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食堂有饭,今儿准备了好吃的呢,你来的刚好。”
朱成仁就赶紧去电话,直接打给街道上去了,“对,孩子在她妈妈这里,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张德顺自己拐杖都拄不拄了,倒在了地上,他的腿疼的受不了,一直走路,坐不下来也睡不着的。
王红叶自己抹着泪,只捂着脸哭,“没丢就好,没丢就好,我以为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外面吃多少苦啊。”
她知道西爱气性大,可是碍着婆婆的面子,一直不吭声。
宋慧萍现在是后悔了,这找到了总归是喜事一件儿,自己坐了半响,笑了,“这孩子,比我想的有出息。”
从这边到西北,那么远的路,人家愣是去了,去投奔妈妈去了。
不是那种傻孩子,有的傻孩子离家出走什么也不知道带,到处乱跑,十之□□不是被人贩子带走了,就是去要饭吃了。
可人家西爱,活蹦乱跳的去找她妈去了。
要不是干的这破事儿,宋慧萍还得说一句有勇有谋呢。
张建国一顿好气,走几圈,“我去接她回来,回来了先打一顿。”
王红叶就不愿意了,“打她作什么,大姑娘了,要脸儿了,你成年累月不在家,对着她好还来不及呢。”
对着婆婆的那点怨气,全对着张建国来了,撂脸子了,“而且说句您不高兴的话,这孩子,我养大的,要管也是我来管,您插不上手。”
“我去接,你们话甭说。”
掀起来帘子就出去了。
自己打水洗了脸,自己不会去买车票,拉着伸伸,“去帮婶子去火车站打车票去。”
喜气洋洋的。
伸伸笑的牙白,松一口气,答应的响亮,“唉,好了,这就去。”
张建国看了,叹气,孩子不是这么养的,“妈,我咨询过朋友了,西爱这样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打算带她到国外去看看,国外的心理学比较深入研究。”
宋慧萍把嘴里面的茶叶沫子吐出来,看了张建国一眼,“你去上班吧,不是喊你去上班了。”
闲的你,还心理学,还心理疾病。
她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儿没见过,当年庚子年八国联军进京城的时候,多大的事儿啊。
别在这里狗长犄角闹洋事儿了,还国外。
她看张建国才有心理问题,觉得国外的月亮是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送自己一本书,汪曾祺的一束光阴付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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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留在那
要说西爱有问题,宋慧萍承认,这孩子确实是有点问题的,但是你要说她什么心理疾病,什么这个那个的,她不认。
张建国自己拿出来资料开,“妈,你看一下,我前一段时间有观察,特意去联系了美国的同学,讲了一下西爱的情况。”
宋慧萍看着资料,打开第一页,看见前面一句话,兜头就是一巴掌,劈头盖脸的一巴掌就下来了,压低了声音咬着牙对着张建国,“你就是这么看你女儿的?”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无情型人格障碍。
又或者是社会性病态。
患病率4.3%—9.4%,高度攻击性,无羞惭感。
还有行为无计划,最关键的是,社会适应不良。
还算是常见,但是不容易被发现的,看起来不那么糟糕,但是一旦出现就会让周边人颠覆的心理疾病,最关键的一个特点,就是反社会人格往往具有高智商,超越同龄人的,无与伦比的高智商。
在童年期或者青少年时期就出现品行问题,持续发展至成年或者终生。
张建国嘴角一片麻木,缓缓的戴上了眼镜,一条一条的拿着西爱举例子,“妈,不管你信不信,西爱都符合这些因素。”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据说是与某些基因的多态性或者基因突变存在关联。”
宋慧萍浑身都是抖得,她不懂这些,孩子就是淘气了一点,就是心眼小了一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了一点,因为淘气,为着在外面不干好事招三惹四的,小时候那会儿天天有人来家里排着队的告状,就是为着西爱少有好心眼儿。
大院儿里的孩子,就没有爱跟她玩儿的,她也不稀罕,就跟小孙玩儿,看她挨打的时候,院子外面能围着一圈儿看热闹的,为什么啊?
