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见她脸色涨红,额头上有些汗冒了出来,才一笑道:“好了好了,别着急。我告诉你就是了。不错,皇上跟王爷在为了一件事赌气,所以互不相让,我上次本想告诉你的,你却不由分说打断了我。你既然又问起来,我不妨告诉你实话。”
“什么?”
“你知道皇上因何不饶王爷吗?”
“不就是因为觉着徇私启用我吗?”
“不是,若是因为这个,事情早已经完结了,皇上真正恼王爷的,是因为王爷……他公然地说,”春日的心一抽,莫名地疼,她忍着那股不适,惨然一笑道:“是因为王爷在乾极宫里,说他要你当他的王妃。”
无奇正凝神静气地听她说着,听到最后:“什么?你说什么?!”
春日道:“不错,他的确是这么说的,他要你当他的王妃。当时太子殿下也在,殿下想劝王爷,他却不听。皇上是因为这个龙颜大怒的。把王爷关在了内务司想让他认错,但他不肯。”
无奇的唇动了动,想说话,但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成了空:“他、这……”
春日定睛看着她:“我把想说的都告诉了你,你这会儿也全都知道了,我问你,你将怎么做?你又有什么法子,可以救王爷于危难之中?”
无奇直直地看着她,鼻尖上是晶莹地汗。
然后她的身形一晃。
春日忙将她扶住。
无奇扶着春日的手臂站稳,喃喃自语般:“他疯了吗?”
春日道:“当时皇上跟太子殿下恐怕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王爷的想法。”
无奇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她已经失控似的,脑袋之中像是有很多齿轮,最初是缓慢地在转动,好像下一刻就会停止,死寂,但是偏偏又猝不及防地给推了一把,于是又开始飞速的转动,转的她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我、”半天,无奇还没理清自己的头绪,先冒出了一句:“我得回京城。”
春日有点意外:“你说什么?”
无奇道:“我……我要回京。”
“你回京又如何?你想怎么做?”春日盯着她问。
无奇抬手在额头上轻轻地一扶:“我、我还不知道。”
春日苦笑。
无奇道:“可是我不想让瑞王爷有事,我不想……他因为我而出事。”
春日叹了声:“你这样回去,无济于事不说,万一更惹怒了皇上把你也一并怪罪,那岂不是弄巧成拙?到时候王爷只怕还得怪罪我没照看好你。”
正在这时侯,春日抬眸,却见在无奇身后廊下,是柯其淳走了出来。
但奇怪的是,柯其淳并不是看着他们,而是看向他们身后。
春日眼神微变,正要回头而没有回头的时候,身后有脚步声响。
随之而起的是君遥的声音:“咦,大家都在这里做什么?”
柯其淳的眼睛盯着君遥,一言不发。
君遥却恍若无事的,淡淡不惊地扫了他一眼,便只看向春日跟无奇。
无奇听到这个声音,抬头看向君遥,日影之中,君遥的身形颇为魁伟高大,不是她记忆中瑞王那样的颀长高挑,而且,之前她曾近距离细看过,两个人的眼睛明明是不一样的。
但奇怪的是,每次面对君遥,她都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加上上次瑞王假扮明朗去了清吏司,让她有一种类似“狼又来了”似的心理。
虽然春日跟蔡采石他们都说瑞王如今在京内,但……
君遥走到了他们跟前,似戏谑似关怀的:“怎么了?小平平你的脸色不太对啊?”
无奇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咽了口唾沫,然后她拉住君遥的手。
君遥有些诧异,但却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她拉住。
无奇盯着他的手看了会儿,这双手极大,手指很长,骨节有力,怪不得能轻而易举地捏碎坚硬的北珠,而且细看……手上竟有茧子?!
不,这绝对不是瑞王的手。
她知道自己该停下来,但是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面前的人就是瑞王,而不是什么不相干的陌生人。
也许瑞王因为上次给自己看破的“失败”,这次用了更隐秘的法子易容来骗自己吗?
无奇深深呼吸,抬手摸向君遥的脸上,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又戴了面具!
春日咳嗽了声:“小奇……”
君遥却笑吟吟地看着她的手,道:“小平平,虽然我不在意这些,但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
关键时刻,柯其淳走过来。
他把无奇往身边一拉,拧眉问道:“阁下是何人?”
君遥正注视着无奇,闻言抬眸看向柯其淳,依旧波澜不惊:“在下姓君单名一个遥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遥,关外人士游历至此,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柯其淳还没开口,就见阮府的一名管事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看到无奇便道:“姑娘在这里,我们爷呢?”
无奇在刚才柯其淳打岔的时候总算是回过神来,闻言道:“在里头陪老太太说话,怎么了?”
管事道:“姑娘还不知道呢,外头出大事了!端王世子在回京的路上死了!”
“什么?”柯其淳跟春日不约而同地齐声。
管事满脸焦急惊惧,道:“且不知是哪里出来的流言,说是太子殿下派人做的!这是怎么回事?我得赶紧告诉我们爷去!”
