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藩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样一个看着很柔弱的女孩儿,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欲罢不能, 失去理智, 胡作非为。
但他无法按捺。
才淋过雨,身上湿湿的很不舒服……这是从没有过的体验。
可偏偏心里却像是窝着一团儿的火,热烘烘的让他忘了所有的冷意。
尤其是把她抱住的时候, 那火焰都随着跳高了数丈, 大概是呼吸太急促……又或者是根本忘了呼吸,他隐隐地感觉脑中有些晕晕的。
于是把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几分。
相比较瑞王的情难自禁, 无奇却吓了一跳。
她试着一挣,然而双臂都给他一同抱紧了。
她无意中垂眸,看到他揽在自己身前的双手,还带着些许水珠的一双玉色的手。
“王爷,”无奇试着镇定下来:“您干什么?放开我。”
瑞王是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开的。
没抱住之前他试试看的念头一闪而过, 真的抱住了之后,那不想撒手的念头却已经牢牢扎根。
被雨淋湿了的小姑娘就在他怀里。
可在她出现之前,被从吏部无情“赶出来”的他,可正是怨天尤人,简直无处可去的愤怒跟凄凉。
怎能想到,这么快的,上天突然间大发慈悲。
他不想吓到无奇,可也不想委屈自己放开好不容易抱住的人。
“本王……觉着冷,你呢?”赵景藩琢磨着:“让我抱一抱兴许就不那么冷了吧?”
无奇的唇角一抽: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不冷。”她只能尽量平静地如此回答,“您要是觉着冷,我叫小二给你找一套干的衣裳来。”
“别叫那些可厌的人,”赵景藩忙道:“你不冷,那本王也不冷。”
虽然他看不见,无奇还是尽量让自己绷住脸:“那请您放开。这样……成何体统。”
她能感觉,瑞王呼吸间的那点暖融融的气息,带点潮湿地扑在颈间,以及脸颊上。
实在是一言难尽的体验。
瑞王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点笑意:“唔……那、那你先告诉本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你早知道了我用了易容之术?”
无奇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瑞王看着一点雨珠从她的发端往下滑落,目光也随着慢慢地下移:“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好像能看见外裳底下,那裹着身子的布帛,终于在雨水的浸润下露出了一点形状。
赵景藩很想再细看看,直到无奇趁他神思恍惚的时候用力一挣,然后她脚下仓皇地往旁边越出了几步,竟是逃离了他的怀抱。
瑞王一愣,也醒了过来。
“你!”他很不满,“你跑什么,被本王抱一抱又能怎么样?”
无奇皱眉瞪着他:“王爷这话问的很是古怪,你还要怎么样?”
她伸手大力地拍抚被他弄的褶皱的袖子,拉扯整理身上的袍子,用过于明显的动作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并表露自己的强烈不满。
瑞王给她一噎,脸上有点儿不太自在,凤眸中的光闪闪烁烁:“你、你怎么想的那么多?……本王可是一点儿也没往那方面去想。”
他好像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哪方面?
无奇吃惊地看着他,两只眼睛瞪圆:怎么,瑞王殿下如此纯良而心无旁骛,居心不良的那个难道是她自己?
无声地抛了个白眼,为了不叫瑞王继续向着“那方面”想下去,无奇清清嗓子,故意问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易容的法子?是……谁做的?”
瑞王果然又带了笑意,向着无奇走近两步:“是青亭的手法。如何?”
无奇随之后退:“原来是付先生,果然很高明,看脸是绝对看不出来什么不妥,但是有一样东西,只怕是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改不了。”
“什么东西?”瑞王看她退到了桌子后,像是要跟自己捉迷藏,忍不住喝道:“你能不能站住了好好说话?”
无奇道:“您呢?”
