明月宫。
明月宫入口处极为隐秘,应此地要求,除了陆砚生,其余人皆需蒙眼进入,以防外贼混入。
顾欢眼前漆黑,只能紧紧靠着陆砚生。她小声问道,“不是说苗疆已向大梁称臣么,怎么看来此地依旧独自管辖?”
“确实如此,只是苗疆为江湖之地,自有江湖人的规矩,大梁想管亦是有心无力。”陆砚生细心解释,“且苗疆处于群山内,由山主舒云枝管辖,山主神秘莫测,关于其的传闻极其血腥。国主本欲高金聘大梁境内江湖人士管辖此地,不是无人动心,只是闻听山主舒云枝的名讳,所有人皆望风而溃...是以,除了需向大梁岁贡之外,苗地与之前并无差别。”
顾欢挠挠他的掌心,靠地更近了些,“你见过他?”
“算是...见过。”
“当真如传闻所言?”
“传闻他喜食人心,我觉得,传闻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噢...”
武林高手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修炼法子,喜食人心确实少见,这般血腥的路子,那舒云枝应该是个歪魔邪道,可惜这样文雅好听的名字。
遮眼之物松开时,一行人已至山顶。
此山为云顿山,此山错落如迷,坐落着一个非常精致的古老宫殿,如果说这座宫殿是这座山上的建筑奇迹,那么漫山遍野层叠淡染的牡丹花木,便为这道奇迹添了些许梦幻绮丽的感觉。
“这些...都是你种的?”
陆砚生摇头否认,道,“苗疆明月宫向来的传承罢了,有千百余年了。”
嗯,都已长成花木,确实不像是几年就能种出的样子。
“阿欢,你先跟着使人回我的处所,我先回主殿见一趟宫主。”
“那雁雁...”
“你先休息,其他的交给我,放心。”
“好。”
目送陆砚生走远后,顾欢才注意到一直带路的使人。使人穿着宽大的斗篷,面上着黑色面具,露出来的肌肤呈现出病态的白色。他自进山以来未曾说过一句话,浑身带着低气压,连一向日天日地的晁烈都低下头,小心翼翼的,一句话不敢说。
“请问使人,还有多远?”
那人不说话,见顾欢问话,见鬼似的一蹦几步远继续带路,似乎十分怕她。
顾欢:“......”
原以为那使人是个怪人,可进了所谓的明月宫,才发现,整个殿内全是如他一般的人,披着黑蓬,带着面具,皮肤白的吓人,一言不发从身旁走过,如幽灵般。
此时顾欢的困意也没有了。
明月宫宫如其名,殿内大大小小夜明珠数不胜数,拱绕着中央的银月殿座。凡是需着光亮的地方,皆由夜明珠替代。
怨不得在陆宅时,陆砚生也惯用夜明珠,原是在这里养成的习惯。
见顾欢发呆,使人便侧立等待,并不打扰她。
回神后晓得自己耽误人家事情时,顾欢连忙给人家赔了个不是,那人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并不怨她,然后七拐八拐,带着顾欢进了一处偏宅。
一路上所有殿内使人见着顾欢都会停下手里的活计,微微颔首,顾欢看得出来,那是善意的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