第136章 王妃
端王世子在回京路上遇害, 此事惊动朝野。
太子赵徵在听说此事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他连问了几遍:“是不是弄错了?!”
但是这种大事岂会有错。
赵徵震惊之余又有些慌张,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告诉赵景藩, 他派人去传端王妃跟世子进京的时候,赵景藩曾觉着此时不妥, 因无法挽回, 便叮嘱他务必保证世子众人的周全。
现在回想,悚然而惊。
这数日他为瑞王的事情心烦意乱,而瑞王世子这方面他早抛在脑后了,完全没想到会有什么意外。
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来禀告的詹士脸色如土,说完之后便小声提醒:“殿下, 您该及早想法子, 如今朝野之中可有些对东宫不利的传闻。”
“什么传闻?”此刻赵徵还没有意识到,端王世子的死讯对他而言并不是最坏的。
詹士面有难色, 欲言又止。
太子不耐烦地催促:“快说!”
终于, 詹士道:“有一些不知道从何处流出来的传言,说是、是太子殿下不容端王世子,所以命人、命人……”
太子的双眼微微睁大, 他意识到詹士要说什么, 却无法相信:“命人如何?”
“命人半路将其除之而后快。”
“混账!”赵徵勃然大怒。
詹士急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卑职忖度,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一般的人未必会说出来,所以卑职更为担心的是,这流言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目的就是为了诋毁殿下的名誉,如今只怕许多朝臣都知道了,只怕人心惶惶。若是传到宫内皇上耳中, 自然不妙……所以卑职请殿下及早定夺!该抢先一步跟皇上禀明此事顺带澄清才对。”
赵徵越发惊怒:“你说有人故意传播谣言?这、是什么人这样大胆,这般居心险恶?”
詹士犹豫了会儿:“这、请殿下恕罪,卑职实在也无从知晓。”
赵徵来回踱了几步,正太子妃也听身边的嬷嬷们说了此事,也正忙忙地找来问赵徵是否是真。
蓦地见太子的脸色甚是难看,李氏便知道了答案,忙上前示意詹士先行退下,才上前道:“殿下……”
赵徵回头恼道:“你也听说了?”
李氏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倘若父皇听信谗言,或者……言官之类的借此攻讦太子……”
赵徵急火攻心,怒道:“父皇自然知道我的为人,岂会轻易为谗言左右,而且清者自清,若有人质疑我,我亦无惧!”
太子妃叹气道:“殿下,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还是尽快想想对策……对了,该找瑞王商议。”
赵徵一愣,苦笑道:“找他?那个混账,要不是他直犟不肯低头,这会儿早安然无事了!如今闹得进退维谷,还叫我去找他……岂有此理!”
原来太子毕竟还是心疼瑞王的,先前主动低头又去劝过他两次。
太子甚至没有法子,劝瑞王大不了先虚与委蛇,只要安然无事脱困了,再做别的打算。
谁知瑞王连这点儿退让都不肯。
太子先前正闷在气头上,又听说瑞王断了饮食,如今也是虚火上升,舌头上都因而生出一个火疮,一碰便火辣辣地刺痛。
谁知道雪上加霜的,瑞王那边还没摆平,又跑出这么一件天大的事来。
这简直是内忧外患的,让赵徵简直无法自处。
正在这时侯,外头内侍来报:“太子殿下,瑞王府的郑公公来了,有事求见。”
赵徵一怔,继而命传。
李氏思忖着道:“这时侯郑公公来做什么?难道、瑞王已经知道了?”
太子瞅了她一眼,哼道:“他未必知道,他如今满心都是那个郝无奇!”
李氏哑然,苦笑着摇头:“这瑞王也真是的,要么就一个都不要,要么,就偏得要那一个,怎么这么不知道转圜呢。”
赵徵正在心里咀嚼她这句话,却见郑公公从外走了进来。
郑公公上前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命他免礼起身,道:“多日不见,你怎么突然来了?”
郑公公道:“殿下应该得知了复州那边发生的事了吧?老奴正是为此而来。”
太子皱了皱眉,哼道:“是你的意思呢,还是瑞王也听说了、是他的意思?”
郑公公看着他的脸色,叹了口气道:“殿下,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跟我们王爷置气了吧,其实我们王爷心里比谁都清楚,殿下不过是为了他好罢了。但是殿下也是从小看着王爷长大的,他那个脾气您自然清楚,何况又是亲兄弟手足,难道真的要赌气怪他吗?”
太子听了这几句话,鼻子发酸,磨牙说道:“他若知道本宫为了他好,就该乖乖地听话!”
郑公公笑道:“是是,这个奴婢们也觉着是王爷的不对,等以后太子殿下再教训他吧。目下最重要的就是复州的事。”
赵徵心里也有点酸酸软软不太受用,便摇了摇头道:“真的是瑞王听说了?”
“这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