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大人最近很喜欢带着幼子以及宁安郡主出门采青,我这把老骨头着实羡慕,恨不得也学学王大人的做派休闲度日。”
季言之微微挑眉,这是来找麻烦?他除了致仕闲赋在家没事可干的情况下,暗地里在政务上给现任的这位相国找了不少麻烦外,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怎么?
莫非,是因为嫉妒?
对自己手段从来很有信心的季言之忍不住搓下颌,这幅姿态看在现任相国眼中就是‘你说得没错,我就是闲得这么有福气’的姿态,气得现任相国一阵吹胡子瞪眼。
“这个顾澈……他怎么没去翰林院报道啊!”
作为疑心病很重的帝王,唐宣宗和其他混日子只想着不早朝的帝王最大不同在于,他把大唐中枢朝廷重要的一些,比如说四品以上的官员任免大权都紧紧的捏在手中。
唐宣宗快速的将六部过了一遍,然后在翰林院扫了一遍。
之所以提到顾澈这个名字,是唐宣宗觉得熟悉,仔细一想可不是他最近颇为宠幸的那位顾婕妤的兄长吗,于是唐宣宗便由此一问。
现任相国明显和唐宣宗口中的顾澈有龌龊,唐宣宗一问,他就停止了与季言之的‘争锋相对’,恭恭敬敬的回答:“回万岁爷,顾公子怕是看不上翰林院的职位,所以这才推迟了翰林院的报到。”
翰林院是著名的清水衙门,有入阁定会先入翰林的说法,只不油水不大又称养老衙门,因此很多对这个地方不太满意的士子都会在认命下达的时候,推迟报到的时间,以期活动一下关系能调离,哪怕外派也是好的。
这已经是官场之中不成文的规定了。不过唐宣宗身为帝王并不清楚,因此现任相国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那叫顾澈的新科士子。作为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上位的现任相国不说办事能力如何如何,但至少很会揣测帝王的心思。
充当了背景板,优哉游哉打瞌睡,但就是不多言的季言之看得好笑。
别误会,季言之可不是为顾澈抱不平。这种官场上互相陷害的戏码层出不穷,现任相国的这招其实称不上有多高明,但却抓住了唐宣宗多疑,且不喜欢宠妃娘家太过飞扬跋扈,阳奉阴违的性格。
而顾澈官职被安排下来,却不去报道的这点,真的算是惹恼了唐宣宗。
这不,‘啪’的一声,唐宣宗将奏折直接扔在了地上,眉头紧锁,面容好不阴沉。
“朕…记得新科恩考,顾澈他并没有名列前茅吧,何德何能去读书人的清贵之地——翰林院任职。”
“估计顾士子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置,所以这才……”
唐宣宗脸色更加的阴沉。
“既然不愿意去翰林院,那就在京城里待着吧。”
不想去翰林院,那想去哪儿?外放为官?唐宣宗觉得自己已经猜透了顾澈的心思。而正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猜透了,所以心情十分的不爽利。
“万岁爷,这,毕竟是新科士子又是顾婕妤的兄长,就这么让他……微臣担心会浪费人才啊。”
这时候现任相国突然表示出浮夸的惊讶来,季言之不忍直视,默默的挪开了视线,偏偏唐宣宗并没有觉得现任相国的惊讶很浮夸,反而很赞同他所说的话。
“大唐人才济济,朕还怕无人可用?”