瑞王叹了口气,无计可施地瞅了她一眼,终于默默地说道:“哼,要是本王想要、想要怎么样……你又能跑到哪里去?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无奇笑道:“像下官这般小人,自然要先小人后君子,委屈王爷了。”
赵景藩悻悻地站住了。
瑞王的易容术确实高明,能把一个人的样貌完全改变,而且不留一点乔装过的痕迹,让很熟悉他的人都看不出破绽,这本就是神乎其技。
但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无法改变三样东西。
比如,这个人的本身气质。
无奇初次见瑞王的时候就觉着这个人有些奇怪……大概蔡流风也是同样。
倘若瑞王有些自觉,规矩认真地掩饰一番的话,兴许可以顺利地做到瞒天过海。
但瑞王大概是过于相信自己的容貌变化之大、可以成功瞒过任何人而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瑞王其实没有十分的掩饰他的本性,一些特别熟悉他或者目光特别敏锐的人自然会感觉出异样。
不过,要让一个从小在万人簇拥下长大的皇室贵胄去刻意地完全改变自己……恐怕也是很不容易的。
事实上赵景藩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够叫人“刮目相看”的了。
但气质这种东西,说来毫无凭据。
无奇便没有提这个,只说道:“易容术改变的是人的轮廓容貌,但他却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眼睛。”
“眼睛?难道你从第一眼看到本王就认出来了?”瑞王很震惊,同时心中大感挫败。
无奇一笑:这倒没有。
她说:“我不是从眼睛上看出来的。”
就算无奇的思维天马行空古灵精怪,却也不敢去揣测堂堂的一位王爷、竟然肯乔装改扮混迹于常人之中。
而且瑞王之前露面,前有费公公等奴婢,后有顾九付青亭等近侍,动辄上百人的随从,要么在深堂,要么在王府,万金之躯,众星捧月,就如同九重天里的神仙,委实地矜贵非常,常人难得一见。
哪里能想到他特立独行起来也是更加的令人震惊。
九重天里的神仙,也降尊纡贵地下了凡。
但是相处之下,却慢慢地生出了疑惑。
总觉他的言行举止处处流露些似曾相识的熟悉。
本来无奇还是不敢去想的,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才故意地为难瑞王,她指使瑞王去观荷雅舍,也是因为知道以赵景藩那高傲的脾气无常的性格,若真是瑞王本尊,自然绝不肯干这种事……
可他偏偏就真的去干了。
这真是让无奇越发扑朔迷离,猜不透。
直到无奇留心到瑞王的手。
一个人的脸可以用易容的方法改变,但是手却是无法伪装的。
一来是没有人会在意,二来,手也是最难掩饰的,毕竟脸高高在上,一般人不会去动,除非去暴力揉搓,不然,易容的法子可以保存很久。但是手却要随时的活动,就算过于谨慎地做过伪装,一来二去也必然会露出破绽。
而且,每个人的手都是不一样的。
无奇就很认得瑞王的这双手。
神鹤庄院那夜他揽过她,秋浦的时候也曾经在她眼底“活动”过,前不久还在王府里试图“非礼”,非但认得,她简直是极为熟稔的。
虽然心理跟理智上有无数的理由拒绝这个事实,但是这双手却仿佛是打破所有理智的铁证,明确地告诉她,——那个人、纵然再不可能是瑞王,也只能是瑞王!
“原来是手啊,”瑞王看看自己完美的双手,有点了然又有点苦恼:“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算是百密一疏,可是也是平平你目光如炬,别人自然是看不出来也不会留心的。”
他对于自己的伪装还是很有信心。
无奇扫了一眼瑞王,不敢告诉他蔡流风也早看破了。
走到窗户旁边,她微微推开一扇窗往外看看:“雨好像停了。春日姐姐他们找不到王爷,应该会很着急。”
无奇说着,捏了捏袖子里春日给的那支竹筒。
正思忖要不要现在打开,只听身后瑞王道:“平平……”
无奇回头。
瑞王道:“你既然早就看破了……之前在吏部,你为什么要对本王说那些话?”
另有一句没有出口的——“还是当着蔡流风的面。”
无奇心里蹦出一句:“糟糕。”
情势所迫,且顺理成章,她忍无可忍地揭穿了瑞王的身份。
但却忘了还有一笔账。
而瑞王显然是秋后算账的高手。
他牢记着此事。
上次白衣女子要挟无奇的时候,无奇将真相告诉了瑞王。
但是这次她有点拿不准,毕竟这次,她是答应了对方的。
无奇忽然后悔之前跟蔡流风说的时候,没有趁机请教蔡流风自己该怎么做。
不过当时她因为才“成功”地赶走了瑞王,便觉着没有必要再跟他说了。
无奇的脸色变来变去。
直到耳畔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她定睛一看,却见瑞王原来正在试图打开那两包糕点。
她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他想在这时候吃东西?
瑞王见她打量自己,便道:“这个是怎么系的,看看坏了没有,不然扔了算了。”
无奇这会儿隐约嗅到一点香甜的气息,正适合在这样冷雨天气,心情也潮润湿冷的时候吃一口。
当下忙道:“我来。”
她上前利落地将油纸包打开,因为经验丰富,所以手法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