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奇想了想, 问道:“明大哥, 你真不会武功?”
明朗道:“是啊,怎么,你担心我不会武功,护不住你?”
无奇摇头,笑道:“明大哥, 我觉着跟你还是很投缘的,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
他有点好奇地问:“什么实话?”
无奇道:“瑞王殿下,是不放心清吏司呢, 还是不放心我?”
“为什么这么说?”明朗有些疑惑地。
无奇道:“最开始是春日姐姐在这里, 如今又换了你,王爷自然是想有个自己人留在清吏司,所以我想是不是不放心我们的行事?”
明朗这才哼了声道:“你怎么不往好处去想?”
“什么好处?”
明朗瞅了她一会儿:“王爷自然是关心你的安危, 所以才叫、我们跟在你身边的。”
无奇笑问:“可为什么对我这样不同呢?怎么不叫人跟着小蔡跟小林子?”
明朗被她问的一顿, 继而道:“也许、王爷更喜欢你吧。”说这句的时候他微微低头,唇角似扬非扬。
无奇“哦”了声, 点点头道:“这就是说王爷更器重我?”
明朗微怔,继而道:“也许……”他忖度片刻:“以后你见了王爷,或许可以亲自问他。”
无奇轻轻地笑了笑:“也许吧。”
两人还没有出城门,就给人赶上拦住了,拦车的不是别人, 竟正是郝三江。
无奇很意外,将车门打开探身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郝三江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说道:“是流风兄派人去通知我的,既然是跟洪安帮有关的,自然我得出面,你不会就想自己去吧?好大的胆子啊你!”
“蔡大哥真是……”无奇感慨了半句,转头看看明朗,笑道:“我当然不是一个人。”
郝三江喜道:“是吗?是不是春日姑娘?”
无奇叹道:“不是,春日姐姐有事最近不能到清吏司,是明大哥。”
“男的?”郝三江的兴趣顿时风流云散,“那没事儿了。”
车内的明朗抱着手臂,也懒得理他,只觉着这小子跟林森一个德行,粗莽,好色,难为无奇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心里天马行空地想着,一边瞅向无奇,见她小巧的脸庞,秀气的下颌,只有两只眼睛大大的非常灵动。
那纤细的脖颈跟同样过细的腰肢,尤其是腰肢,他借着上下车的时候曾经握过,……真真当得起“不盈一握”四个字。甚至让他觉着有些太过瘦弱了,稍微用力简直就能折断似的,很该吃的胖些才好。
不过她整日跳来跑去,又要费心劳神的,偏偏东西有吃的少,他这个执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成。
他越看越是出神,目光在无奇白皙的脸颊上转来转去,竟无端地又想起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个家伙,倒是很天生丽质呢。
趁着无奇不注意,他稍微地靠她更近了些,果然又嗅到那很淡的独一无二的香气。
不过,能够在林森跟郝三江这两个好色粗鲁之徒中间长成,还能如此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真真是个……啧啧,可怜的小可爱。
无奇因为趴在车窗边上跟外头的三江说话,浑然没有在意旁边的人在做什么,就算在意,也是猜不到他心中所想的。
此刻外间三江策马伴随着马车向城外而行,一边问道:“平平,你知道要去哪吗?”
负责回来报信的跟随韦炜的那差官带了洪安帮的口信,要在城外八里铺子碰面,且不许他们带官兵前来,否则就要先杀了韦炜等几人。
无奇说了要去八里铺后,郝三江说道:“我得到流风兄报信后,立刻就先去了洪安帮在京内的堂口,但他们在此处管事的是方长老今日却不在,应该也是因为忙于这件事吧。”
无奇想了想,道:“又或者他们知道漕运司一定会干涉,所以事先避开了,免得碍不过爹的面子?”
郝三江道:“你说的不错,应该也有这么一层。”
两人只顾说着,明朗却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他有点受不了自己明明在旁边却被冷落的事实,便拉了拉无奇的袖子道:“你不要老是趴在窗口,留神风灌进嘴里,回头肚子疼。”
无奇一让开,外头三江低低头就看见了明朗,顿时瞪大了双眼,惊叫道:“你、你……”
明朗不太愿意理会他,便没理会。
无奇问道:“哥哥,怎么了?这就是明大哥啊。”
“明大哥?”三江却皱起眉来,他仔细盯了明朗的脸打量了会儿,突然叫道:“你、总不会也是女扮男装的吧?”
这一句把无奇跟明朗都吓了一大跳。
明朗色变道:“你说什么?”
郝三江听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清凛,绝不像是女子,这才笑道:“之前春日姑娘是女扮男装,你长的又这么俊秀,所以我才冒昧问一句……”
明朗脸色微沉:“闭嘴,我当然不是!”
“哦,听着的确是不太像,”郝三江惦记着春日“珠玉在前”的,便又特盯了他一眼:“总觉着你有点点眼熟,那个、真的不是吗?”