现任相国如果不假惺惺的求情,或许唐宣宗还会看在顾婕妤的面子上,宽容一二。可是现任相国这一求情,啧,直接就断了顾澈的仕途。
厉害阴损,季言之自认自己是干不出来这种事情的。所以他干脆继续装哑巴装聋子,在一旁打起了瞌睡。
唐宣宗继续和心里藏奸肚量狭窄的现任相国谈论国家大事。
过了好一会儿,现任相国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御书房。唐宣宗叹了一口气,将视线落在了已经打起了呼噜的季言之身上。
季言之其实就是在假寐,他真的很不想搭理是想要儿子已经想到疯魔的唐宣宗,所以干脆就装聋作哑,将一个不倒木偶的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唐宣宗看到这样的前相国都无奈了。
“王允,你对朕有什么意见?三个时辰了,难为你一直在那站着。”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臣不敢有丝毫意见。”
季言之暗叹一声总算来了,当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开始和唐宣宗辩驳。说他年龄大了,悠闲自己过多了,已经不太习惯为官的生活,还是应当在家闲赋悠闲度日。
唐宣宗看看季言之一头墨黑用白玉束起来的长发,再看看自己已经花白,皱纹爬满脸颊的形象,不禁怒从心里来。
“王允,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季言之根本不受唐宣宗怒气的影响,甚至还特有闲情逸致的一字一顿道:“草民说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若真想拿草民出气,尽管动手就是。草民绝对不会有怨言…”最多让你提前十多年从皇帝位置上下来而已。
唐宣宗这下算是真的气炸了肝。
他觉得王允(季言之)就是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宁愿闲赋在家也不愿出仕为国效力,还说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分明是怨愤不满他这个皇帝让相国位置换了人来做。
一介奴才,凭什么怨愤不满他这个真龙天子。
越想越气的唐宣宗直接将御案推倒,脸红脖子粗的道:“王允啊王允,你真是太不识抬举了。朕好心好意让你重新出仕报效朝廷,可你倒好。生怕朕不敢杀你不成。”
季言之跪伏在地,很不诚心的来了一句:“草民惶恐。”
唐宣宗:“……”
“你会惶恐?你这老货会惶恐?”
气急败坏的唐宣宗破口大骂,语言太不文明,惹得季言之低垂的眼眸越发的冰凉。
他为什么不愿意出仕,作为一国之君,唐宣宗心里没有一点儿逼数吗。
如果唐宣宗是个好的,没有刻薄寡恩的算计于他,还生了薛平贵这么一个儿子来恶心他,季言之会对他治下的大唐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种空泛的屁话,只能用来糊弄鬼。反正依着季言之的小心眼儿,他从来没有自己干正事干实事,好处别人得,坏处却自己背负的道理。
他就是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心眼极小的真小人罢了。
他的确也吃软不吃硬,但这里面还得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始终看不顺眼的人要想让他服软当最好的背锅侠,季言之就会起逆反心理,提前弄死。
恰好今日唐宣宗的行为踩中了季言之这条底线,所以别看季言之表面上‘服了软’,任凭唐宣宗怎么处罚;心中已经MMP刷屏,暗搓搓的计划着怎么弄死唐宣宗,就算弄得朝野震荡,大唐还剩下的半壁江山重新支离破碎又如何,既然季言之敢想敢做,那就必然有后手。
事实上也是,季言之在‘幸运’逃过唐宣宗因为狗脾气发作的迁怒后,开始加快了速度。仅仅用了三载光阴,季言之就布置妥当,暗中用一场神鬼莫测,令普通人胆寒的意外,让唐宣宗突然暴毙。
由于唐宣宗死得突然,且死之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旱天雷击中,换了一个无比狂野时尚的形象,所以他突然暴毙,世人皆传唐宣宗是遭了天谴,一点都没有怀疑这里面有人为动的手脚。
不过突然性暴毙的唐宣宗膝下没有任何子嗣,且每次有御史大夫提议要不要过继宗室充当嗣君而大发雷霆。因此他一死,整个长安震动,随后不久更是又引发了其他个州县的暴动。
