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和面的林舒看到了杜鹃的动作，轻笑一声：“杜嫂子小点劲儿吧，这是肉，不是仇人。一会儿你手臂该酸了。”

　　听见林舒这么一说，杜鹃方才放小了力气。

　　杜鹃虽说调馅料的手艺不是很好，但是包饺子的功夫倒是练的炉火纯青，不一会儿就和林舒包好了饺子放到了案板上。

　　锅里的水开了，一个个圆鼓鼓的长得像金元宝一样的饺子慢慢的往里面下进去。饺子慢慢浮上来的时候，孩子大人也都下班放学回来了。

　　杜鹃在门口拦住了回家的闻南方，让他从家里面拿碗筷过来，中午来林舒家吃饭。闻南方当然是没有什么不乐意的，点点头，步子迈得更大了。闻书闻亮知道了，迈着小短腿飞速的跑进了林舒的厨房，看看今天中午都吃什么好吃的。

　　不过俩小孩儿都被杜鹃给赶走了，他们太碍事儿了。

　　两家一共七口人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张大圆桌子。林舒包的饺子入口鲜美，还有咸鲜的汤汁迸出来，香的让人恨不能把舌头都吞进去，当然是非常符合大家的口味了。闻书闻亮还有小宋远一直都在埋头苦吃，根本就顾不上抬头。

　　倒是闻南方，想起了自己媳妇儿上午去慰问了葛春草，停下了筷子。

　　“你上午去看了葛同志，怎么样，她没有什么大事儿吧。你告诉她队里让她安心养病了吗？”

　　闻南方本来以为杜鹃回点点头嗯一声，没想到对方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给闻南方。

　　“还养病，人家好得很。”

　　说着，又把和林舒描述的，葛春草干的那些糟心事儿全都跟宋文华还有闻南方说了一个儿。

　　闻南方也是一愣。

　　最后杜鹃以：“也不知道她装病图个什么！”结束。

　　闻南方也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好好一人没事装病干什么。要说装病无非就是想不干活儿或者是旷工什么的，但是葛春草平时在家有两个闺女干活儿，自己本身就是什么都不干的，再说旷工，他现在也没有工作啊，到底图个什么呢。

　　宋文华倒是脑子转了一个儿，继续夹了一个饺子，咽利索了才说：“为了补助金。”

　　“补助金？”三个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宋文华。

　　宋文华继续解释：“昨天李卫东来找胡首长来着，说葛春草生病了，不能带三个孩子，想把那两个女孩子放在这个军营寄养，部队里大概每个月能给发五块钱的补助金。他条件不够，胡首长犹豫着呢。”

　　三个人默默的低下头。这下算是长见识了。

　　林舒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宋文华答：“我当时就在首长办公室，顺耳听见了。”

　　这又不是什么机密要事，他们之间多说说也不是不可以。

　　—-

　　这边的胡首长家，胡首长也在和杨云说相同的事儿。

　　本来就不达标，但是葛春草又生病了，这事儿就变得难办了许多。

　　杨青恰好来了这边蹭饭。自从回来了之后，她隔三差五的就往杨云这边跑。杨云都已经习惯了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防止杨青过来之后没饭吃。

　　“姨夫你就答应了呗，反正那两个妮儿跟在葛春草手里也没个好。”杨青倒是挺高兴的，她看不惯葛春草，自然觉得这主意相当不错。

　　杨云轻轻的拍了下她的脑袋：“答应什么啊答应，小孩子家家的掺和啥，吃你的饭。”

　　杨青捂住自己的脑袋：“大姨你别打我，该把我打傻了，那你多亏啊！”

　　杨云扫了她一眼，没理她，抬起头来对胡首长说：“你多看看情况吧，人家家里有困难，看怎么帮一帮。”

　　胡首长点头。

　　杨青吃完了就直接去了林舒这儿搬东西，正巧也赶上她们这一波儿人吃完饭了。

　　杨青，林舒和杜鹃把消息一对，三个人都无奈的不得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人嘛，装病骗补助金，也真是难为他们这么装模作样的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了。

　　杨青的眼睛转了好几圈儿，勾起唇角对着她们说：“既然想要补助金还想甩了这俩孩子，那就索性如了他们的意。”

　　林舒看她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当然就知道了对方怀着什么样的心眼儿了。这让人最崩溃的事情绝对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差一点儿就得到了。让葛春草以为她的愿望要实现了，再拆穿她的真面目，目的都快打成了才破灭，得让人多伤心啊。

　　杨青从来就不是个圣母，一向睚眦必报，要不然就白在外面儿混了这么多年了。

　　但是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太难了。杜鹃劝道：“你和她也没那么大愁，索性就悄悄地告诉上面，把这事儿关起门来解决了不就完事儿了嘛。”

　　她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葛春草肯定是要走的。都这时候了她们也没有必要抓住不放。杜鹃虽然生气但是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顿饭的功夫也就能冷静的下来了。

