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的对于皇帝赦免了无奇而觉着不满,但是无奇毕竟官职低微,主事者是瑞王,且因为瑞王把责任揽了去,加上他又的确是不少人的眼中钉,所以大部分的口水都是冲他而去的。
但是在满朝文武中还是有几个异类的,比如特意上朝的忠勇伯,比如一般不出现的金平侯,忠勇伯致力于维护无奇,金平侯则是谁敢对瑞王不逊,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喷回去。
忠勇伯德高望重,性子又急,朝臣自然不愿得罪他。
而金平侯虽看似不羁,但到底交游广阔,人缘甚佳,朝臣之中倒有一大半是他认识的,见他如此为瑞王出头,本来想趁机说两句的便只好忍住。
只有一些不怕死的言官,仍是尽心竭力地当朝把瑞王痛斥了一顿,说他目无王法只手遮天,甚至连带头败坏朝纲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虽然春日领命出来,仍是跟着无奇,但此刻她心里有一点惶恐。
她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了局。
但她隐隐地猜到,在别的事情上瑞王或许会认错。
虽然他并不会很在意朝臣们说什么。
但是要娶亲,要定王妃,他一旦开口,就很难更改。
因为这个,春日很担心。
她怕无奇追着自己问,便道:“昨日你叫我给蔡流风送的是什么?”
无奇一怔,想了想道:“我怀疑一个人跟案子有关,所以跟蔡大哥通气,下了个套。”
说到这里,她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眼,道:“如果顺利的话,今日必有所获。”
神鹤园林。
此刻园林的主人金平侯,正在京城内为瑞王殿下据理力争。
自打上回的波澜之后,园林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隔三岔五也时不时有京城以及周围的人闻名而来。
今日也是同样。
将近中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到了进了院子。
他们看似是无心游赏的,实则目光锐利,一路向内,到了神屿左右,便各自分散行事。
其中一人四处打量了会儿,却见几个鹤仆从前方湖畔而来,他便笑着拦住道:“这儿的下榻之处在何方,我有个朋友约我过来,他带了个小孩子,不知几位可见过?”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方脸的汉子道:“那你走错了,他们是在后院那里,说来也怪,那孩子像是病了还是怎么,是给抱过去的。”
鹤仆们说完后离开,那人便招呼了他的同行数人,再度向后而去,不多时果然见一所小院子门口站着两个侍卫打扮之人。
几个人彼此使了个眼神,其他人隐藏身形,由一人出面,在门口轻轻一晃又撤了回来,果然那两个侍卫看到可疑的人便问道:“什么人?”话音未落便纵身追了上去!
门口空空如也,其他人抓紧时机纷纷而入!
堂中非常安静,并无人影。
眼见两人率先冲了进去,突然有个声音响起:“且慢!”
原来他发现这里的情形仿佛不对……像是有些太静了,而且大门房门敞开的样子,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如同、敞开的口袋。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只是已经太晚了。
耳畔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与此同时,屋内一声惨叫!
是先闯入其中的人遭到了伏击!
其他院中的三人变了脸色,回头看时,却见从大门外飞快地冲进一队手持兵器的侍卫,与此同时,在两边的院墙上也有人探头出来,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们,这些都是大理寺的精锐。
这像是八面埋伏,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从屋内有几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清吏司的韦炜。
这次埋伏,蔡流风为求稳妥,除了派出吏部的精锐外,还特意密调了大理寺的干练好手。
而其中一位,正是瑞王坠崖那天,负责押送之前拿住的那些跟随李靖的侍卫等的大理寺一名校尉。
那校尉扫过在场众人,指着其中一个道:“就是他,那天他也在其中!不会错的!”
韦炜看着那张瞧着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脸,笑道:“好的很,蔡大人这招请君入瓮,果然妙极。”
那给指着的人眼中透出惊慌之色,刚要叫人动手,韦炜道:“看清楚了!这会儿放下兵器,还能有一线生机,谁敢反抗,杀无赦!”
但那人已经是狗急跳墙无路可退了,事到如今仍是断然大喝一声,那一声有些奇怪,像是什么听不懂的鬼话!
他身边的三人顿时飞身跃起,各自寻找出路。
韦炜眯起眼睛:“不知死活!”一挥手,身边众侍卫冲了过去。
而那指挥之人则趁机欲退,谁知韦炜一直在盯着他,见他不战而退,便跳到他的身前道:“你还是乖乖地跟我回清吏司吧!”
穷途末路,此人的眼中在流露惊怒之余,更透出些深深的恐惧。
吏部,清吏司。
蔡流风等了半个时辰。
他知道无奇今日要出城去清流,他也想去找无奇,但却知道自己去也是无济于事,顶多只是说几句离别的话。
但是吏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他主持。
而且这件事,还是昨儿无奇跟他约定好了的,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把此事做到完美,这样才不负无奇的心意。
只要把此事收拾妥当,他自然可以放手接下来的。
总算,在蔡流风等的几乎不耐烦的时候,有侍卫先行回来报告:“韦大人押了人回来了!”
蔡流风眼睛一亮:“果然拿下了?”