李氏宗亲们忍受不住野心的趋势,开始频频活动,力图上位做那个位置。他们盯着皇帝那张宝座各种争锋相斗,大肆拉拢官员。一时之间,将整个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唐宣宗特意提拔的那位现任相国已经‘殉葬’了,说白了他就是一个靠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上位的奸佞。他为什么会取代季言之成为相国,还不就是他很会揣摩上意,并且马屁拍得好。
唐宣宗前期真的算是一个有‘中兴大唐’之志的君王,只是人到晚年,犯了绝大君王都会犯的错。亲小人远贤臣,好大喜功,甚至疑心病很重。
不过说白了,唐宣宗其实是有点儿冤,算是被亲生儿子(薛平贵)牵累的典型。季言之因为实在厌恶薛平贵这个人,于是很自然就对唐宣宗这个喜欢迁怒人的帝王起了厌烦感。
扯远了,总之李唐宗室的人将整个大唐搞得乌烟瘴气的时候,很多京城官员不敢掺和,干脆就学起了‘闲赋在家’的季言之的做派,纷纷紧闭府门,不轻易外出。
他们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和着李唐宗室的人一起胡闹。谁说得清楚现在哪艘船好哪艘船坏。说不得都是沉船,只要选定就一起玩完呢。
而由于重要官员们全都称病闭门不出,李唐宗室的人闹得更加欢快更加嚣张了。有了宗室成员甚至歃血为盟,赌咒发誓先干掉谁谁谁,再来公平竞争决定谁当皇帝。
表面上同样闭门不出,实际上却在各种搞事的季言之,简直对目前的局势太过于一言难尽。
这种时候不是该凭借着武力上台吗?还他妈拉拢官员,搞歃血为盟的把戏?是血酒真香还是觉得可以‘以德服人’,可以像文人墨客向往的那样,弹指间敌手皆化作尘埃?
反正季言之是搞不懂他们的思维,干脆就趁着他们自认掌控了长安的时候,安排人手接管了御林军等驻扎长安的军队,命他们暗中待命,与外地赶来长安‘清君侧’的地方军队汇合之后,直接将大部队开往大明宫。而直到由季言之亲率的大军夺宫之时,苏龙这个机灵鬼还联合魏虎表演了一出黄袍加身。
季言之披着黄袍一屁股坐到龙椅之上,称病不上朝的官员们也纷纷站在了金銮殿两侧高呼万岁的时候,李唐宗室成员们才纷纷反映过来,他们为了争夺瓜分李唐基业时居然被乱臣贼子抓住了机会,犯上作乱谋朝篡位。
而且最最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居然还特么的成功了。
有的李唐宗室成员很识时务的跪地,和着文武百官们一起高呼万岁,不服气者,直接就被顺利谋朝篡位改朝换代的季言之当殿判处谋逆罪,一起发送至闽南、辽东一代作为拓荒的先驱者。
处置完李唐宗室,接连来便开始论功行赏。
季言之豪不吝啬的分封跟着自己谋朝篡位的有功之臣,包括王采柠这位郡主都有了一个公主的封号,特别说一直坚定站在他这一边的苏龙和魏虎了。
当然,依着季言之万事瞒得紧的性子,不管是苏龙也好还是魏虎也罢,都是唐宣宗暴毙而亡,他们准备让季言之出面‘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才得知他们的好岳丈有如此的雄心壮志。
“挟天子以令诸侯,然后让霖哥儿学习曹丕来个汉献帝让位?”季言之似笑非笑的道:“不,我更喜欢依靠自己打下一片大好河山传给后人。”
苏龙、魏虎当时震惊极了,而且除了震惊以外就是狂喜。世人谁不想成为新贵世家,如果有跟着‘太祖’一起打下江山的功绩,又有新朝公主驸马身份做护,一定能让苏、魏成为新贵世家,光耀延续百年。
于是两个女婿商量好了,就搞出了‘黄袍加身’的戏码。季言之很满意的接受,在处理李唐宗室、分封功臣之后,季言之就迅速平稳朝政,开启了以‘华夏’为名新朝代的新篇章。
而且由于季言之本身就做过很多世的皇帝,即使他这世年过不惑的时候把自己搞成了开国之君,但干脆利索处理朝政,以及大刀阔斧的改革,还是让许许多多的守旧派咋舌不已,甚至叫嚷出了有违祖宗规矩的话来。
对此季言之直接以一句‘朕乃华夏开国之君,朕就是王氏的祖宗,朕改革算什么有违祖宗规矩’的话,将守旧派怼了一个人仰马翻。
守旧派没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真正意义上的利国利民决策被一项项推广,除了唧唧歪歪几句以外,其他的事根本就做不了。