　　杨青也沉默了。主要她确实也有点小题大做。三个人一同走出了房间，林舒和杜鹃帮忙把装着油纸包的点心放到杨青的车子上，就看见大妮儿和二妮儿拿着小竹篓和网兜走出房门，二妮儿的右手上还拿了个锄头。

　　“大妮儿二妮儿，你们这是干嘛去啊？”两个人穿的格外的厚实，手里还拿着这些东西，杜鹃不放心的问道。

　　“婶子，我妈病了想吃鱼汤，让我俩去小河里面捞几条。”大妮儿规规矩矩的回答，顺便还和林舒杨青打了招呼。

　　家属院儿附近的小树林里面确实有一条不大的小溪，水也不深，里面也确实有鱼，也确实会有人没事儿去捞两条鱼加餐。但是那是在夏天，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正月，正好冷的时候。

　　这么冷的时候，让这俩小姑娘去凿冰给她捞鱼？

　　杨青当即就爆了粗口：“奶奶的！”

　　她想收拾这个女的果真一点儿都不过分！

第40章

　　奶奶的， 杨青恨的牙根痒痒。

　　“哎呦，这不是造孽嘛！这冰天雪地的去捞鱼也是危险，这样吧， 大妮儿， 过来，我家里头还有几条小鱼， 你拿着回去吧。”杜鹃走上前拉住大妮儿的手， 把她往家里面带。

　　她家里还有几条麦穗儿鱼，上回熬鱼的时候闻亮那个臭小子非得拿出去一把，说是要玩儿。要不是闻南方护着，她肯定得狠狠的揍这臭小子一顿。

　　现在这鱼就养在家里的大海碗里面。现在的鱼不好捞，就算是上河里， 也没有什么大鱼， 拿这些回去足够能交差了。

　　杜鹃一手拉着一个小姑娘，边走边叮嘱：“往后无论怎么说可都不能大冬天的往那大河里面走啊！现在天儿慢慢暖和起来了， 这冰就一点都不结实了。一个不注意掉下去了， 万一没人看见，那命都要没了的！”

　　二妮儿被吓的浑身抖了一下，连连点头。大妮儿跟在一边若有所思， 却还是没说话， 也跟着乖巧的点了点头。

　　杜鹃家里的鱼也算是养了一段时间了，见两个小姑娘除了大木桶之外也没个趁手的东西， 当即就把自家的大海碗递过去了。这是杜鹃家最大的碗了，比大妮儿的头还要大上一圈，里面游着三条小鱼，每个都有二妮儿半个手掌大了。

　　二妮的年纪小，手得也格外的瘦小， 饶是如此，三条小鱼也足够炖一碗鱼汤了。大妮儿沉默的看了看碗里的鱼，微微皱了下眉，却还是仰起头露出笑容，向杜鹃道了谢。她不是不知好歹，当然知道这院子里面杜鹃阿姨，林舒阿姨还有刚刚外面的杨青阿姨都是好人。只是大妮儿实在是太了解葛春草了，这要是就拿这么点儿回去，肯定是又要挨揍。

　　她小心翼翼的端着碗，领着二妮儿慢慢的走回去。

　　果不其然，进了门，装病的葛春草先是惊讶这俩丫头片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然后看着碗里面的鱼皱眉，等到大妮儿把碗摆在桌子上放整齐之后，葛春草拎了两个孩子的耳朵。

　　“小丫头片子干什么吃的，就拿这么点子能塞牙缝的东西糊弄你老娘！我现在可是病着呢！不孝的玩意儿！”

　　大妮儿好不容易从葛春草手里面解救出来自己的耳朵，用手捂的严严实实的。现在她的左耳热乎乎火辣辣的，都快没有知觉了这力道，完全就不像是一个生病了好久的人该有的。

　　大妮儿和二妮儿当然不知道葛春草是装病。事实上，只有李团长略知一二。

　　“妈，这是杜鹃婶子给的，说河边太危险了，没让我们去。这碗还是婶子家里的呢，我把鱼给您煮上把碗给杜婶子送回去您看行吗？”大妮儿好言好语。

　　葛春草摆摆手：“胡咧咧啥呢，河边儿危险个屁，头些日子他们那些个当兵的还去捞鱼了呢，当我没看见。这点小鱼崽子够谁吃的，炖什么炖！你们在捞点去！去去去！”

　　葛春草刚才都已经跟自己的宝贝儿子答应好了，马上就有鱼吃了。三条小鱼，元宝都吃不饱呢！

　　“那妈，这碗我送回去了。”

　　葛春草翻了个白眼儿：“送回去啥啊，她不是给你了嘛，就是咱家的东西了！还什么还！”

　　说着就催两个小姑娘穿好雨衣雨鞋去赶紧捞鱼去。

　　大妮儿之前听到了杜鹃说河边有危险，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没让二妮儿跟着凿冰，而是让她站在河岸上离得远着点儿。

　　大妮儿当然知道干这事儿危险，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她要是今天不把鱼给葛春草带回去，估计网上都没有地方睡了，得在门口站一晚上。她打小儿就是过着这种听大人吩咐的日子，早就习惯了。