解气。
一般孩子弄不过她,除非直接上手的那种,她打不过人家,但是一般不吃亏,但凡是来家里告状的,就是真的西爱的错。
不爱学习,喜欢逃学,比如现在家里课本都不知道扔在哪里去了。
还会撒谎,比如她上次说张建国带她去吃酱牛肉。
脾气暴躁,对人很少有坦白的时候,没有责任感,与人格格不入,像是一个异类。
自我评价过高,自信的过头。
太多了,一件一件的。
张建国这些年才回来一次,他看的清楚,他还没有习惯这样的西爱,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就连伸伸也习惯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反社会人格障碍,我那个网伴随着表演型人格障碍,高度的利己主义者,高度的具有欺骗性。
“这个是Mccord1956版的诊断鉴别书,西爱符合度有75%,是可以后天引导的,心理治疗能改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症状,药物一般没有作用,找不到什么药物。”
宋慧萍听着慢慢的由愤怒、吃惊渐渐的平静,她下巴紧紧的绷着,抿着唇,从头到尾,再也没动过手,只看着已经光滑的地面砖,西爱那么大的时候,在地上走来走去,爬来爬去,她小时候嘴巴其实甜,啊哟东西哄人的时候可甜了。
可是她渐渐的大了,就越来越嘴坏,越来越不爱哄人了。
“这个事儿,再也不要提。”
张建国没吭声,自己出去,脸色一片红色,打他的时候用了全身的劲儿。
掀开帘子,没想到看到王红叶,“大嫂?”
王红叶笑了笑,“忙啊?我来找妈的。”
“哦,妈在里面,我先走了嫂子。”
王红叶看着张建国匆匆走了,在正午的太阳底下,影子变得粗短,日头明晃晃的像是无处遁形,什么都给你摊在了太阳底下,你心里嫩的肉,也给你一点一点火上烤着一样的,无处可藏。
她攥紧了手里的火车票,低下头看了看,心里面冰凉一片。
她记得那时候西爱小,最喜欢在院子外面的石头上坐着看人,小孙那时候胖墩一个,要去坐她的地儿,她随手就从背后推小孙下去,所以孙寡妇不爱小孙跟她玩儿。
后来她跟西爱说了,说了打人不好。
西爱就认错,再也没有当着她的面儿推过人。
一些事情,不能细想。
她养大的孩子啊,她不知道什么是基因。
去问伸伸,伸伸想了想,“就是遗传吧。”
“那什么是基因变异?”
“就是基因发生突然的可以遗传的变异。”
“为什么会变异呢?”
伸伸想了想,“大概是受刺激了,辐射、温度、化学之类的因素吧。”
疑惑,“王婶儿,问这个干什么?你今晚不是火车吗?”
看她失魂落魄的,觉得奇怪,他去打了火车票,王红叶今晚要走的。
王红叶像是才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事儿,我就是听了一耳朵,今晚不走不走了。”
“啊,不走了,那不去接西爱了?”
“再说吧,再说。”
人匆匆走了,她头重脚轻的出门,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黄昏的日色里走着,西晒的落日的余晖把她紧紧的包裹在时光里,带着一点最后灰烬般的温柔。
蔷薇花已经败了一地,围墙外面是红花儿,碗口大的月季一茬一茬的开着,墙内是西爱种的方瓜,已经是小儿胳膊打小的墨绿,等着过了秋天的太阳,就泛了黄,一点一点的开始甜了。
耷拉在墙头上,王红叶撑不住,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大石头上,仰着脸看了半天。
看着看着就成了西爱那孩子。
这孩子命苦。
她不觉得孩子的问题,她跟宋慧萍想的一样,这基因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天的因素,这孩子,出生的不容易,怀孕的更不容易。
梅如那时候,天天在实验室里面,接触的都是不好的东西,指头都快烂了,能是什么好东西啊。
一路颠簸回来,孩子生下来,指甲盖都没有啊。
能怪谁呢?
要怪梅如,怪张建国跟眼瞎了一样的没有照顾好母女。
怪年头不好,时代不好。
这一会儿,王红叶谁都怪,可是谁也怪不起来。
孩子是好孩子,她就觉得西爱好。
张建国匆匆新写了信邮寄出去,他请人从国外找一些资料,又发电报给梅如回信儿。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了,他急匆匆的走,没看门口那里坐着一个人,等着过门槛的时候,转过那一座石狮子。
听有人轻声喊,“二弟——”
吓了一跳,回眼看,吓得往后退几步,“大嫂啊,你这是怎么了?”
在这里坐着不吭声,吓死个人。
王红叶站起来,“我有话儿说。”
两个人在墙根底下,就着一点月光,“你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