而随着改革的深入,不过短短几年,在大唐基础上建立的华夏皇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季言之兴办学校,兴办工厂,让国富民强的同时,明智也逐渐的开放,几十年后,民主的观念渐渐深入人心。而当季言之的孙子王启继位后,直接宣布君主立宪制,组建内阁会议,将绝大部分属于君主的权利,下放内阁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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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薛平贵的‘死讯’传来之后,王宝钏直接哭昏厥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哭哭啼啼的跑到了王府大门前,一跪不起。
全然忘了如今的她,已经不是相府三小姐,而是一位蓬头垢面的乞丐婆子。
她这一跪,可把守大门的下人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接说出:“你如有冤情,不妨去那大理寺卿。我们老爷已经不做相国了,怕是帮不了伸冤。”
王宝钏惊愕,连哭都忘了。
“我是王宝钏,是王允王大人的三小姐,我有事要见爹爹,通报一声爹爹可好。”
王宝钏这句‘爹爹’叫得真是好听,显然是忘了她已经被逐出王家门的事实。王宝钏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我爹爹是(前)相国,一定能够帮我找回薛郎的。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薛平贵没有死,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王宝钏含着如此悲壮的信念,坚强的跪在了大门前,恶寒了王家不少人。
门房通报消息的时候,季言之正在逗王霖玩,王采柠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搭把手,戳戳王霖肉嘟嘟的小脸蛋儿。
“老爷,薛王氏在大门外跪着,你看是不是。”
“宁氏呢,宁氏哪去了?”季言之将咿咿呀呀的王霖交给了王采柠抱抱,极其不悦的问。
门房支支吾吾的回答:“小的去请了夫人,只是夫人说,面对薛王氏她怕自己狠不下心,又惹得老爷生气,所以就去了佛堂念佛。”
“……”季言之无言以对:“她倒是聪明了一回。”
“那老爷…”门房忐忑不安的问:“是不是…让人把薛王氏‘请’走,这跪在大门外对老爷的声誉影响多不好啊。”
“自从她干出私相授受,宁愿不要王三小姐的身份也要跟着那薛平贵住寒窑吃糠咽菜的事情来,老夫的声誉有好过?一句教女不严,就让老夫惹多少同僚嘲笑。”
这是其一,他不愿意和那些总爱抓着他这个‘小辫子’的人多打交道。其二,有些阴损算计得在卸下相国重担,身无常事一身轻的情况下进行。
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季言之谁都没说,就算颇得他宠爱的继女王采柠,也只是以为季言之会罢相,是因为娶了她亲娘清河公主的缘故。
加上季言之是真的对她好,所以对生父印象很模糊的王采柠也就将季言之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尊重。
王采柠看到季言之烦躁上心头,不免转动了一下十分灵动的眼珠子:“父亲,要不女儿出面为你处理吧。”
季言之摇头:“这对你的名声不好。柠姐儿你自跟霖哥儿一起玩耍,为父去去就来。”
总得把事情一次性解决了,免得王宝钏为了让薛平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时不时就来一出跪王府大门的戏码。季言之是心硬,言明不认王宝钏这个女儿。只是王家的下人到底顾忌着王宝钏身上那一半的王家血脉,最多言语上嘲讽,在没有得到他绝对命令之前,绝对不会有多余的手段。
想必王宝钏就是想明白了这点吧,所以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刻意忘了自己已经不是王三小姐的事,跪王府大门用大众舆论来‘威逼’季言之妥协。
季言之自然不会受这种程度的威逼,他只是觉得很烦,所以离开书房往大门方向赶去的步伐迈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