　　河上结了很厚的一层冰，大妮儿小心翼翼的凿着。只是小孩儿没干过几次这样的活儿，有些力不从心，好不容易才从上面凿了一个小口子。废了老半天的劲儿，才从里面弄出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儿。现在鱼都在底下，一点儿都不好捞。

　　大妮儿捞上来就把鱼往筐子里一放，搁到岸边二妮儿的旁边，有继续上去踩着冰凿。

　　大妮儿体重再怎么轻，也总归是个十岁多的孩子了，再加上现在阳历年都已经快数到三月了，冰本身就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再加上大妮儿之前还在凿，就更是危险了。

　　大妮儿刚踏上去冰面，走到河中心，还没站稳，脚下的冰就一层层的碎裂开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大妮儿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不一会儿，冰彻底碎了，她掉了进去。

　　河水刺骨的冰寒，大妮儿身上因为要过来捞鱼，裹了好几层厚厚得到棉袄。水浸到衣服里面，更加的沉重，死死的把大妮儿往下拽。

　　事情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二妮儿一看姐姐掉进去了，慌忙的向往里面跑，拉住姐姐。却被后面冲上来的闻南方伸手一栏，拽到了后面。闻南方同行的有四五个军人，其他人都小心翼翼的匍匐前进，递过去树枝让大妮儿抓住。

　　可是河里面太冷，小姑娘家家的就已经没有知觉了，更是不可能跟着他们的指令走。宋文华心一横，脱下军大衣也跟着跳了下去，拉住大妮儿被其他人拉上岸来。

　　大妮儿1已经冻的浑身青紫，不停的打着哆嗦。就水下那温度，宋文华一个大男人往下跳都有点受不了，更何况是大妮儿一个小姑娘呢。上了岸之后，他们对视了一眼，看着宋文华没啥大事儿，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地脱下军大衣给大妮儿裹上，就急急忙忙的往医务室跑。闻南方跑走之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跟上。

　　宋文华找到自己的大衣穿上，不小心落在了后面。这几个一向都不是细心的生物，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后面眼巴巴的看着的二妮儿。二妮儿努力追他们的脚步，却死活的追不到。急的要命，被宋文华抱起来追着往医务室跑。

　　——

　　医务室里，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把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儿拦在外面儿，还问了问家长是哪位，家长没在，大夫叹了口气就关上了门儿。闻南方提前帮着垫了点儿瞧病的钱。

　　等到大门合严实了，闻南方说：“你们几个，出一个去叫李卫东。”

　　孩子在这人，亲爹亲娘总得来一个。鉴于葛春草现在人尽皆知的病号身份，他让直接叫了李卫东。

　　一个小战士带好了自己的帽子敬了个礼就跑出去了。

　　他们几个今儿个也算是赶得巧了，训练场要扩建，他们是去那边儿看小树林儿的位置的。没成想还救了一条人命。现在回想起来看见小孩儿掉进水里的那一幕，几个人还后怕呢。要是他们出现的再晚点儿，那小姑娘小命没准儿就要交代上了。

　　宋文华比他们晚到一些。闻南方见他过来了，上前关心：“你怎么样，赶紧回趟家把这湿衣服换了吧。”

　　宋文华放下二妮儿，冲他摇摇头：“我没事儿，体格好不碍事儿。”

　　几个人又等了一会儿，刚才跑出去找人的小战士才回来。只不过，带回来的不止是李团长一个人，还有林舒，杜鹃，杨青以大院儿里面住着的张招娣河另一个嫂子。

　　“怎么回事啊！呼啦啦的带这么多人过来。”闻南方严肃道。

　　杜鹃性子急，直接打断了小战士的回答：“就碰巧赶上了呗，你也别说什么废话了，先说孩子有没有什么事儿！”

　　小战士是在大院儿里面堵到了回家的李卫东，当兵的嗓门都不小，说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就莫名的带回来了这么多的人。

　　“我也不知道，大夫还没出来.”

　　说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被直接打开，大夫摘下了自己的白色口罩。杨青和杜鹃倒是都飞快的往前面窜，显得李卫东这个当爹的特别不上心。

　　说他不上心也不是冤枉他，事实上，李卫东对家里的所有人都不怎么上心，就连葛春草的宝贝心尖尖元宝，对他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白衣大夫摇了摇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你们谁是家长，我和家长说说吧。”

　　李卫东这才从后面被人推上前来，大夫把他带了进去。

　　前面那么些人都关注着大妮儿，只要是没有生命危险就行，都松了口气。林舒这才得了空去关注宋文华。他急匆匆地跑来跑去，本身就已经浸了水的衣服上都已经薄薄的结了一层细细的冰。

　　林舒特别心疼：“这得多冷啊，你赶紧回家换件衣服吧。”

　　宋文华顺从的点点头，现在小孩儿爹妈都来了，人也没有生命危险了，他确实也不用跟这儿锄着了。

　　林舒帮宋文华把他的大衣扣子扣紧裹的更加的紧了些，宋文华抬脚刚要走，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暴怒的呵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