明朗动了怒,一个“滚”字在唇边呼之欲出,却给无奇及时地摁住胳膊。
她推了推明朗,转头看向三江:“哥哥!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明大哥自然是堂堂正正的男儿。你别见个相貌好看点儿的就觉着是女孩,回头看我告不告诉春日姐姐就完了。”
郝三江一听最后这句,赶紧求饶:“好好,是我有眼无珠行吗?我不问了!明兄弟,我向你道歉,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千万别放在心上。”
明朗见无奇护着自己,脸上才转为晴色,又听三江言语粗俗,不禁又皱眉,重新在心中感慨无奇的“出淤泥而不染”、成长不易起来。
此刻马车已经出了城,前面几个清吏司的人策马在前,郝三江自己也带了四名漕运司的差官,跟随在后。
无奇瞄着明朗,虽然他并无震怒之色,为保万全,无奇还是陪笑说道:“明大哥,你千万别介意,我哥哥向来就是这样的,比我更口没遮拦呢,他其实并无恶意。”
明朗道:“我知道。”顿了顿又道:“这也是看在你的面上,不然……哼,一定不放过他。”
无奇笑道:“好好好,我会好好教他,不让他再敢冒犯您的。”
明朗见她笑容灿烂,眼睛都眯起来,就仿佛阳光都透进了车厢里,他的心里一动,那点愠怒也早成功地去驱除了。
八里铺子。
洪安帮的的帮众分布于天下各处,京城这边有六个堂口,统领六堂帮众的是方长老。
他的年纪颇大,发鬓花白,在帮内德高望重。
先前群情激愤的帮众想要对韦炜等动手,也全靠了他才将众人劝止的。
无奇等人到了八里铺镇口,远远地就看到有十几个身形彪悍之辈立在路边上,都同样身着青衣劲装,远远地看到他们来了,有两人飞奔回去报信。
郝三江对无奇道:“我先去看看。”
无奇只来得及叮嘱了一句,三江便打马往前去了。
漕运司跟洪安帮的关系的确匪浅,甚至漕运司的一些属官也跟洪安帮的大小头目们颇为熟稔。
那几个劲装之人本来满怀警惕,听三江说是漕运司的人,这才稍微将面色缓和了几分。
那去报信的帮众很快回来了,道:“长老有令,叫你们把杀人凶手交给我们,我们自然放人!”
郝三江皱眉:“我是漕运司的郝三江,要当面跟方长老说话!”
众帮众面面相觑,却有一个副堂主快步而出,正听见这句。
他虽没见过三江,但看看三江的样貌,又听他姓郝,便知道是郝四方的儿子。
当下皱眉说道:“难道阁下就是漕运司的郝大公子吗?你们漕运司跟此事无关,为什么要蹚这浑水?”
“我也不想蹚,可也由不得我啊,”郝三江的声音很大:“只是我不想跟你说,带我去见方长老!”
说着,三江已经翻身下马,不等那人允许,便大踏步往内走,边走边说道:“凭你也想拦我?我跟老方称兄道弟的时候,你都不知在哪儿!”
几个漕运司的差人跟着他往内走,洪安帮的那些帮众便警惕起来。
三江察觉,回头喝道:“不用你们跟着,难道老方会跟我不利吗?他敢动我,我把他的胡子都拔下来!”
漕运司跟洪安帮的渊源确实很深,但却跟血案无关,那堂主又见三江如此气势,且跟方长老很熟稔,竟不敢阻拦,放他过去了。
此刻无奇跟明朗的车也停了下来,清吏司的那些差官立在车边上护卫。
明朗先下了车,又把无奇接了下来。
这“差事”起初他做的有点不熟练,可渐渐地非但熟练,而且上了瘾似的。
第一次的时候他只扶着无奇的手叫她借力,直到这次,他索性不等她下地,便伸出双手在她腰上轻轻地一掐,将人就那么“带”了下来。
无奇本要往下跳,给他这么一用力,整个人就像是荡秋千似的晃动,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轻轻地落了地。
她呆了呆,仰头看向明朗,却见他收了手,眼睛却看着那两只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务之急,无奇也不顾跟他计较这个了,毕竟郝三江已经先自作主张地进内去了,她很清楚如今洪安帮上下义愤填膺,跟吏部更是形同水火,生怕三江那性子一点就着的,跟对方动起手来可就无法收拾了。
这时侯洪安帮的人看着他们两个,见一个身材高挑面容英俊,一个却是娇小的身量、长的就像是年画上的人,不禁有些犯呆。
见无奇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守卫便道:“站、站住,你、你们是什么人?”
无奇拱手做了个揖,道:“小哥,我们是清吏司的,哦,刚才进去的是我大哥。”
守卫听说是清吏司的,本来脸色一变,直到听见后一句,才疑惑:“大哥?”
无奇道:“是,漕运司郝司长是家父。”
这会儿有人从内出来,道:“长老有命,请二公子入内。”
无奇松了口气,便看向明朗:“明大哥,我们进内吧?”
那守卫忙道:“其他的人不许入内!”
无奇道:“这是我清吏司的同僚。”说着回头跟清吏司的那四个差官道:“几位就不必进了,且留在这里。”
守卫见明朗相貌英俊气质孤高,果然像是个当官的,便没拦阻,只放他们进去了。
此刻在八里铺的一所宅院中,方长老在廊下迎住郝三江。
三江一见面就道:“老方,我特意去烟灰巷找你,你倒是跑的快啊,还让我特意又赶过来。”
方长老很知道三江的性子,勉强一笑道:“大公子竟然找到这里来了,这又是何必呢。”
“什么何必不何必的,”三江摆了摆手:“再怎么说漕运司毕竟也是隶属朝廷的,这是公,至于私,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弟弟可就在吏部的清吏司干事,这次的案子就是她负责料理的。她跟我一起来的就在外头,你说我能不管不睬吗?”
方长老脸色微变:“是二公子啊……”略一思忖,回头叮嘱了几句:“请郝二公子进来吧。”
三江见那人报信去了,才道:“老方,咱们也认识多年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别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我的面子要是不够,还有我爹呢!”
郝四方总是一部之首,跟洪安帮的帮主也自交情不一般,所以方长老实在不敢造次。
听三江如此说,方长老苦笑:“大公子,你以为我不想吗?这要是一点小事,或者说狠一些,就算是死一个半个的人,我怎么也该看在漕运司的面上不去计较,只交给官府处理,但现在,是活生生的十二条人命啊!你叫我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真的是郝大人来了,这个坎儿也很难迈过去!”
正在这时侯,无奇跟明朗从院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