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等瑞王说完,无奇急忙打断了他:“时候不早了吧,我是不是该回家去了?”
如果说瑞王先前还不确定无奇是否知道,但是现在他已经清楚无疑了,她确实已经知道了他的所做,当然也知道了他的心意!
瑞王屏息,他的心跳加快,却又尽量地让自己镇定。
可是脑中竟有些微微地晕眩,他不得不先站起身,背对着她深深呼吸,才道:“平平,本王、本王想当面告诉你一件事。”
无奇竟不敢问他是什么事,她想看一眼瑞王的背影,但又好像怕看见他,目光惶惶乱乱地就像是给鹰隼追赶的麻雀似的飞来飞去,竟不知要投向哪里去。
瑞王回身看向无奇:“本王,我……”
他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喜欢上一个人,而且是深情至此,宛若中邪。
“情爱”两个字原本对他而言是无缘甚至绝迹的,心里没有嘴上更加没有。
但是为了她,也能破天荒地在皇帝跟太子面前提出要娶她做王妃。
可偏偏的在面对无奇的时候,那几个很简单的字却说不出口。
瑞王的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红,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并没有说出来,可眼神里竟有千言万语。
奇怪的是无奇居然能看懂。
她的耳畔一阵轰鸣,然后,是彼此清晰的心跳声音。
就在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费公公从外悄悄地走了进来,带笑说道:“汤熬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比平日更加倍的温柔,但仍是将两个人惊了一跳。
瑞王转头,无奇也忙低下头去,甚至手足无措地把腿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费公公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茫然地看了会儿,还是勇猛地捧着汤走了上来:“王爷,这是奴婢特意叫人熬的宁神汤,给……小平平喝了吧?还有您的汤药一会儿也叫他们送来,可别再忘了喝了,身子才好了几天?”
瑞王忍着想骂他的冲动,伸手将汤接了过来。
“这个让奴婢来伺候就行了……”费公公本是不想让瑞王受累,然而他怎么会知道呢,对于瑞王而言,这份“受累”对自个儿来说却是甘之如饴,求之不得。
费公公无可奈何。
瑞王接了宁神汤,这是养血安神的汤药,散发着一股苦药的气息。
瑞王用调羹舀了亲自尝了口,皱皱眉回头吩咐:“去拿些蜜饯来。”
无奇正在装乌龟,闻言道:“我这里有,王爷想吃吗?”
瑞王微怔,无奇已经握住了腰间的荷包,目光相对,才知道他多半不是自己要吃,忙又讪讪地将荷包放下。
瑞王笑了笑,并没有往凳子上去坐,反而在床边靠近无奇身旁坐下了:“有什么?给本王看看。”
无奇吞了口气,翻了一阵道:“有、有杏干,陈皮梅,山楂卷,还有蜜枣。”
瑞王点头道:“果然齐全,来,先把汤喝了。”
无奇忙道:“我自己来。”
瑞王笑着将汤碗递给她,无奇喝了口,满嘴苦涩,瑞王道:“慢着些。”
无奇本要拒绝,可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只能强忍不适,慢慢将大半碗都喝了,这才又从荷包里翻出了一枚蜜枣含在嘴里,拼命去咂那甜意。
瑞王看着她唇边上还有一点药渍,便伸出手去,用指腹给她轻轻地擦去了。
无奇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绯红,正要假装无事地翻一枚果子给他吃,冷不防瑞王抚着她的脸颊,垂首吻了过来。
无奇睁大双眼,却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垂,是非常温柔的弧度。
她的眼神逐渐惘然而释然,最后似无奈似甘愿地合上。
而原本推抵在他肩头的手,也又给赵景藩围拢在掌心里去了。
瑞王府内厅。
瑞王喝了口茶,脸颊上却仍有薄红未退。
他镇定下来:“说罢,到底怎么回事。”
顾九知道瞒不住的,便说道:“属下原本是去追李靖,在明光镇附近失去了那小子的踪迹,本以为是百忙一场,谁知、无意中竟看到了春日。我本以为是碰巧遇见,谁知春日脸色不对,问她郝无、郝姑娘在哪里,她也不答。后来交手中……大概就是郝、郝姑娘说的那个叫‘君遥’之人,从马车上掠下,救了春日去了。属下没来得及去追。”
瑞王听完后道:“你是说,春日背叛了本王,她跟那个君遥是同路?”
“多半如此。”顾九回答。
瑞王道:“那君遥是何人你不知道?”
“没有看到他的脸,可背影看着似有点熟悉,只是想不起是何人。”
瑞王负手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色,说道:“用明王令发消息出去,缉拿这个君遥。”
顾九心头凛然,这还是瑞王第一次用明王令号令天下,消息若是散出去,这天底下的江湖人一定会奋勇争先,江湖上只怕有一番腥风血雨。
“王爷……”顾九还有些顾忌:“为了一个无名小卒,这样会不会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瑞王扫了他一眼:“无名小卒?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知他是无名小卒?”