侍卫道:“那些人悍不畏死,去了六人,死了四个,重伤一个,还有一个竟想自戕,幸亏韦大人机警,及时地点了他的穴道。”
蔡流风松了口气:“有活口就好。”
不多时,韦炜果然押了人回来,除了死去的尸首外,还抬着那个重伤的。
剩下一个,嘴里塞着麻球,双手双脚都给捆住了。
韦炜亲自拎着那人扔到了蔡流风的跟前:“蔡大人料的极准,大理寺的冯大人说,那天给周琴北劫走的人之中就有他!”
蔡流风低头看着地上晕厥的那人,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陌生的脸。
他的眼中有些疑惑:“没看错,是他吗?”
韦炜道:“不会错的,不然我叫冯大人再来细瞧瞧……”
蔡流风制止了,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人,突然间想起了前两天在这里蹦蹦跶跶的“明朗”,明先生。
“韦大人,”蔡流风笑了笑:“你知不知道这江湖上有一种很高明的易容术?”
韦炜一怔,想了想到:“是有这种说法,说是用什么极薄的人皮面具……”他说了这句猛地醒悟:“大人莫非是说,这人就是用了易容术?”
蔡流风道:“你细看看有没有破绽。”
韦炜想了想,叫人拿了一杯茶来,抬手泼在地上那人的脸上。
光天化日之下很快地,那人的脸皮起了一层皱。
韦炜半惊半笑地:“又给蔡大人料中了,没想到蔡大人你是文职,却竟然懂这些江湖上的鬼魅伎俩。”
蔡流风一笑。
他当然是不懂的,不过才给某个人“惊艳”了一把,鲜明入骨,怎能忘怀。
韦炜俯身,把那张假面具慢慢地撕了下来。
面具底下的一张脸,让韦炜呆住了。
那是一张看着有些斯文的、不像是个坏人的脸。而且最重要的是,有点眼熟。
“这是……”韦炜皱眉。
蔡流风因为早得了无奇的信,所以并不觉着惊讶。
“把他唤醒吧。”蔡流风轻声道。
韦炜立刻解开了地上那人的穴道,那人悠悠地醒来,看到面前的蔡流风之时,瞳仁瞬间收缩,眼神也变得很锐利,但他仍是并无慌张之色,只是冷冷地看着蔡流风。
蔡流风负手看着地上的人,微微一笑:“慈幼局的江执事,没想到你的本事大的很啊。”
听到蔡流风唤出了自己的名姓,江执事的双眼蓦地睁大,顿时敛了脸色。
他这才惊觉自己脸上的面具已经给人毁了,瞬间,他的眼神极为慌乱,猝不及防的卸下伪装,叫他有点无所适从。
韦炜上前除去他口中的麻核。江执事的舌头却还有些僵硬:“你、你居然……”声音也是沙哑的。
蔡流风道:“我居然知道你的身份对吗?你相当的狡狯,自然知道你是如何中计的。”
江执事拧眉想了片刻:“我、我不信,难道是郝无奇……不,不可能,她不可能看破!”
蔡流风微笑道:“真的不可能吗?”
江执事的眼神变了又变,喃喃道:“莫非、是因为昨日……”
眼前顿时出现那个花里胡哨的剑玉,江执事的脸上隐隐透出一点懊悔之色:“怎么会,就一个动作而已……”
而此时此刻在去往清流的马车上,无奇因百无聊赖,也正跟春日说起自己跟蔡流风商议的事情。
无奇道:“昨日我把王爷赐给我的那个剑玉,给了玉儿玩耍,那个东西是需要经验跟很厉害的巧劲的,不管是玉儿还是小林子都无法做到,其实我也曾试过几次,没经验的话很难将小球正好地落入剑刃中,我无意中看到了江执事玩那剑玉,他轻而易举地就做成功了。”
春日道:“你、你是因为这个怀疑他?”
无奇点头道:“这个东西是东瀛进献给王爷的,本朝民间并不流行,虽然江执事当时有一番合理的说辞,但我仍是怀疑,江执事以前曾玩儿过此物。”
“这既然是东瀛的东西,他难道是……”
无奇道:“不错,他多半是倭国人,又或者跟倭国有莫大干系!”
春日倒吸一口冷气。
无奇道:“后来我跟他说话,他有意无意地就说起昨日的事情,我就知道他是来套话的,他本来不需要如此,除非他也不知道昨日的详细,也就是说在他们都走了之后,李靖的遭遇,所以他急欲从我这里得知消息。”
无奇起了疑心,便同蔡流风说了此事。蔡流风回信里便提到“引蛇出洞”。
于是当天夜里,蔡流风故意的派人大张旗鼓地出城去,便是铺垫。
而在次日,无奇利用自己要离开京城的借口,故意在临行前去了一趟慈幼局,目的就是不露痕迹地“随口”提起李靖有了下落。
他们在赌江执事是不是那个人。
而结局证明,他们赌对了。
先前韦炜跟蔡流风说,昨日周琴北在逃生之后杀了回去,从大理寺众人手中把几个活口都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