正此刻宫内来人,原来是太子传瑞王前往。
赵景藩应付了来人,又对顾九道:“君遥此人,能捉活的自然最好,实在、拿不下活的,那就生死不论。”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顾九垂头答应。瑞王又道:“至于李靖,先不用去管他了。”
赵景藩有一种预感,这个李靖兴许已经不是他的敌人。
就在此刻费公公走了来:“王爷!平平她说要回府去,说清流那边她的外祖母先派了人回京告诉了,郝家的人见不到她怕会着急。”
瑞王略一思忖,回身就要去见无奇。
谁知东宫的人又到,陪笑催促:“王爷,太子殿下急等着您呢,还是快去吧。”
赵景藩皱皱眉,可转念间,手指在唇上轻轻一抹,眼中又漾出几分笑意。
瑞王转恼为喜似的:“也罢,就先送她回府去……只是叫她不要四处乱走。”
费公公松了口气,先送了瑞王,才回来见无奇。
门上车驾准备妥当,费公公陪着无奇出门,且走且说道:“你忙什么要走,就留在府内又怎么样?”
无奇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何必招人口舌呢。”
费公公笑道:“你这小家伙,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只管去问问,自来有那个女人能在王府过夜的?”
无奇听到“过夜”二字,脸红耳赤:“您说什么?!”
费公公瞅着她,叹息道:“当初认得你的时候,哪里想得到你竟是个女子,又哪里想得到你竟然入了王爷的眼。你这小丫头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我只盼你以后能够乖乖地听话,别糟践了王爷对你的一片心。”
这本是随口叮嘱的一句话,却让无奇想到白天的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瞬间意乱神迷,忙让自己打住不敢再想。
费公公果然谨谨慎慎地亲自送了无奇回了郝府。
果然郝家因得到清流方面的报信,正也派人出城打听,因没探到无奇的踪迹,正觉着古怪。
听说瑞王府的人护送了无奇回来,阮夫人心头一惊,不禁又生出许多烦恼。
可虽然烦恼,面上却还是温和淡然的,忙出来相迎。
而里间窦秀秀跟窦玉因为也听说了,喜不自胜,赶紧也跑了出来,只是因为害怕冲撞王府的人,所以不敢冒头,只躲在门口偷偷打量。
厅内,眼见费公公陪着无奇进门,阮夫人淡淡扫了无奇一眼,便向公公行礼。
费太监笑道:“夫人不必多礼,老奴只是奉了王爷的旨意,特送了姑娘回来。”
阮夫人肃然道:“是郝家教女无方,竟还惊动了王府,请公公回禀王爷,此后妾身定然会严加管教,不会再给王府添麻烦了。”
费公公看了无奇一眼,见她胆怯地低着头,便忙道:“这话可见外了,平平乖巧伶俐,别说王爷待见,连我们也是喜欢的,只盼夫人别为难了她才是正经。”
阮夫人笑了笑:“您过奖了,她只是个爱惹事不听教的小丫头罢了。您若是还夸她,日后更惹出天大的祸事来,我们小门小户的可担不起啊。”
无奇听出夫人是在旁敲侧击,一时越发忐忑,惴惴不安。
费公公也听出阮夫人话里有话,他却担心阮夫人真的为难无奇,正要再说,无奇忙道:“公公,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先行回府吧。”
她很清楚阮夫人的脾气,只怕费公公越是说自己的好话,夫人越是盛怒。
于是说了这句后又小声对费公公道:“我没事,您放心吧。”
费公公见她如此,只得收住底下的话:“既然这样,我便先回去了。”
阮夫人送了费公公,这才回到内厅,此刻已经勃然色变难忍怒意了。
谁知那边窦秀秀跟阿玉早忙的跑出来,拉着无奇兴高采烈地问长问短。
这两个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是小孩子,因为都在狂喜之中,自然是统一的没眼色,连阮夫人故意咳嗽了两声都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还是无奇察觉了,忙拦住两个道:“表姐,玉儿,你们先回去,我有话回太太,说完了后再去找你们。”这才把两个先打发了。
等窦家姐弟去后,无奇立刻跪倒在阮夫人跟前。
夫人望着她问道:“怎么了?又跪个什么?”
无奇陪笑道:“娘别生气,我知道我不该私自回来的。”
阮夫人冷笑:“你叫我不生气,那么,你明知不该做的却还是做了,却叫我怎么不恼?”
无奇低头:“娘……”
阮夫人忍着胸中怒火,缓缓道:“好吧,我不恼,倘若你说出一个能让我信服的、你回来的理由,我自然不生气。你说,你为什么突然间就要回来?”
无奇自然是因为瑞王而回的。
但她又清楚这种原因一旦出口,只怕对夫人而言是火上浇油。
可是编造谎言,又恐怕被夫人立刻戳穿。
而且,她也不想再藏掖了。
无奇沉默片刻,终于道:“娘,我不想瞒着您,可是又知道说实话会惹您不快。”
阮夫人的眼睛微微眯起:“那你只管说来听听。”
无奇深吸一口气:“娘,我这次不听您的话回来,是因为瑞王殿下。”
这个答案在阮夫人的意料之中。
但真的听见无奇说出来,仍是引得她怒不可遏。